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小窗浓睡

9、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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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上仿佛挂满血，简直让他不敢面对。因见落寒声注视着自己，陆云峰垂头低声说：“……我少时不懂事，在这棵树上留下诅咒，希望唐阿姨遭遇不幸。如今咒法生效，满屋里邪气萦绕，万万不能再住人……落先生尽快离开吧。至于那燕血，我会尽力帮你找到……”

　　落寒声闻言微微一愣，朝着槐树瞥一眼，过半晌方冷冷道：“凭你要施法，还不够格。”这话分明冷淡刻薄，然而听在陆云峰耳中，反倒好像安抚一般。他对着槐树呆呆思忖，也认为自己忧虑过甚，呆呆怔了好一会儿，忽想起手中还提着狗尸，忙找来一只小铁铲，预备将小狗葬在槐树下。

　　这院子果真十分诡怪，泥土像牛油一样松软，一挨铁铲几乎就化开。陆云峰毫不费力向下挖掘，随着泥坑越来越深，刨出的泥土落在身上，仿佛要将他掩埋了。他这时再想停下动作，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五指紧紧攥住铁铲，着魔一般继续挖掘。一片枯叶缓缓落下来，泥土的腐臭扑打在脸上，陆云峰怔怔盯着泥坑，恍然想起昨夜所发的噩梦，越发感觉毛骨悚然，生怕黑泥下倏然露出自己的脸孔。

　　正当胡思乱想时，忽听砰的一声响，铁铲在地下碰着一个硬东西。陆云峰动作不停，将周围泥土拨开，却见黑泥中露出一张白白的脸，生得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痴痴呆呆向上仰望。他顿时唬得半身酸软，刹那间真以为地下埋着自己，等将浮土抹干净，才发现那是一只白瓷坛子，圆瓷盖上描了眉眼，乍看仿佛是张脸。

　　更多的黄叶飘坠下来。陆云峰惊魂甫定长舒一口气，紧握铁铲的手也缓缓松开。他对着瓷坛惊疑片刻，心中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本想伸手将狗放进坑中，却情不自禁捧起坛子，微微用力将盖儿掰开。白瓷坛子十分古怪，不但外形装饰蹊跷，里面更盛了几样邪物。

　　陆云峰低头看清楚，只见坛底铺满指甲、碎骨、头发等物。另有一个草人，身上裹着一块绸布，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头顶插着三根铁钉，正与棺内的陆长生相应。

　　他虽然对咒法不甚通晓，却也自幼跟随母亲濡染，看出这是完整的控尸咒，能令死尸无魂而生，唬得连忙立起身。落寒声早已看清坛内的情形，不待陆云峰说出话，径自若有所思道：“难怪死人会乍尸，原来这里藏着诅咒。”

　　唐茹哭得筋疲力尽，从沙发上爬起来，颤巍巍去给陆长生上香，乞求神明保佑儿子。

　　几天前她还是个乐衷妆扮的半老妇人，而今因为丧夫丧子，全身的骨头都垮下来，弓着腰，驼下背，脸上的褶皱长久浸在泪水中，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她哆哆嗦嗦点燃棒香，饧眼望向供桌，却见遗照前摆着几个空碗碟，盘底黏着口水痕迹，竟然像是被舔过。

　　唐茹知道陆芳一早买回菜，已经置办出饭菜供在案上，眼见此时盘空碗净，心中十分惊讶诧异。她已经有些痴癫了，对着盘子呆呆发怔，又将目光移到亡夫遗照上，恍然记起今日是头七，定是丈夫提早回来了，一时又悲又喜不假思索，转身投奔停尸房的陆长生。

　　停尸的房间门虚掩着，从屋里传出阵阵吞咽音。唐茹猫腰立在门外，当真以为丈夫返回来，此时正躺在棺材里吃上路饭。她透过门缝朝屋里窥探，却见一个人蹲在棺材旁，上身精赤、头发蓬乱，嘴边沾着几缕黄毛，正两眼发红盯向棺内。唐茹心中一震，看清那人正是陆江，一时竟不认得儿子——仿佛那是条活鬼，身上裹着陆江的皮。

