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夜袭？夜袭？？ ...
-
尉迟青鸾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她左手缓缓捏紧右手手指，眼神逐渐变得黑暗阴冷，一丝极淡的杀气从周身弥漫开来，让四周几欲冻绝的空气再寒几分！
“你真的，杀了他们？”她忽然开口，一字一字地道。
西门吹雪眼眸不变，冷冷一笑：“你说呢？”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放开握紧的青瓷茶盏，离桌面一侧乌鞘的长剑，不过短短一指距离。
而时间，却似骤然停了一瞬。
忽然有人大大地放松呼出一口气。尉迟青鸾眼眸微垂，一手掩住额头，低头微微现出无奈的笑容，“……说一句老实话，你会死吗？”她喃喃地小声抱怨道，然后抬起头再一次望向西门吹雪的双眼，以异常坚定的语气道：“好吧！那我们换一个话题——”
……和西门吹雪在某个方面较劲，请恕她还没有这个心力。至于自家兄弟的安危——她又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西门吹雪杀的人，以他的性格恐怕一开始就会直言不讳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还是那句话，毒者的战场从来不在于正面对决。就算某人真的动手杀了人，自身也绝不像现在这样悠闲地还能坐在这里喝着茶……尉迟青鸾满脸黑线地看着西门吹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次缓缓拿起手头边上的茶盏。
啊喂，都过了这么久，水都凉了好不好？！
水，真的已经凉了。
西门吹雪眉头一皱，看起来很是从容不迫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却微微有些游移，不自然地避开了尉迟青鸾的目光。
……嘴角狠狠一抽。
尉迟青鸾连忙低下头掩去眸中的些许笑意，只觉得突然转而凝视到自己头顶的眼神再一次变为阴寒，身前传来某人微微咬牙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想问？”
西门吹雪声音中带着一丝窘迫，语气越发显得冰冷了。
……其实我好想笑……
尉迟青鸾咳嗽一声，好容易让自己的声音中听不出异样，然后镇定地抬起头：“我若问，你肯回答么？”这个问题，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西门吹雪深深吸一口气，表情重归于清冷，淡然地道：“你说。”
“我们在哪里？”
尉迟青鸾认真地问道：“我只问你，这一个问题！”只有知道了“答案”才可以继续算计下一步的行动，比如向外界传传消息，一不小心逃逃跑之类……
她眼珠子转啊转地如此计划，仰起头期待对面某人的答案。
西门吹雪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勾起唇角。既然说过会回答，那自然就不会食言，于是他淡淡地抬起头，冷冷吐出两个字：
“京城。”
——这还需要说吗？
以古代人超慢的脚程，只不过昏迷了一天而已，就算轻功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这会儿就到了塞北或者江南……关键是，京城的周边，它依然叫做“京城”！
尉迟青鸾一生气就会肚子饿。
她一饿就会很想吃肉——最好是那种炖得烂烂的，一大块一大块还沾着鲜美汤汁，筷子一夹颤巍巍能香掉人舌头的嫩滑兽肉。
系上久违的围裙，一根白色纱巾束起披散的长发，尉迟青鸾冷着脸用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凶狠地挖出鸡骨头，另一只手五指灵活地不停往白生生的鸡肉上洒着奇奇怪怪的调味品，一股辛辣呛人的奇怪味道顿时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门口，戴斗笠的车夫大叔连连打着喷嚏，不得不将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又往外挪了挪。“丫头……你确定你是在做饭，而不是折磨鸡的尸体？”他揉揉鼻子苦笑着道：“我说，刚刚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多少？”
砰地一声，软趴趴被“腌制”好的鸡肉被扔进旁边的盆子里，尉迟青鸾手中锋利的匕首微微一转，目光冷冷地斜窥过来：“你刚刚……有说话？”
一阵沉默。
