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百变厨仙》迷路的小羊

8、四月，更多的花开了

　　事情一开始，仅仅是因为一盘看似被“下了毒”的糕点。
　　仅仅是因为气愤于居然会被人怀疑会在食物中下毒——天知道，尉迟青鸾平生最恨的就是在食物里下毒的人。当然，如果你有能力将毒物变作食材，那就另当别论了。
　　名为“天下奇毒”，也就同时意味着，其实摄魂草之毒并非完全“无解”。
　　却很少有人知道，能解其毒正是世间最平常最普通经常被穷人挖来充饥的葛根——真不巧，貌似眼前这盘“糕点”的主体正是由葛根的粉末所制成。
　　不但正好中和原本的毒素，还很完美地用梅酒的香气掩盖了葛根原本的气味。
　　同时也让摄心草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怪气味，更加浓郁了。
　　就好像水果之王榴莲，闻起来固然难受，但一旦吃进嘴里却是无比诱惑的甜蜜。而同样的糕点奇异之处却比榴莲更甚，明明鼻端嗅出的是难闻的恶心，一旦接触到唾液反倒会融化成淡淡的异香，而中和毒素的摄心草不但对人体没有害，反而有益。
　　故而西门吹雪才会说“能想到利用这一点……”——他指的并非是尉迟青鸾能成功将摄心草的味道融入梅酒的冷香，而是她以葛根粉为基点不动声色间化解毒素，却又让梅香掩去葛根气味，无法令人察觉。
　　梅酒的作用，并不是提香，而是遮掩！
　　一般的人，若无对药理有更深的理解，定会以为这糕点中被下了剧毒。就算是隐约知道一些解毒之法，也会因为这入口的梅香，而忽略其制作糕点的本身。
　　那自然也就白白错过美食了。
　　虽然最后的结果无伤大雅，但面子问题上可就说不过去了……而如果这个时候尉迟青鸾再来一出大义凌然地津津有味吃下那“有毒的糕点”，咳，相信到时候大丢颜面的人至少绝对不会是我。
　　这计策很简单，也很有效。
　　只可惜，如果她面对的人，不是西门吹雪的话——