　　陆江缓缓弯下腰，上半身探进棺材里，将脑袋扎进陆长生怀里。俄而棺内传出吱吱的响声，好像钝刀子锯在木头上，唐茹两腿发软、冷汗直冒，却见对方直起身，神情恍惚双眼呆滞，嘴里叼着一块肉，赫然是从陆长生身上撕下的。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退步，不提防踢着墙角的火盆，不由尖叫一声蹒跚奔逃。陆江听到声响倏地起身，摇摇晃晃撞出屋，一边咀嚼口中的腐肉，一边追撵眼前新鲜的活人。

　　唐茹年老体衰不堪奔逃，不出几步便栽倒在地，两眼发黑正将昏厥，耳边却响起陆江的吼声“饿啊……饿啊……我饿啊！”她咬着牙在地上滚了几滚，费尽力气抱住儿子的小腿，欲哭无泪嚎骂道：“你这孽障！遭了什么邪？睁开眼看看，我是你亲娘！”她不知道儿子日夜都受饥饿煎熬，此时更加饥火中烧，仿佛心肝肾脾都被掏出来，肚皮里只剩下干瘪的胃袋。

　　对方半晌没有动静，唐茹鼓起胆子抬头打量，只见陆江龇着黄牙涎水横流，正如饥似渴盯着自己，两眼翻白终于昏过去。

　　陆江像狗似的趴在地上，朝着唐茹闻一闻，兴许嫌她皮糙肉老，半张着嘴犹豫片刻，又索然无味立起身。他刚吃过死人肉，此时口中十分干渴，忙奔去卫生间接水喝，岂料水管出了故障，水龙头里竟流不出一滴水。他瞪着眼珠干咽吐沫，越发感觉喉咙里似被火烧，正恨得气急败坏四处乱撞，忽看见抽水马桶旁摆着一瓶洁厕剂，顿时如同得了甘露，一时什么也不顾，飞扑上去抓起瓶子，拔开瓶盖往嘴里灌。

　　洁厕剂里含有酸性溶质，陆江急不可耐喝进去，不出片刻口喷血沫，先是整个口腔被腐蚀了，从口鼻里冒出缕缕白烟，继而喉咙也被烧出洞，鲜血淋淋骨肉模糊。他疼得满头大汗目眦欲裂，蜷在地上哀嚎抽搐，整个下巴都被烧烂了，露出血肉模糊的颌骨。剧烈的疼痛越发蔓延开，像一把钢刀插入腹腔，绕着肠子用力搅拌。陆江再也支撑不住，一边叫，一边狠狠抓挠腹部。直到将肚皮被硬生生撕开，又从肚子里掏出血红的肠子，那无尽的疼痛才算稍稍缓解。鲜血渐渐流积成泊，陆江筋疲力尽瘫地上，不由自主呵呵冷笑。此时饥饿又冲上大脑，他不假思索抓起身边的血肠，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凄风瑟瑟，枯草萧萧，天空吸饱了水汽，沉甸甸压在头顶上。陆云峰全然不知屋里发生的惨事，只顾痴痴观望落寒声。对方看着那白瓷坛子道：“因为头七，你家里点着引魂香，原本要为故人引路，却又惹来别的东西……”忽然一阵阴风刮过，陆云峰被沙迷了眼，揉一揉眼睛再端详，一双白手凭空扣在落寒声项间，好像一把肉锁，越发缓缓箍紧脖子。

　　时间仿佛凝滞住，陆云峰惊得说不出话，眼见落寒声背后缓缓升起一张脸，长得浓眉大眼、高高的孤拐、头盘发髻，竟是陆长生早亡的妻子徐丽娇。

作者有话说

　　刚刚辞了职，砍号重练，各种苦逼。
文章兴许要慢一些，请见谅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