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火》小窗浓睡

3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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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班教室里，学生们只听到一片噪音，广播忽然停下来。大家以为会议结束，纷纷埋下头料理各自的事情。王鹏更是大喜过望，迅速翻出练习册，动作娴熟演算试题。前面的题都不困难，他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然而算到一道选作题时，却倏然皱紧眉头。

　　习题册上已经画了无数辅助线，草稿纸堆成一小叠，他绞尽脑汁翻来覆去，仍计算不出正确答案。同桌张超正在抄写句子，圆珠笔尖摩擦在纸上，发出沙沙啦啦的响声，像一只小虫子啃噬纸张，顺着笔尖爬上手指，一直钻进骨髓深处。王鹏头昏脑胀盯着试题，被这声音吵得心焦意乱，起初还勉强捂住耳朵，然而噪音好像无数细针，钻入指缝刺进神经，在他脑子里狠狠戳刺，翻天覆地片刻不休。

　　王鹏抬头狠狠瞪向张超，对方聚精会神不明所以，他强吸一口气，只得继续忍气吞声，咬牙切齿紧盯难题。面前一道灵光闪过，选作题下面隐约浮现出数字，他恍惚仿佛看清楚，一列列演算步骤依稀呈现。最终的答案还未显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数字好像受到惊吓，竟似一股黑烟飘荡飞散。

　　他目瞪口呆转过头，看到张超掏出一盒饼干，喀喳喀喳用力咀嚼，手中也做到那道难题，一边吃一边算，竟然丝毫没有迟疑。王鹏脑子顿时一懵，无数委屈怨恨翻涌而出，当即勃然大怒跳起身，挥拳朝张超狠狠打去。

　　对方丝毫未堤防，被打得偏过脑袋，连同椅子一起摔出去。王鹏低头看着对手狼狈的模样，心中涌出莫名的喜悦，比解出难题还要痛快。不知谁将窗户敞着，一阵大风刮进教室，将桌上的试卷卷出窗外。

　　他不假思索跃到窗前，半边身子探出窗户，伸长双臂抓取试卷。眼见那雪白的卷子越飞越远，王鹏索性踩上窗台，纵力一跃扑出窗户。耳边响起呼呼风声，天空仿佛贴在身前，他听到远处传来惊叫，双肩好像长出翅膀，趁着风势展翅翱翔，直到身体沉沉砸在地上，灵魂还在欢快倘佯。

　　短短一上午，晴山中学先后死去三名师生，众人不由胆战心惊，纷纷六神无主坐立难安。校内没有领导负责，老师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时停了课，令学生们回宿舍休息。陆云峰借口照顾落寒声，跟随对方来到办公楼，趁着人仰马翻无人顾及，闯进冯敬勇的办公室。

　　落寒声翻开欧阳响的文章，重新开始梳理思路。几十年前，欧阳响就读于晴山中学，班里有个同学跳楼自杀，引出所谓“红石头”的名头。就在刚才，同样毕业于84级11班的冯敬勇猝病身亡，死前大喊杨筝的名字，声称对方要拿“红石头”杀人。联系近日种种见闻，倘若当年跳楼而亡的正是杨筝，死后受到“红石头”庇护，化作鬼魂杀人报仇，红石头又与燕血有何关联？

　　他对着书本左思右想，料想冯敬勇一定知道隐情，才会举止异常死于非命，于是决定彻查这间屋子，希望从中找到线索。

　　落寒声一心想要找到燕血，陆云峰却在旁边浮想联翩。房门反锁，窗帘紧闭，少年弓腰蹲在橱柜前，慢吞吞拉开抽屉，一边心不在焉翻弄资料，一边斜眼偷瞄对方。龙神今日穿着深灰色西装，衣料紧紧裹在身上，漆黑的皮靴光可鉴人，一步一步蹍着地板，好像踩在一个人心上。他慌忙回过头，脸红心跳全身火烫，用力将额头抵住橱柜，窒息一般深深喘气。

