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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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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玄一道长这么一叫嚷,我们才发现某只不顾形象的妖怪,猫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猫爪子抓满了竹签,满锅的鱼丸子、肉丸子,就快被它吃完了。发一声喊,饥肠辘辘的四个人类都向火锅扑了上去……
风卷残云,剩下的那点汤汤水水都进了我们的肚子,连作锅底的佐料都被我们捞得干干净净,小道姑还不甘心,拿着个铁勺子在锅里“兹拉、兹拉”地刮着,试图再刮拉出点什么可以吃的来。人的胃很奇怪,本来还不觉得有多饿,吃了一点东西,刚把饥火勾起,却没有可吃的了,那种感觉有够难受的。“咕咕,咕咕”老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正因为捞不出东西而郁闷无比的小道姑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眉开眼笑,那个灿烂啊,可是,笑容马上就僵了,就像正吃得畅快,却被鱼刺猛然卡住了喉咙。“咕咕,咕咕”,原来她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我和玄一道长还没来得及讥嘲他们,马上换了副自嘲的表情,“咕咕,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鼓乐齐鸣,交相辉映。
“呃——”一声惬意无比的饱嗝,循声望去,那只癞头野猫鼓着个待产孕妇般的肚子,惬意地打着饱嗝,没有丝毫歉意。四个饥火中烧的人类,齐齐怒目而视。感受到了我们的愤怒,小野猫同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胡须上翘,嘴角上咧,看样子是准备展示一个歉意的微笑,可是吃得实在太多,身体微微辗转间,忍不住又是一个悠长绵远的“呃——”。四道目光聚焦处的那只癞头隐隐有青烟冒起,幸亏目光不能杀人……
“老板,买单!”玄一道长叫道。
我一愣,难道他转性了,或者是把老板叫过来让我们付帐?便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替灰灰同志轻轻揉揉肚子,它吃得实在太多了,真怕它撑出病来。
老三站起来,捂着肚子,皱眉道:“怎么肚子忽然疼起来了?俺上一下洗手间。”
“肚子疼?不要紧吧?”小道姑关切地问道。
“忍不住了,俺先去洗手间了。”老三急急忙忙说着,一溜烟往厕所跑去了,跟个被狼撵的兔子似的。
老板已经站到桌边,手里拿着菜单,说道:“一共两百五十块。”
“吭,吭......”玄一道长拿眼望着我,连着干咳了好几声。
我越发低了头:“灰灰,你肚子疼不疼,吃了那么多,该疼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去趟洗手间?”不等灰灰有所表示,我抱起灰灰就往厕所跑。还没进厕所,已经看到老三躲在厕所门口贼头贼脑地往外窥探,见了我,嘿嘿傻笑。我抱着灰灰,和老三一起偷看玄一道长如何应付老板。
玄一道长恶狠狠地往我们这边望了一眼,吓得我们赶紧把头缩回去。等我们再次探出头来的时候,只见玄一道长正和老板说着什么,而老板低着头倾听。
这家大排档的房子呈长方形,那张饭桌与洗手间相距挺远,他们的声音又压得很低,我们虽然能看得清他们的表情,却听不太清楚玄一道长和老板的对话。
玄一道长说完了,就看着对方,一言不发。老板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抱着玄一道长的大腿哭了起来。看得我们惊讶不已,难道玄一道长在使什么巫术?我和老三忍不住都走过去看到底发生什么了。
玄一道长长叹了一声,道:“既然你我相遇,就是缘分,虽说贫道本是世外之人,不该沾染尘世是非,如此作为有损道行,但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罢了罢了,拼却道行减损,就救你一救吧。”声音里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味道。
老板闻言大喜,冲着玄一道长连连磕头。
这一下更把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逍遥......呃......无涯子,你过来一下。”玄一道长冲老三道。
“无涯子?”老三愣了一下,我也听得一头雾水。小道姑在一旁掩着嘴嘿嘿地笑。我忽然想起来,下午遇到玄一道长和小道姑的时候,玄一道长说给老三取了个“逍遥子”的道号,当时老三开玩笑说还不如“无涯子”呢。
老三显然也会意过来了,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玄一道长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道:“无涯子,师祖我借你的雷神剑一用。”
“你自己不是有剑吗?”老三问道。今天,玄一道长一人独斗潘强五人的情景给我们都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而那把雪亮长剑的威力尤其令人羡慕。
