《暮行于野》叶嘉

21、回到城市

　　那么你愿意留下了吗？留在这偏僻的山中，没有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也没有人类世界的精彩纷呈，可是有我陪着你。
　　暮延沉默着，一通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心中莫名地有些紧张，半晌他才神色不动地开口说道：“那么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这时候两人正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山风呼啸着刮过，蒋绥模模糊糊地听到暮延说了一句话但是却没有听清楚，一直过了这一小段狭窄而艰险的路，她才按着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长发，问道：“校长，您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暮延沉默不语，只是伸手将她的头发理顺，乌黑的发丝在手指间冰凉得令他微微失神。

　　蒋绥觉得他的举动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因为此刻他们正走上了一条背阴的山路，没有太阳照射这条路上的冰雪尚没有融化，人走在上面冰层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望着山路旁边的峭壁悬崖，蒋绥再也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是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防止滑下山去。

　　山路十八弯，一条接一条漫长得令人绝望，从清晨一直走到下午，幸好蒋绥身体不错才勉强坚持下来，在濒临崩溃之前她终于看见了一条弯曲在山间的柏油马路。
　　在马路边等了一会，蒋绥才响起来这种地方很少有车辆经过。她掏出终于有了两格信号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出租车公司。
　　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男孩，他听到蒋绥报上去的地址刚开始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经过蒋绥再三保证之后他才说道：“好吧，我去网上查查路。”
　　两人商量了半晌，蒋绥放下电话转头问暮延：“校长......车费可以报销吗？”
　　暮延点点头。
　　于是蒋绥对电话那头的男孩继续说道：“你安排一辆出租车来接我吧，这个价格.....我可以接受。”

　　久经波折之后，一辆红色的夏利终于出现在蒋绥的面前，司机探出头瞧着两人大包小包的样子不由咂舌：“快上车，要不然在天黑之前就赶不回市里了。”

　　蒋绥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挥挥手朝暮延告别：“校长，再见。”
　　出租车司机挂档松离合器，车很快就开动了，蒋绥只来得及从后视镜中看到暮延走了几步张口对她说了句话，可是她没看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小姑娘，你到哪里？”
　　蒋绥转过头看了出租车师傅一眼，笑了笑说道：“去桥安路412号。”
　　人类的大千世界，我回来了！

　　出租车在山间的马路上行驶，司机的眼睛瞟过蒋绥的大包小包，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小姑娘你还真胆大，一个人待在这山里也不怕出事。”
　　蒋绥一派温和地笑笑，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修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最喜欢偏僻的地方了，人少好办事。”
　　“......”
　　出租车司机神色一紧，脚下油门踩着不放，车速快得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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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出租车消失在马路转弯处，暮月出现在暮延身旁，她凑了过去，小声嘀咕道：“校长，你们为什么不用其他的方法下山，人类很讨厌走路的，小蒋一定累坏了。”
　　“我不想吓着她。”暮延望着延伸到远处的马路，淡漠地回答。
　　“校长，她都已经知道我们不是人类了，就算您做出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惊讶的......再说了，人类的体力是有限的，小蒋早就已经走不动了。”暮月撇撇嘴，不明白校长为什么会考虑得这么复杂。
　　不过，这可是一条通往人类花花世界的道路啊。暮月不由心神向往地盯着路，恨不得也跟着刚才那辆出租车一起离开。

　　暮延转过身来注意到暮月的神色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寒风中他将手抄在风衣口袋中淡漠地说道：“回去吧。”
　　暮月笑嘻嘻地快步追过去，口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校长，您是不是......喜欢小蒋？”为什么她感觉校长的行为与夏榕有些相似呢。
　　暮延冷冷地瞥了暮月一眼：“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多管。”
　　暮月闭嘴了，可是眼睛里面依旧带着好奇，难道是真的？只是什么是喜欢呢？
　　她决定去找夏榕问个清楚，兴冲冲地踢开门却发现夏榕的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地上。
　　咿，夏榕去哪里了？暮月站在空寂的房间中疑惑地挠挠头，但是她也没有深思，只是失望地转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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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绥刚拖着大包小包下了车，那辆出租车就飞速离去，留下一通难闻的尾气。
　　看来那个出租车司机吓得不清，不过好在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市区。蒋绥满意地将匕首塞进包里，司机也算是倒霉，他也许只是开玩笑，可惜她跟着暮延走了半天的山路本就疲倦不堪了，可没有精神再陪着司机斗智斗勇，于是干脆直接震慑住那人，然后安然地打盹。

