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湖》年华为酒

2、转折

　　夜很凉。
　　半夜醒来，我看着身旁熟睡的男子，肩膀上的伤已慢慢愈合，而我的手已不能再握任何兵器，别说兵器，就算是稍微重些的东西也拿不动。
　　我已经不再愤怒。
　　小时候，母亲总和我说，女儿家不该打打杀杀。
　　她是当朝丞相李泽之女，千金小姐，身份娇贵，不知怎么嫁给了我那个冷面冷心的父亲，她不开心，父亲对她也很一般。
　　我原以为天底下的夫妻都如他们一般冷淡，后来，长大了，看了很多人很多事这才明白，他们那样是不正常的。
　　有时候我也想念我那疯了的娘，她真的很可怜，好在皇帝抄林家前她已过世。

　　多古斯翻了身，没碰到他原本该碰着的人，我将枕头移了过去，他抱了一会却醒了，见我坐在一旁看他，起身，捏住我的后颈，“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我不自在地看向一旁，强忍住心中恨意，任他轻抚。
　　“等你有了孩子，我便将你册封为阏氏。”他低头吻了我的脸，我依旧麻木。
　　许是自小便被当男子养大的缘故，我很难做出女子的娇柔状。
　　现在的情形……我宁愿带兵杀敌也不愿遇到。
　　腹上传来一阵温暖，多古斯将手停在那，不禁笑了，很温柔。
　　我有些不耐，“没用的，我不可能有孩子。”
　　“你说什么？”多古斯微微冷了面色。
　　我满不在乎，“杨肃的父亲怕我们在一起，到时我父亲便会用我们的孩子去逼位，于是让我喝下一种永不会生育的汤药……”
　　话没说完，多古斯已狠狠捏了我的手腕，我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
　　些许，他慢慢松开，“他们这样待你，你还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笑了笑，“我没想到你在皇宫也会有耳目。”
　　多古斯没理我，揉捏着眉心，那一夜再无睡意。

　　当然，那话有一半是骗他的。
　　先皇的确逼我喝过那种药，只是杨肃及时赶来将药碗打碎，他冲皇后大喊，“我保证一辈子都不碰她，绝不碰她！”
　　那时，我喉咙酸酸的，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于是，我更加勤奋地练剑。
　　多古斯却信了我的话，于是，他派人去圣山找医仙去求药。也不管什么都逼我喝下，直让我一闻着药味就想吐。
　　后来我恼了，用多古斯的话说，我就像只被惹毛的小狮子，“我不喝了。”将药碗打翻，我火大不已，“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从榻上爬起，鹿皮的毯子一离开身我就觉得全身都冷，忍不住打个寒颤，要不多古斯连我内力都废了，我才不会这样。
　　于是，我又将鹿皮拉过披在身上，“你要杀我便杀，总之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多古斯坐在一旁切着牛肉，一片片的，不急不忙，那些肉全部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等放满了，他这才起身递给我，“吃吧。”
　　我不满他把我当宠物养的态度，却也忍不住那牛肉的香味，接过，先大口大口地吃了。
　　“喝点酒？”他指指桌上温着的酒，我眼睛一亮立即拿了过来。

　　草原上的酒不似中原那般绵软，喝着带劲。
　　我喜欢喝醉了沉沉睡去，这样就不会想的别的事，也不用总被多古斯抱着，他那么多女人干嘛偏偏要跟我凑一起，我烦他！
　　“好喝吗？”多古斯拿了帕子给我擦了嘴角的酒，我点点头，还想再喝点，多古斯却不给了，他问我，“你为什么不想给我生孩子？”
　　我想了想，“不知道。”顿了顿，我又如实道，“你一碰我，我就不舒服。”
　　多古斯不由瞪大眼睛，我也看着他，不过，他显然很生气，我只好避其锋锐。
　　“那……如果是杨肃的话，你就愿意了？”
　　“他？”我皱了双眉，“他为什么要碰我？”
　　微微一窒，多古斯惊讶地问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你对他……”
　　“他就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咬着牛肉，我又将酒拿过，“这个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做的事吗？”说到这，我也愣住了。
　　多古斯扶额叹息，“原来如此，我听说你自小便是当男孩子养大的，没想到你还真是……”

　　吃完了，我擦了手，多古斯已经从身后将我抱了。
　　许是吃饱喝足，心情好了许多，他和我亲昵也没太触动我暴躁的情绪。
　　“你啊……就像只圈养的小兽。”他在我耳边喃喃说着，蹭着我难受，我挣动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住，“给我老实点！”他一口咬下，疼得我直吸气。
　　“怎么会有你这样没心肝的呢？”他问。