玄一道长道:“雪月玲珑剑虽然威力无俦,但是对付鬼魅妖邪却又不如雷神剑了。”看到老三还在犹豫,玄一道长恼了:“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难道还怕我吞了你这把雷神剑不成?不过说起来,这剑是我送给龙傲天,他又转赠给你的,这么好的一把神剑,按理你也该给我点报酬……”
老三不敢再拖下去,嘴里依旧不满地嘟囔着,将雷神剑从新换的羽绒服里抽了出来,递给玄一道长。
玄一道长站起来,接过雷神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这间房子走了一圈,然后忽然加速,提剑冲进了后面的厨房。我们看得希奇,也都跟了上去。
只见玄一道长对着厨房的一个角落,双眼圆睁,大声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呔!哪里逃!”同时将一道黄色的纸符串到雷神剑剑尖,然后将剑往前疾刺,好似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嘭!”那道纸符忽然自动燃烧起来。一道青烟一晃,我们眼前一花,似乎有个人影一闪,带起一阵风,阴冷,纸符燃了一下,竟然灭了。
我只觉得有一阵阴风自我旁边掠过,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我怀里的灰灰也有反应,腾地站起来,盯着门外看了看,“喵”地叫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又懒洋洋地躺下了。
大排档老板看到我们从厨房出来,忙迎上来问道:“道长……”一脸期待。
玄一道长先不答话,把雷神剑还给老三,坐了下来,先抿了口茶,缓缓道:“你放心,贫道已经把它赶走了。”
“赶走了?没有抓住?”老板脸上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急道:“那它要是回来报复怎么办?”
玄一道长又抿了口茶,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
老板越看越焦急,忍不住又道:“道长?”
“唉……”玄一道长又叹了口气,道:“本来贫道有事急着要走,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罢了罢了,救人救到底,就在云海市暂住几天吧。”
老板喜上眉梢,连声道:“谢谢道长,谢谢道长,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啊。”
玄一道长道:“不过贫道对这座城市不熟悉,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宾馆……”
老板忙道:“道长,这个您放心,我现在就去给您安排宾馆,这里最好的宾馆是北苑宾馆,我带您过去。”
玄一道长站起来,刚要起步,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道:“哦,对了,我们还没有付饭钱,总共是二百五十块,对不对?”说着,作势要掏钱。
老板忙制止道:“您这就见外了,您为了我耽搁行程,而且还宁可损坏您的道行,这么点钱我都要向您要,那我还是人吗?”
玄一道长道:“扶救众生,乃是出家人的本分,贫道怎么可以……”
老板道:“您什么都别说了,我只是个小本买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在云海市的吃喝住行我全包了,这还是做得到的。”
玄一道长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贫道本出家之人,向来不带黄白之物,那只好有劳小哥儿了。”
老板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我现在出去叫车,送您去北苑宾馆休息。”说着,就出门拦车去了。
老三忍不住低声嘟囔道:“为了骗吃骗喝,就故意放水,还说什么扶救众生……”
玄一道长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呀,那不过是一只人畜无害的游魂,杀之无益,我已经把它赶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那纸符是我自己弄熄的,不然借着雷神剑的威力,那个小游魂肯定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老三道:“说得好听,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水平不济,打不过人家。”
玄一道长怒道:“你小子懂个屁,捡了便宜还卖乖,快把雷神剑还给我,不然那公安局长的二十万全归我了,就算是这把剑的买价吧,我亏点就亏点。”
老三不甘示弱:“在你把雷神剑送给龙老师的那一刻起,这把剑的所有权就发生转移了,你已经不再是该物的主人了,后来,当龙老师再把它赠送给俺的时候,所有权又从龙老师处转移到俺处,俺就成了这把剑的合法主人。从法律上来说,你对这把剑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权利了,凭什么向俺要钱?”