　　终于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城市中依旧车水马龙依旧流光溢彩，嘈杂热闹人来人往，跟在一群等着穿过马路的人身后，蒋绥忽然有些恍然。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人类的世界依然如昨，似乎根本没有改变过。蒋绥懒懒地笑了笑，提着行李穿过马路朝自己住的小区走去。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小区中的家家户户都已经帖上春联，小孩子穿得像个球一般跑来跑去嬉闹着，无忧无虑。
　　蒋绥经过孩童身边，径自回到了她的一室一厅。这套房子是舅妈的，因为她在这所城市读书工作，所以她干脆就租过来当做自己的地盘，每年用父母的钱交房租也算划算。
　　因为这一天赶路太过疲倦，蒋绥回家换了新床单之后就昏天暗地地睡着了。这一次她睡得太过香甜，连梦都没有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绥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这时候她的脑袋还是迷迷糊糊，努力睁开一线眼睛正对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她不适应地眯起眼睛，耳朵敏锐地听到房间中那如泣如诉的女音：“我知道他爱你爱得好痛苦好痛苦，我也知道你爱他爱得好痛苦好痛苦......”

　　“......”蒋绥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女孩穿着严严实实胖乎乎的羽绒服正坐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包爆米花，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的屏幕在看琼瑶剧。

　　杨鹿？
　　不对，她的房门是锁着的啊！
　　蒋绥吓了一跳，抱着棉被坐起来：“鹿咩，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锁了门。”

　　杨鹿往嘴里塞着爆米花，视线根本没有离开电脑上放着的电视剧，只是随口答道：“哦，我翻窗户进来的。”
　　“可是我的房间在二楼！”蒋绥只觉额头青筋跳动，半年没见，杨鹿依然是曾经的模样，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能够时刻刺激到别人的神经。
　　杨鹿不解地瞥了蒋绥一眼，似乎不明白她干嘛这么大惊小怪：“蒋绥，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好吧，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你也不是人类，有穿越墙壁或者什么的功能？”蒋绥套上羽绒服，说道。
　　杨鹿视线重新回到电视剧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从隔壁人家的阳台爬进来的，你的窗户没关，对了，那个邻居大叔长得很帅哎。”

　　“你家津津我就不提了，但说这邻居大叔还没准备给他家孩子找后妈，你就应该死心了。”蒋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道：“鹿咩，你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上午吧，我妈让我来叫你去我家过年。”杨鹿眼睛盯着电视：“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忘记了？”

　　“......鹿咩，你来我这里竟然两手空空？”蒋绥揉揉肚子不满地说道，她此刻已经饥肠辘辘了，不用找就知道家里肯定没有食物。
　　“怎么可能？！我带了一袋子零食过来的。”杨鹿指指她身边的巨大塑料袋，说道。

　　蒋绥低头看着已经空了的包装袋，提醒道：“鹿咩，东西全部被你吃了？”
　　杨鹿低头看看然后哦了一声，随手把爆米花递过去：“给，吃吧。”

　　“......”蒋绥看看只剩下几个碎片的爆米花袋，沉默了。好吧，人还是需要自力更生，总不能亏待自己。
　　蒋绥认命地踢踏着拖鞋进了厨房，翻找了半天才找到几个月前她没有吃完的方便面和火腿肠等，于是就把这些东西都凑在一起煮了碗速食面。

　　端着热腾腾的面条坐在桌边，蒋绥吸了一口面条，头也不抬地说道：“杨鹿，你工作怎么样了？”
　　“混呗。”杨鹿耸耸鼻子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她的视线从电视剧落到那碗方便面上，然后手一伸，把碗挪过来，抢过筷子吃了一口：“嗯，真香，好久没吃这种东西了。”
　　“......杨鹿！”蒋绥微微笑着抬起头，真诚地说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对吧？”
　　杨鹿点点头：“是啊。”
　　“那么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吃饭了，我很饿，真的！”蒋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