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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绿妖姬》廿一 ...

  •   一踏进雅意居,店小二热情地迎上前,很有眼力地招呼他们进二楼的包厢,而柳翩飞的护院则在一楼的散客区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雅意居的包厢就如这家酒楼的名字一样——素雅写意,极富品味。这里惬意宁静,除了用饭,不失为一处洽谈的好地方。
      三人围桌而坐,吩咐小二上几道招牌小菜和一壶上好的状元红。待小二乐呵呵地退下后,柳翩飞突然站起,面露慎色,认真道:“云公子,哦,不,应该是离歌笑离公子,不知翩翩有无猜错?”虽是疑问的句式,却听不出半分疑惑,笃定之意充斥其中。
      离歌笑抬眉,定定看着柳翩飞。少顷,故作叹息道:“翩翩真是眼尖,怎么也瞒不过。”但从他勾起的唇角,显露的笑意,可以看出他其实对她很是赞赏。
      “不是因为翩翩眼尖,而是因为我见过你,在我还没有流萤那么大的时候。”
      柳翩飞的话使得离歌笑的眉峰渐渐皱起,不断地在脑海中搜索相关记忆,可无一所获。
      见他如斯困惑,柳翩飞嫣然轻笑,如蜻蜓点水丝丝晕漾,动人心弦,“十二年前,城外后山,险些坠崖……”
      灵光一闪,离歌笑恍然忆起,双目睁得滚圆,上上下下打量起柳翩飞,尽管他意识到这一举动非常不礼貌,但也顾不上许多,不敢置信地道:“你是……那时穿着花布衣服的小妹妹?”
      柳翩飞莞尔回道:“正是。”
      “果真女大十八变,完全认不出来了!”这次,离歌笑不仅叹息,还十分震惊。
      回忆如潮,画面似被赋予了生命,一幅幅雀跃地跳动在眼前,真实无比——
      没有人知道,就连现在成了应无求,当时间接参与其事的包来硬也不知道,在那天,离歌笑在救下他和荆如忆之前曾救过一名十三、四岁的瘦弱女孩,这名女孩穿着破烂脏乱的花布衣服,一张还未长开的娟秀小脸掩盖在泥污之后,唯有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着胆怯的光,让人顿生怜悯。
      不知为何,她独自行走在山边,步履蹒跚,不小心踩空滑倒滚下,千钧一发之际幸得离歌笑所救,离歌笑见她可怜本欲带回为其找户好人家收养,就在那时听到了在不远处传来的包来硬和荆如忆高呼“救命!”的喊声,他交代了女孩几句便赶去救人。岂料回去后再不见踪影,心下惋惜,只道她悄悄离开了……
      离歌笑的思绪被柳翩飞的一句“恩公。”唤醒,抬眼望去,竟见她“噗通”一声朝自己跪下,说得诚然恳切:“离公子的大恩大德,翩翩做牛做马无以为报,若有机会定报此恩德,万死不惜!”话毕,竟是要叩首!