　　脸上笑容依旧，尉迟青鸾盯紧了眼前白衣年轻人的脸，而原本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却因为西门吹雪那淡淡一句话而霎时清醒了过来！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石桌下的手掌慢慢握紧然后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表情不变。
　　然而只有尉迟青鸾自己才会知道，那一瞬间，她背上的冷汗已然湿透层层衣裳。只因为石桌那边，那人黑色瞳眸幽深而沉静，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自己。他的眼神淡然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冰冷，锋利透心！
　　一刻钟前。
　　‘……你终于，肯喊我的名了吗？’西门吹雪曾这样淡淡地说。
　　这又何尝不是他第一次唤出她的全名？尉迟青鸾心中有些好笑，只是现在却完全笑不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她很想很想说点什么岔开这令人不安的气氛，或者随便编出些理由混过这一次。
　　只可惜，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很想揍你。”
　　最终，尉迟青鸾还是苦笑着说出实话：“非要这样么？让我再自欺欺人一下不好么……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握在桌底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低着头笑容有点郁闷地叹口气：
　　“谢谢你点醒了我……逃避，呵，我居然自己都没发觉……不过你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非得用这种问句的方式，很容易让人吓出一身冷汗哇~~”
　　——还配合着那种仿佛“看透一切”的深沉眼神。
　　乍然一看还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揭穿了呢！拜托哎，我不过就是一时间不想正视现实，很想“忘记”你的名字叫做西门吹雪，也没准备沉迷太多时间啊啊啊！
　　没有真实地穿越过，没有人知道那种孤身一人在陌生时空漂泊的恐惧和无依。就仿佛，永远也摆脱不掉的最深梦魇。
　　尉迟青鸾有时候也很疑惑，难道是自己的功力不够？
　　不然那些网站上的小说女主角们，怎么都能那般快速地适应穿越后的生活呢，而且还一个个想方设法地往各种小说、动漫、稀奇古怪的世界中钻啊钻……
　　若是她自己，宁愿穿越的是中国普通古代社会，也不想身在这虚无缥缈的武侠世界。因为同一个时空，意味着还有回家的可能。
　　而在这里，却只让人隐隐更加绝望罢了……尉迟青鸾静静地低着头，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慢慢消隐。然而下一瞬间，她却抬起头笑得更加灿烂，仿佛刚刚那阴翳只是别人的一种错觉：
　　“西门吹雪，如果我刚刚真的出手揍你……会怎样？”
　　尉迟青鸾眨眨眼，露出好奇的笑容。
　　西门吹雪正静静地注视着山外的天空，闻言略一挑眉，转回目光：“你不敢。”他淡淡地道。
　　——这是实话。这“实话”却让尉迟青鸾瞬间有些牙根痒痒，脸上笑容更加甜蜜地凑了过去：“只是假设，假设而已啦……如果我刚刚不但执迷不悟，还真的出手，而且还‘不巧’正好打中你哇？”
　　她不死心地继续道。
　　西门吹雪再一次地斜晛了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勾起一边唇角：“你说呢？我的耐性其实有限。”他的声音，有点凉。
　　尉迟青鸾笑容僵硬了，慢慢地，慢慢地低头看了桌面上那把漆黑古朴的长形剑鞘一眼。不，这个结局还是不要再“假设”的好！她心里滴着冷汗暗自呻吟道，却不想一抬头正正地对上某人淡淡望过来的双眼，赶紧露出半个讨好的笑容，乖乖回到原位上坐好。
　　西门吹雪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又道：“从明日起，你清晨过来看我练剑。”
　　……啊？！尉迟青鸾愕然一怔。
　　却见对面的白衣年轻人已然将长剑悬回腰间，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你……为什么？”忍了一忍，她还是忍不住地站起身问出声。练剑，难道不是每一个剑客，绝对保密绝对不容打搅的过程吗？
　　西门吹雪定住脚，却没有回头，只冷冷地道：“因为，这里是万梅山庄！”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在万梅山庄，他做任何事，不需要理由。
　　山风静静地吹过，石亭内只余尉迟青鸾一人呆呆地立着。
　　“……这人，难道真的长着一双‘天眼’吗？”
　　良久之后，她有点苦笑地摸摸鼻子：“莫非天下，就当真没有能够瞒过他的人吗……也许，唯有陆小凤？”眨眨眼，她耸耸肩转身也往山下走去。既然吃食物的人已经先走了，她这个厨娘还留在这里干嘛？
　　尉迟青鸾却不知道。
　　在原著中，西门吹雪却是陆小凤唯一不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人。因为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是真的能够杀了他。他更加知道，那位白衣胜雪一身冷傲的剑者，其实很讨厌无所谓的欺瞒。
　　幸好，尉迟青鸾的缺点很多，却有一个最重要的“优点”。
　　她从不骗人。

　　“她还去看书吗？”
　　“还去。”
　　“看的是什么？”
　　“很多很多……不过，现在却更多的在看医术典籍，尤其是那些被庄主亲手批注过的。”安静的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有忽远忽近如春风般的笛声环绕，却看不见吹笛的人。
　　银袍管家微微躬身地站在门外，恭敬而小心地回答。
　　西门吹雪安静地躺在一张舒适而柔软的长塌上，手边摆放着一杯酒。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淡淡笑起来：“还能知道弥补自己的错失，总算不错……尽管，迟了一些。平常的时候，有看到她练剑么？”
　　“没有。”白发老管家回答道：“玥玉和她住在一起。”
　　“哦？”西门吹雪淡淡地睁开双眼：“那么，可有看到她不笑的时候？”
　　“这……”银袍管家一愣，想了一想：“好像，也没有。”
　　——那名女子，似乎永远都是在笑？
　　西门吹雪忽地沉默了。他回想起这十几日和尉迟青鸾的相处，高兴的时候，愤怒的时候，甚至连悲伤的时候……
　　你可以感觉到她内心激烈的情绪。却永远看不到她脸上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但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真有这样……从来没有第二种表情的人吗？！
　　慢慢地端起那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西门吹雪静静地转头看向窗外，桃枝半斜。
　　桃花，正繁华。
　　“四月。”他忽然开口，语气悠然深远：“会有……更多的花，开了吧？”似叹，又似毫无意义。
　　银袍管家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也许，他本不必回答。

　　而就在这一天。
　　离万梅山庄不远的小山坡上，忽然来了两个人。
　　四月，满山遍野的桃花和杜鹃盛开着，带来满山遍野的醉人花香。其中一人忽然定住脚不愿再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花香，他慢慢地对着自己的同伴叹了口气：
　　“你去找他，我情愿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