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鬼火》小窗浓睡

36、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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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对方再示意，他倏然立起身，抄起椅子朝后抡去。

　　实木座椅狠狠砸在地板上，鬼魂嘻嘻笑着四散飞去。陆云峰被响声惊醒了，像条大鱼挺身跃起。周围寒气渐渐散去，玻璃杯里冰花消融，空气中隐约飘着一股气味，陆云峰懵懵懂懂还未言语，先被熏得打个喷嚏。

　　落寒声这时才察觉，这屋里飘满了朱砂味，心思百转胸潮跌宕，不由越发蹙紧眉头，用指尖抚摩一下自己的戒指。

　　金龙高高昂起头，口中吐出一道光，转瞬化作一把短刀，晶莹剔透约有尺长，神光璀璨断魂削魂，照耀得满屋璀璨辉煌。陆云峰见状倏然记起，这正是陆家生变时，龙神曾经交给自己的宝刀，不由暗暗惊叹称奇。落寒声忽然扬起手，将短刀递到他面前：“这把刀是涟漪，你拿去防备。”

　　这二人只顾寻找燕血，早将离月忘在山下小屋里，却不知对方不省事，也险些丢了一件要命的东西。

　　话说狐狸认识野猫姐妹后，日夜笙歌乐不思蜀，昨夜见落寒声迟迟不归，索性又到树林里找小猫厮混。所谓世事无常乐极生悲，他玩得太尽兴，惹恼了一只膘肥体壮的大公猫，被对方撵得满山乱跑，到天亮才逃出猫爪。

　　离月累得气喘吁吁，无暇顾及那两只小猫，打算返回平房打个盹，无意之间低头打量，才发现自己项间的护身符竟不见了。

　　那是落寒声早先赏赐的宝贝，万万不能被遗失了。

　　他顿时急得眼圈发红，只得沿途小心寻找。小狐狸心急如焚废寝忘食，从早晨搜寻到下午，爬坡上树钻灌木丛，大尾巴拖在地上，白毛滚得又脏又乱，依然一筹莫展毫无收获。眼见天空微微擦黑，小树林里阴风飒飒，离月累得走不动路，恐怕大公猫再来报复，只得化作人形坐在石头上，抱着脑袋低声哭泣。

　　一阵悉唆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大惊失色抬起头，却见灌木丛中钻出一个小和尚，年级不过七八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虽然只穿着麻布僧袍，却好似披了满身光辉。

　　自古僧邪势不两立，他见到和尚如遇蛇蝎，当即蹦得三尺高，色厉内荏大声喝斥：“你是谁？到林子里来作什么！”小和尚初次入世，满眼好奇看着他，过半晌才合掌施礼道：“小僧法号明镜，跟随师兄路过此处，但见山间妖气冲天，于是前来除魔斩妖……”

　　狐狸精闻言魂飞魄散，生怕自己惹来高僧，正待转身夺路逃脱，那明镜掏出一串细绳，双目明澈轻声问：“小僧在树丛里捡到东西，不知施主可曾遗失物品？”离月闻言停步端详，只见那细绳穿着一枚怪石，形状弯曲色泽乌黑，乍看好像一截枯枝，正是自己遗落的护身符。他由哀转喜心花怒放，摇身变回白毛狐狸，飞扑夺过护身符，一溜烟的逃之夭夭。

　　11班师生一致同意，将嫌疑人程德颂锁进铁柜里，以为如此能够隔绝隐患。殷庆松恐怕延误高考，赶在众人解散前，吩咐明天恢复上课。到翌日，教室中又响起朗朗读书声。第一节课开始不久，医院打来一通电话，称张栋梁伤势恶化，凌晨时候不治身亡。

　　殷庆松闻言大吃一惊，暗忖那学生不过被刺伤了眼睛，如何能够危及性命？等到进一步了解情况，才知道，张栋梁做完手术后，伤势原本已能控制住，哪知昨夜突然血流不止，伤口急速感染溃烂。医生宣布抢救失败时，张栋梁半边脑袋都化作浓血。

　　殷庆松心绪还未平静下来，事故的另一位当事人回到学校。朱真真尚未成年，虽然惹出人命官司，却还有回旋余地，只是明年的高考势必不能参加。父母急着上下打点，她只得独自来办退学手续，恍恍惚惚走进办公楼，从一个噩梦跨进一个另一个，拼尽力气都醒不过来。

　　匆匆签过条款后，朱真真又赶去教学楼，准备收拾行李文具，回家接受进一步调查。学校格外冷清萧索，楼上楼下寒气慑人。她对近日之事略有耳闻，以为教室空无一人，哪知一把推开房门，却见屋里已经坐满了同学。

　　几十双眼睛一齐望过来，各色情绪不一而足。朱真真最怕受人关注，脸庞不由微微发烫，胸前顿时突突乱跳，不知该将满身肥肉藏到哪里。她垂着脑袋奔到最末排，本打算拿起课本便离开，哪知甫一转过身，班长陈雪忽然站起来，意正严词高声道：“张栋梁同学今朝去世了，大家都在缅怀他。朱真真，你也是11班的一份子，为什么丝毫不感觉内疚！”

　　少年眉头紧锁，强忍泪水，双手撑着桌面微微颤抖，俨然是付悲愤模样。座下同学受到感染，交头接耳议论不休，都认为朱真真残忍冷漠。指责声像浪头盖过屋顶，不知谁先带头起立，将一支圆规摔到朱真真身上，眼圈通红低声咒骂：“杀人犯！”众人如梦方醒随之附和，纷纷要求班主任严惩朱真真。有人迈步挡住屋门，逼迫朱真真对全班道歉。

　　口中缺了一颗牙齿，女孩还不十分习惯，总忍不住悄悄舔舐牙床。唇角的伤口尚未愈合，舌尖顶上柔软的牙龈，仍能尝到些许血腥气。班主任好整以暇靠着墙壁，同学们义愤填膺高声责骂，争相为死去的同窗声张正义。各种声音交织融汇，像无数只手打在脸上，倒不知这些正义先前都躲在哪里。

　　朱真真呆呆立在讲台上，既不后悔，也无悲伤，灵魂仿佛超脱世界。她早受够了欺凌辱骂，在家受父母指责置疑，在学校又被同学嘲笑，闯下那场祸端后，张栋梁的奶奶赶到医院，兜头甩出一耳光，大骂她是下贱杂种。女孩处处忍气吞声，到这时早已经筋疲力尽，置身于无尽的吵嚷中，泪水干涸在眼中。

　　数学课变成声讨大会，殷庆松见众人讨论热烈，正待出言总结几句，教室门突然被拉开，陆云峰裹着寒气迈进教室。外面兴许在下雪，他身上沾着一层白霜，看也不看班主任，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殷庆松见状怒不可揭，大声喝住陆云峰，狠狠拍着桌子道：“这里是教室，同学们正在上课，你一声不响闯进来，既不敲门也不喊‘报告’，究竟懂不懂规矩！”

　　话说陆云峰接过涟漪宝刀后，便被落寒声打发出去，心中正当烦闷，此时无暇理会师长教训，继续闷头朝前走。

　　殷庆松更加怒火中烧，挡在陆云峰身前不肯让步，学生们顿时停下吵嚷，敛声静气等着看戏。朱真真趁无人留意时，丢下书包奔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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