      离歌笑眼疾手快,在她叩下去前阻止,微笑道:“翩翩言重了,当时情况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柳翩飞垂首之下的眸色暗了暗,闪过一道难以言喻的光,在离、应二人未察觉前恢复如初,抬起的脸上笑颜如花,“即便如此,恩公的救命之恩,翩翩还是要谢的。”
      “那好。”离歌笑想都没想,便道,“就以这一顿饭作为谢礼,以后莫要再提。”
      柳翩飞的笑容加深,柳眉舒展,应声道:“恩公吩咐,翩翩定当遵从。”
      “既如此,那以后也别再叫我‘恩公’。”离歌笑略一思量,道,“看你现在的年纪和三娘差不多,就和她一样称呼我‘歌先生’吧。”一想起燕三娘,离歌笑的神色渐生凝虑,又担心起她的伤势来。
      应无求见之,无甚表情的脸上略微动容,心知离歌笑所想,这一刻,他奇怪地发现自己也在为燕三娘和贺小梅的伤势担心,虽然很淡很浅,却很清晰。这难道是受了离歌笑的感染?应无求默默的在心里问道。
      取代答案而来的是离歌笑的一声唤,很轻柔,“无求,在想些什么?”说不清缘由,离歌笑并不准备将当年的事告之与他。
      离歌笑不说,应无求也没打算追问,除非必要,他绝不愿意回忆起十二年前发生的一切,在那一年里,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他的人生轨道一点点地偏转了……
      没有回话,轻轻摇了摇头,看着离歌笑和柳翩飞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不一会儿,小二端来了小菜及好酒。

      为三人分别倒上酒,柳翩飞举杯,礼貌道,“歌先生,应公子,请。”
      离、应二人见状,爽快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柳翩飞十分热情,不停为他们布菜,这反倒让二人有些不习惯,在一筷子菜又一次向着面前的碗里而来的时候,离歌笑无奈地开口:“翩翩,我们自己来就好,不用客气。”
      柳翩飞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改道转向自己的碗,笑着答应:“好。”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各自都在静静地喝酒吃饭。离歌笑蓦然有种别扭,按理来说,在明确对方的身份之后,更何况还是关乎救命的大恩,他们的关系应该更近一步才对,然现下全然相反,非但没近,还仿佛倒退了一大步,柳翩飞是很客气周到,可他却硬是感觉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横在中间,将他们阻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周围的气氛徒填了沉闷,一片寂静中只闻得碗筷的碰撞声。
      而应无求从踏入这包厢的门槛以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此刻,他一反常态,放下碗筷,问道:“柳姑娘,你在听雨楼待了几年?”
      闻言,柳翩飞一阵沉吟,须臾,方道:“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离歌笑一听,惊讶地插话道;“十二年?就是说那次分别之后你就进了听雨楼?”
      “是的。”柳翩飞的脸上再不见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哀愁,“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只有那一条路……不走,就得死。”
      “……”离歌笑面沉如铁,半晌,道出一句;“抱歉。”
      柳翩飞“扑哧”一声笑道:“歌先生如出此言?是翩翩自行离开的,与你何干?”
      离歌笑重重叹了口气,不语,命运弄人,他救了柳翩飞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若他那天没有去救包来硬和荆如忆,那么柳翩飞的一生就不是现在这样,他会为她找个好人家照顾,她会结婚生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但若他真没有去就包来硬和荆如忆,那他们现在又会是如何?或许他们在那一刻就已命丧黄泉……
      世事无绝对,更不会完美,顾此而失彼,可惜又奈何?
      在离歌笑感慨的时候,柳翩飞继续道:“在听雨楼我学会了很多,并不觉得过这种日子有多痛苦,人各有命,岂能怨天。适应了,接受了,便觉不过尔尔,活着总比死了好。”
      不错,活着总比死了好。这一度曾是应无求所想,就算再难也不放弃,为了心中的执念。莫非,柳翩飞亦如此?那她心中的执念又为何?
      这注定是个无解的问题,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问也不会答。
      “柳翩飞是你的真名吗?很特别。”应无求又问道。
      轻掩罗纱,垂首敛目,怡然笑答;“当然不是了,柳翩飞这名是后来改的,取自我跳舞时‘弱柳扶风,翩然如飞’之意,又正巧‘柳’字与我的姓相近,就干脆连姓都改了,我本叫‘刘花’,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的确,“刘花”普通不起眼,如果听雨楼的头牌叫这么一个名字,铁定贻笑大方。
      这时,离歌笑从感慨中醒然,想起此次会谈的目的,欲正色询问。不曾想,柳翩飞的护院一脸焦急地敲门而入,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柳翩飞娇美的容颜立刻蒙上一抹忧色,对着离、应二人歉意道:“歌先生,云公子,楼里出事,翩翩要先行一步,二位若然有意,请明晚再临听雨楼,翩翩必好好款待,歌舞助兴。”
      “翩翩请。”离歌笑善解人意,心下思转,有心道,“可要在下帮忙?”
      柳翩飞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不劳烦二位,翩翩能够处理,明晚静候光临。”言罢,人已站起,脚步也开始踏出,可见她真是急着要走。
      见她如此,离歌笑和应无求不再多言,起身作别。
      注视着柳翩飞急切离去的背影,他们的心中竟有种莫名地释怀,很奇特、很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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