　　四周鸦雀无声，满屋里热烘烘，温暖的气流由一个人呼出，再被另一个人吸入五脏六腑。少年心怀无尽的绮思，在幻想之中飘飘欲仙，忍不住扭过头，却见落寒声忽然抱臂站定，琥珀色的眼睛寒光凛冽，正狠狠蹙眉瞪向自己。

　　他心中一惊，慌忙站起身，没留神碰落了手边的书本，正待弯腰捡起来，臂膀突然一阵疼痛。痛楚像毒蛇缠住骨头，尖牙狠狠嵌入关节。

　　陆云峰不由踉跄几步，费尽力气才又站直。他恍然记起落寒声曾经说的话——自己因为吞下燕血，性命恐怕再难长久，此时虽似活人一样，也许顷刻就要化作乌有！
　　手臂的疼痛渐渐散去，恐惧久久压在心头，背后渗出一层汗，冷冰冰的黏着皮肤。落寒声神色淡漠瞧着他，修眉斜飞、眼眸冷冽，无论面对任何人，都像对着尘埃一样。

　　陆云峰心中暗暗凛然，两手用力绞在一起，低下头踌躇了半晌，终于心有不甘问：“……落先生，我要是死了，魂飞魄散、身躯化成灰……你拿回燕血后，会不会忘了我？”他音若游丝，不敢抬头，两眼紧紧盯着足尖。对方静静瞧他一眼，伸手指着橱柜说：“少说废话，快找东西。”
　　少年像泄气的皮球耷拉下头，只得依言继续干活。他撅着嘴，暗自腹诽，几乎将整间屋掀翻，才从旧皮箱里翻出一张发黄的薄纸。纸上面印着一列黑标题，赫然是当年84级11班的学生名单。落寒声逐条查看，发现名单上打头的名字就是“杨筝”，其下姓名大多已在校友录上见过，只有一个叫“陈树”的人，与杨筝一样未留下签名。

　　在那篇《生前回忆》中，欧阳响也曾提到另一个退学的学生，称对方患有精神疾病，常在医院里默念“红石头”。落寒声怀疑此人正是陈树，倘若真与燕血相关，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陆云峰见他久久盯着名单，也凑过脑袋好奇打量，一眼看到那个“陈树”这个名字，心中一动自言自语：“好像在哪里见过……”

　　学校接连发生惨祸后，校方通知了最近的警局，据说因为公路塌陷，警察迟迟不能赶来。众人只得将尸体停入教室，又派人冲刷干净血迹。学生们更加惊恐不安，躲在宿舍议论纷纷，吃喝都由专人发送，轻易不敢独自出去。608寝室这日格外冷清。张栋梁一早被送入医院急救、孙明王鹏相继跳楼身亡，连陆云峰都不知躲到哪里，只剩程德颂与周力对坐屋中，身后空着死人的床铺。

　　周力毕竟心中有愧，不敢一直呆在寝室，起身捶了程德颂两拳，开门到邻屋找人打牌。他今天运气实在不好，手里抱着一把烂牌，没留神又将可乐泼在身上。众人见状大肆嘲笑，周力气急败坏扔下牌，掉头回到自己屋里，因嫌身上粘腻难受，于是翻出毛巾香皂，打算到浴室洗热水澡。

　　为了方便学生生活，公共浴室就设在宿舍一楼。此时正是沐浴时间，水笼头里热水充足，然而学生们惊魂未定，无人愿意下楼洗澡。大浴室里空荡荡，俨然不曾有人光顾。周力七手八脚脱光衣服，抱着水盆走到喷头下面，伸手拧开水喉开关。热水倏然浇下来，周围腾起一片热气，他十分惬意闭上眼，一边哼小调，一边往身上抹肥皂。

　　待到满头满脸都搓出泡沫，热水忽然流尽了。周力眼里揉进肥皂水，刺辣辣的强睁不开，摸着水喉拧了几下，依然没有水流出。他料想水管出了故障，慌忙朝外高声叫嚷。外面迟迟无人应答，周力赤条条凉在空气中，满身沾着肥皂沫，越发冻得颤瑟瑟，不由气得叠声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