……
正说间,老板进来了,说是已经拦好车了,玄一道长和老三只能罢战。
玄一道长和小道姑坐上了出租车,老板也上了车,正要催促司机开车,玄一道长却对他道:“你这火锅做得颇有水平,令贫道意犹未尽啊。”
老板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忙道:“我送您去北苑宾馆,一会就让伙计将吃食送来。”
出租车一溜烟走了。
“这头老狐狸。”老三愤愤不平地道,说话间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灰灰上了车,丝毫不敢颠簸,此时的它,就像一只塞了太多馅的包子,真怕一震动,那肚子就会裂开,露出里面的馅来。这情景又惹得老三不满起来,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灰灰龇牙咧嘴地表示抗议,要不是因为实在吃得太撑动弹不了,早就扑过去了。
等我们回到宿舍,天都已经亮了,管宿舍楼的阿姨刚开了门,我们趁她不注意,闪身进了楼。
忙碌了一整天,而且变故连连,累得够呛,一倒下便着了。这一觉睡得好香,只是满脑子都是梦,梦里似乎都在飞,隐隐还有个女孩的影子,轻携着手,任清风迎面,在那天际遨游,翩跹如蝶,银铃般的笑声将整个天空都塞得满满的,摇落一地的快乐,相视一笑,尽在不言……
一觉醒来,依旧不愿睁开眼睛,刻意回忆,却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容颜。
我无奈地放弃了,有些不舍地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在离我的眼睛不到两厘米的地方盯着我。
“妈呀!”我吓得尖叫一声,对方也似乎吓了一跳,猛地跳开了,原来是灰灰!
“靠,一大早的鬼叫什么啊,让不让俺活啦!”隔壁床上传来老三气急败坏的声音,他蜷得像个虾米,蒙着头钻在被窝里。
我坐起来,探手将窗帘拉开了,暖融融的阳光自窗外斜射进来,懒洋洋的,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的方位:“靠,什么一大早啊,都下午了。”
被子猛地掀开了,一张惨绿而浮肿的胖脸,龇牙咧嘴,怒气冲冲:“你小子打了一晚上的呼噜,轰隆轰隆,跟个八十年代拉煤的旧火车似的,俺好不容易才睡着啊,您就可怜可怜俺吧。”
“我打呼噜了?”我有些讪讪地自言自语。
老三愤怒到悲凉地看了我一眼,懒得回答,用被子把头一捂,又倒下了。灰灰却冲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般不打呼噜的啊,可能昨天真的是太累了。
我用“热得快”烧了壶热水,泡了包“康师傅”方便面,放了几根“王中王”双汇火腿肠进去,盖上盖子,拎着剩下的热水去水房洗脸。随便抹了把脸,我就回来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轻哼着陶喆的《小镇姑娘》,“还记得多年前跟你手牵手,你都害羞得不敢抬头,只会傻傻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你就是那么的纯净……”,坐下来,双手捂着泡面盒静静等待着,心情轻松而愉悦。
咦,怎么有点凉了,泡得时间太长了?我赶紧揭开盖子。啊?我傻眼了,泡面盒里只剩了点残汤在盒底晃荡,火腿肠和方便面都不见了!
“靠!真他妈的速度啊!”我恶狠狠地盯着老三的被窝道。
老三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嘴角还粘着半条作案证据。他却满脸不甘地盯着我的床上,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到灰灰鼓着嘴巴,费劲地咀嚼着,然后一仰脖子,将最后一根火腿肠吞咽了下去。
靠,一个吃火腿肠,一个吃泡面,就给我剩点汤啊?太过分了吧,我火大!
我往书包里塞了几本考研的书籍,又塞了几包“沙琪玛”,就要出门。
“喵。”灰灰跳上了我的肩膀。
“走,走,走,今天不带你去了。”我生气地道。
“喵~~~~”
“不带!撒娇也没用。”
“喵!”
“靠,威胁啊,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带就不带!”
“喵——嗷——”
“就不带……啊……哎呦……好,好,好,我带……我带,别抓我头发了……哎呦……”
原来的那个饼干盒被玄一道长毁了,我只好从床底下翻出个方便面箱子,大是大了点,凑合着用吧。反正看灰灰如今身材的发展趋势,过不了一段时间,估计就得用台式电脑显示器的箱子装了。
到了学校,我想起毕业论文还没写好,昨天去老图书馆查询资料,还没查到,今天再去看看吧,早点把论文了了,也好腾点时间看看考研的书,只剩一个月了,还没翻几页书,要是考得太惨,过年回去怎么向老爸交待啊。
经过情人坡的时候,我想起昨晚玄一道长说的话,千年之前四灵镇魔玄天大阵的阵眼就在情人坡,那个杀人如麻,差点毁灭三界的魔王就是被镇压在这下面。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禁有些发紧,虽然是大白天,阳光明媚,却觉得情人坡阴气森森,十分瘆人。我不敢多想,匆匆拐过梅雨潭、情人坡,往老图书馆骑去。
咦,往日冷冷清清的老图书馆前怎么聚着这么多人?难道是在搞什么活动?