　　草原上的冬日尽管漫长却也还是过完了。
　　我也没再和多古斯发生冲突。
　　坐在金帐外我迎着新一年的春光开始思考一些问题，关于女人的问题。
　　锋利的小刀在金色锁链上划了划，看着来来往往女人的丰腴身子，我终于有了些许羞愧与自叹不如，不过，那也是一瞬，在刀剑刺伤手指流出了鲜血后，我便不再想了。
　　看着鲜血慢慢滴落，我觉得自己是嗜血的，领兵杀敌或许不是我最初的愿望，可后来我也是喜欢的，我这一生都无法作为一个女子去活了。
　　听着身旁有动静，我抬头去看，是蒙托尔，又低下头去。
　　“你受伤了？”蹲下身，蒙托尔问道。
　　我随意地将手指放在嘴里吸了一下，草草了事，对待自己曾经利用过的人，我态度实在不好，怎奈自己丝毫找不出半点歉意。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还在我身旁喋喋不休。
　　我没出声。
　　“大汗已经正式和南朝开战了。”
　　微微一窒，我侧头看他，些许，“那又如何？”
　　“你知道，除了你，南朝并无可用的将才。”
　　“所以呢？”闷闷地，我将匕首插入地里，这里的土壤可不松软，震的手疼。
　　长长叹了一声，“你……我带你走。”蒙托尔道。
　　“你？”我冷漠地笑了笑，“还是不必了。”上次他帮我逃走，我被废了武功，这次再被抓着还不知要发生点什么。
　　蒙托尔微微一窒，“不行，你必须跟我走！”他坚定地说道。
　　我诧异地看了他，他却走了。
　　莫名其妙！

　　晚上，我津津有味地吃着牛肉，左手已能麻利地将其削成薄薄的片状。
　　“哼。”多古斯冷笑一声，一手轻轻捏住我的颈，我微微蹙眉，“你干嘛？”
　　我讨厌别人碰我，更讨厌别人碰到关乎我性命的地方，偏偏他就喜欢，他似乎总在考虑是不是要捏死我。
　　“蒙托尔今天跟你说什么了？”多古斯亲了我的耳，将其咬住。
　　我很不舒服地动了动脑袋，颈上的力道收紧了。
　　“他说你和南朝开战了。”
　　“嗯，还有呢？”放过我的耳朵，细碎的吻向下蔓延。
　　“他说他要带我走。”
　　“还有呢？”
　　“没了。”
　　“那你怎么说的？”另一只手将我环住，我更加厌恶我这纤细的身子，他总是一只手就能将我勒得死死的，跑都抛不开。
　　我不高兴了，很烦地说：“他又带不走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说，你还是要走？”他语气怪异。
　　小刀插进剩下的肉块中，我回头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多古斯不知发什么神经听了我的话便松开手，将我全部揽进自己怀中，散了内力的我开始很怕寒，他炙热的胸膛无疑是取暖的好地方，我像只炸了毛又被很好安抚的小兽，舒服点了。
　　“别走了，跟我在一起吧，我挺喜欢你的。”
　　嗯？
　　这算是……我脑袋停滞片刻，这算是示爱吗？
　　我没说话。
　　“可是……”多古斯收紧了手臂，将我勒的生痛，“算了，我放你走！”
　　啊……
　　我愣了愣，反应不过来。
　　“但你不可以去找杨肃！”霸道地，多古斯在我耳边说道。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我立即反驳。
　　我想过离开这里，也想过回中原，却没想过去找杨肃，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杀他报仇吗？我不会……所以我不会去找他，因为一旦见着我就没有不杀他的理由了……
　　我不禁叹了口气，只道：“算了，离开这里我也没地方可去。”反过来搂住他的颈，这男人真够强壮，在他面前我总显得太过单薄，尤其他在做某些事的时候，我都害怕他会将我活活撕开。
　　多古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不行，你必须得走！”
　　“嗯？”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用厚重的毛皮将我裹住，拉开，“进来吧。”
　　“可汗。”蒙托尔走入向他行礼。
　　“把她带走。”蒙托尔起身将我抱着想要交给他。

　　“等等！”我道。
　　“林逸，别任性。”多古斯严肃说道。
　　“我自己会走。”我从他怀里下来，走到蒙托尔面前，“走吧。”
　　没有回头，我随蒙托尔离开大帐。
　　当夜，蒙托尔带着自己的族人离开草原，直奔中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