我刚将自行车停下,“嘭!”方便面箱子的顶盖被撞开了,灰灰紧紧盯着人群,“呜呜”地低吼着,声音说不出的愤怒,头上那几根残存的灰毛在风中根根直立。
似乎受到了感应,人群中的一个人猛地转了过来,阴毒的目光逼视过来。天,竟然是S处的潘强!
猛然看到潘强,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想跑,可是愤怒的灰灰却没有我这般没出息,纵身跃起,疾如闪电地扑向潘强,我根本来不及阻拦。
潘强的动作也丝毫不慢,起手已经抽出那把激光剑,迎头往灰灰劈将过去。电光火石间,半空中的灰灰拧身一闪,间不容发地避开了。
灰灰弓着背,盯着潘强,低低地咆哮着。潘强双手执剑,凝神以待。眼看着又一场大战要爆发了,我赶紧跑过去抱起灰灰。灰灰不满地在我怀里挣扎着,被我死命按住了。潘强冷哼一声,也收起了激光剑。旁人都在关注着图书馆里,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凶险的一幕。
我抱着灰灰就要离开,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我吓了一跳,以为潘强不甘罢休,要下杀手,不禁吓得猛一哆嗦。
“呦,这不是小兄弟吗?”一听到这肥腻腻的声音,我马上想到那二十万,心里盘算着他是不是也会赐我一巴掌。“局长好。”我转身挤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果然是云海市公安局局长王超。
“道长他老人家没来吗?”公安局长笑呵呵地问道,目光四处逡巡,却正好看到一脸冷然的潘强,吓了一大跳,赶紧道:“潘组长,您也来啦。”
潘强没有理睬他的殷勤,冷冷地道:“介绍一下案情。”
公安局长道:“是这样的,中午的时候,我们接到云海大学报警,说是在这里的老图书馆二楼阅览室发现了一具尸体,所以就赶过来了。现在已经查明,死者正是阅览室的管理员……”
“什么?”我失声道。昨天下午我正好在老图书馆的二楼阅览室里看书,我中午吃了午饭就过去了,一开始整个阅览室就我一个人,后来,倒是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但是都是稍微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走的时候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人,只剩下那个管理员了。难道她昨晚遇害了?
潘强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问公安局长:“死因?”
“死因还在调查中,不过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公安局长道。
“死亡时间?”
“死于昨天晚上,具体时间还待法医检验后确定。”
“带我进去看看。”潘强道。
“好的。”公安局长没有丝毫犹豫,便准备带着潘强进去。
这时,一个理着小平头的警察从图书馆里走出来,走到公安局长旁边,递给他一个簿子。公安局长停了下来,翻看着簿子。
我心里很乱,没心思注意他们在讲什么。上学期的时候,我在物理楼里自习,跟我在同一个教室自习的一对男女死了,我无缘无故受了一个月的牢狱之灾,也正是从那以后,迭遇危险,好几次差点丧命。难道今天又要遭受同样的厄运?我越想心里越慌,正准备溜之大吉,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徐清笛。”
我下意识地应了声:“呃?”应完愣住了,因为我发现叫我的竟然是公安局长王超。他也愣住了,愕然地看着我,手里拿着的那个簿子垂了下来,午后的阳光照在簿子上,折射的白光晃得人有点晕眩,可是我还是看清了簿子最上面的一行大字:徐清笛。那龙飞凤舞的字,正是我最熟悉不过的我自己的蹩脚字体。
老图书馆的设备十分落后。新图书馆一开始就实现了电子化管理,不论进阅览室还是借书处,都是用借书证扫描一下即可。而老图书馆的阅览室则还是保持着最原始的运行方式,每进去一个人都要在门口桌上的本子上登记一下。因为几乎没几个人去,新书也都放在新图书馆,所以学校也就不愿花大钱来改装老图书馆的系统,直到现在还是在使用最原始的方式,用笔登记。
昨天我进图书馆的时候,一直坐在门卫室发呆的老头倒是瞟了我一眼,估计是很少有人进来的缘故吧,所以对我这大中午偶尔的造访者有点惊讶,但是也没有要求我出示图书证,我倒是自觉地向他亮了亮图书证,证明自己不是非法擅入。
借阅处也有一个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大妈,正在翻看一本小说,我瞥了一眼,似乎是盗版的琼瑶小说,翻得有些旧了,估计是云江街拐角的那个租书店里借的。坐拥书库,却跑到小店里租书,我当时心里倒是笑了笑。可能是正看得入迷,当我示意她要进去看书的时候,她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龙飞凤舞地在登记簿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便抱着饼干盒进去了。而现在,那个登记簿却原原本本展现在我的面前。
“你叫徐清笛?”半晌之后,公安局长才回过神来,惊讶地问道。
“我,我……”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觉得嗓子好干,火烧火燎一般的干燥,半天才吞了口干干的唾沫,嗫嚅着答道:“是,是的。”
潘强露出了一种猎人终于捕获了追捕很久的猎物的表情,阴阴地,似笑非笑。
“对啊,怪不得我看到这个名字时,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昨晚不正是……啊哈,我还一下子没想起来。”公安局长恍然大悟,上下打量着我,满脸的肥肉不停地抖动。
我强作镇定道:“我,我……没事那我先走了。”
潘强冷冷道:“走?往哪走?你现在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怎能说走就走?”
完了,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公安局长脸上肥腻的笑容也隐去了,示意了那个小平头警察一下。小平头马上走到我的后面,阻断了我的去路。
“带着他,上去看看。”潘强说着,便带头进了图书馆,公安局长尾随着进去了。而我则在小平头的看管下,无奈地跟了进去。
一楼大厅里,那具图书馆捐资人的铜像依旧孤零零地矗立在中央,昨天黄昏出图书馆的时候,我看了那具铜像一眼,却无端觉得它的眼睛十分吓人,阴气沉沉,也许是因为这栋建筑过于古旧了,所以难免令人心生异样吧。
进了图书馆的一楼大厅,我的脑袋还没有恢复过来,浑浑噩噩的。
忽然,我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似乎有人盯着我的后背,阴阴地,令人很不舒服,却也使得我的头脑为之一清。我忍不住扭头望过去,正好看到那具铜像的眼睛,那目光似乎正与我对视着,吓了我一跳。我有一刹那间的恍惚,似乎看到那铜像的表情有了变化,阴阴地一笑,有些狰狞。我的心兀地一紧,晃了下脑袋,幻觉消失了。鼻梁英挺,面容清矍,嘴角含笑,正襟危坐,那铜像没有任何的异变。
可是我还是隐隐觉得这具铜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和昨天看到的有点不同,可是却想不起来到底那里不一样。我边想边跨上了楼梯,就在要拐弯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猛地转身朝那具铜像望过去,对了:脸颊!脸颊上有皲裂!
我这一下动作太大太快,差点撞上跟在身后的那个小平头警察。
“你要干嘛?老实点!”小平头喝道。
这下却恼了灰灰,噌地从我的怀里蹿了出来,朝着小平头低低咆哮起来。小平头吓了一跳,搞不清灰灰到底是何方神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这边的响动,走在前面的潘强和公安局长王超也停了下来,望着我们。尤其是潘强更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架势,看情景,要是灰灰有任何异动,他就将暴起发难。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冲小平头勉强笑了笑,抱起灰灰,安抚一下它的情绪,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有着隐隐的不安,铜像的脸颊怎么会有裂痕呢?昨天走的时候,好像没有啊,是因为昨天没有注意吗?可是铜像又怎么会开裂呢?虽然现在是冬天,天气比较冷,可也不至于把铜像冻开裂啊。
小平头见我表现得还算老实,慑于灰灰的威势,也不敢怎么为难我,嘴里不干不净地叨叨了几句之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上了二楼,十几个警察在忙忙碌碌,分散在借阅室的各个角落,拍照的,测量的,取证的,这老图书馆估计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潘强和公安局长等人径直往后面的书库走去,我在小平头警察的看押下,也跟了过去。
书库十分凌乱,有数排书架倒地,各种旧书散落一地。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借阅室的管理员,她正倒在两排书架中,双手还保持着抓着自己喉咙的姿势,七窍流血,两个眼珠突出眼眶之外,舌头吐出老长,就像是被自己生生扼死的样子。
我胃液一阵翻腾,掉头不敢再看。
潘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鄙夷。
我旁边站着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正是老图书馆的门卫,自从经历了上次物理楼事件之后,我看到那些看门的老头都格外小心,谁知道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老头老太会不会是另一个身怀绝技的龙傲天。
公安局长指着我问老头:“你昨天见过他吗?”
老头好像刚刚受过惊吓的样子,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用手扶着老花眼镜,抬头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道:“好像,似乎,大概,……”
“到底见没见过?”潘强厉声道。
老头吓得一激灵,手猛一哆嗦,眼镜掉到了地上。
这时,有个穿着白衣的法医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对公安局长道:“王局,她是窒息而死。而从那些倒地的书架和散落的图书看起来,她死前是经过一番挣扎的,绝不是自杀。在现场除了死者的脚印之外,还提取到另外一个人的脚印。那个人的脚印在死者死亡处出现多个。”
公安局长接过对方手中的塑料袋,对着日光灯瞄了瞄。
潘强将塑料袋要了过去,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道:“现在很少有人穿这种平底胶鞋了。”
我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潘强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举动,目光停在了我的脚上,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道:“把你的鞋子脱下来。”
公安局长等人也都向我投来狐疑的目光。
我没有办法,只好左腿单腿立在地上,将右脚的鞋子脱下来,递给他。
潘强将我的鞋子和塑料袋里的鞋印一对比,脸上现出得意的表情,嘿嘿冷笑道:“一模一样啊,看来犯罪分子杀了人之后,总喜欢重新回到犯罪现场看看的心理果然是真的啊。”
我脸色惨白,嗫嚅着:“我,我,我没有……”
潘强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和我的右鞋,冷冷地道:“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我勉强辩解道:“我昨天是来这里了,我是来查资料写论文的。”
“那你的脚印怎么会和死者的脚印叠加在一起,这里那么多书架,偏偏那么巧?”
我无语了,右脚无力地放了下来,十二月的水泥地冰凉浸骨,一股凉意直透进心里。
潘强一挥手,我的身后闪出四个彪形大汉,正是潘强的手下,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潘强盯着我,无声地冷笑,得意之情表露无疑。
正当此时,老图书馆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潘强往窗外看了一眼,表情遽然变得很难看。
我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老图书馆的外面围着的人群曾弧形散开,一辆乳白色的加长林肯正缓缓驶到老图书馆前。
车牌号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云A88888。对于这辆加长林肯,云海市的市民都很熟悉,正是云海市首富,也就是北苑宾馆老板的专用坐驾,不过据说北苑宾馆只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他的富裕程度已经达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北苑宾馆的老板怎么会来云海大学呢?更令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潘强看到北苑老板来了会有那副难看的表情?
还没等我搞明白这些问题,变故已生。
潘强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冲那四个大汉一使眼色,指着我,低沉地道:“带他走!”
“可是……”那四个大汉有些犹豫。
潘强强压着怒火,阴冷地道:“忘了处里的第一条纪律了?不服上级指令者,杀!”说话间,手掌一探,握上了激光剑柄。
四个大汉互望了一眼,深深的惧意一闪而过,将头一低,道:“遵令。”身形一闪,团团将我围住。
灰灰“嗖”地从我怀里蹿了出来,弓背蓄势,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盯视着那四个大汉,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布阵!”潘强低喝道。
四个大汉翻手亮出了那四个小盒子,一按机簧,四道金光急射而出,直冲向我们头顶的某处虚空。
我一看不好,正要冲过去,抱起灰灰冲出去。
可是我心念方动,只觉得双肩一痛,已经被潘强老鹰捉小鸡般拎了起来,正要痛叫出声,一块胶布堵住了我的嘴巴。
“嗷——”灰灰吼叫着直扑向潘强。
四道金光霎那撞击在一起,如孔雀开屏,瞬间化为一个直径三米的半球形光幕,金光闪闪,将我们罩住了。
潘强右手红色激光剑迎上灰灰,同时左手拎着我急速飞退。
待灰灰避过激光剑,折身扑过来,潘强已经拎着我退出了金色光幕之外。
灰灰猛地撞上了光幕,愤怒的惨号声响起。对我和潘强没有任何伤害力的光幕,却对灰灰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灰灰那还未痊愈的脑袋上又增加了几道伤痕。
“走!”潘强一声低喝,我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直往窗口飞去,速度实在太快,吓得我差点闭上眼睛,要不是嘴巴被胶布封上了,那惊叫声肯定惊天动地。
四个大汉也把金色光罩一收,随后往窗口奔来。
忽然,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似有千钧巨石当头压下,呼吸都为之一滞。
潘强不得已抽手抵挡,“嘭!”我跌到了地上,幸亏是屁股着地,没有大碍。
两股劲风相抵,消失于无形,不过潘强的脸色徒然暗了一暗,显然已经吃了暗亏。
“你们几位这么急急忙忙的干吗啊,是给我老人家送那八十万的赔偿金来的吗?”一个中年男子好整以暇地站在窗边,笑嘻嘻地问道,却是玄一道长,不知何时换了一袭藏青道袍,大袖飘飘,端的是仙风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