戴斗笠车夫大叔拽拽帽檐，嘴角抽搐地低下头去——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张不带笑容的脸，但果然还是无法习惯那种逼人的冰冷吗？那种犀利到令人寒颤的奇怪感觉，有时会让人产生一种很眼熟的错觉，就好像是，看到第二个“西门吹雪”！
……还是更为可怕的女版……
他摇摇头赶紧抹去心中的想象，一边干咳一声，肃容地道：“不管怎样，庄主总是为了你好！丫头，有些事我老人家虽然不方便说，但你心中该是明白的……庄主他，前几日那心神不宁的样子，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便将我困在此处，连个地点也不肯透露吗？”尉迟青鸾声音中火气甚大，“哐”地掷下手中充作菜刀的匕首，语气忿然：“我问你，这和囚禁到底有什么两样？！”
……所以，这其实就是囚禁咳咳，当然我绝对不会这么告诉你。某胡子拉碴的车夫大叔伸手从斗笠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微微一声冷笑道：“说到底，你还不是有拜托那位花公子阻止庄主入京？这又有什么两样！”
“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分心……”微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尉迟青鸾神情有点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仿佛掩饰般地匆匆抓起另一只盆子里被剥好皮的整只野兔。
戴斗笠车夫大叔盯了她的背影一眼，慢慢地一声长叹：“如此，你又为何不能体谅庄主的苦心？我跟随他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庄主曾为一个人如此操心过……多余的话，我也不愿再说。”他忽而站起身，拎起四脚小板凳，就门边上磕磕灰尘。
“东西做好后，记得要给庄主那儿送上一份，你可还是我万梅山庄的挂名厨娘。”斗笠下车夫大叔目光看似深沉，临走前转头声音淡淡地道：
“我其实也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心……”
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
尉迟青鸾两眼望着虚空，忽然略带苦涩地弯了弯唇角：“心吗……”她一只手心不在焉地切着案板上的兔肉，忽然“嚓”地一声，动作蓦然一停。
一阵刺痛，顺着神经，仿佛一直延伸到了灵魂深处。锋利的匕首下，手指慢慢地涌出鲜红的血，滴落在白色松木的案板上，渐渐染红了暗沉的眼眸。
后来，她索性恢复了自己厨娘的本分，安安心心地就在这个遍植花木的幽静宅院里住了下去，每日悠闲地洗洗手做羹汤，没事时托着下巴去看某人舞剑……这里除了她和西门吹雪，就没有看见过隐藏的其他下人，包括那位时常神出鬼没的戴斗笠车夫。
上回不愉快的厨房谈话后，那位胡子拉碴的沉默大叔就再也没有单独在她眼前出现过。那次尝试着用鸡汤炖兔肉，她果然有送去给西门吹雪品尝，临了仍不甘心地说了一句：“我现在可是真正的毒盟之主，你就这么放心地全部吃下去？”
那时，清冷的白衣人慢条斯理地喝进最后一口汤汁，抬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死了……”他慢慢地开口，声音清冷而平静：“我会记得，带你一起走！”
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西门吹雪微微勾起一边唇角，黑眸中却似流转着些微奇异的光芒，他说得很认真。
于是在那一刻，尉迟青鸾心跳不禁加快然后一瞬——
她滴着冷汗，嘴角抽搐地败退。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淌，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天。
——离月圆之夜，还剩五日。
清静幽然的宅院里，譬如以下对话经常性发生：
“吹雪吹雪，来尝尝看，我新做出的哦~~~”
“嗯。”
“……好吃吗？”
“嗯。”
“我的手艺不错吧？”
“嗯。”
“这雕工好看吗？”
“嗯。”
“放我出门好吗？”
“……”静默。
缓缓地放下筷子，西门吹雪抬眸冷冷地弯起唇角：“你，说呢？”
……尉迟青鸾浑身抖了抖。
继续败退！
顺便一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寒气“训练”，满心郁卒的尉迟青鸾丝毫不觉得地，并且很习惯很熟练地称呼某人昵称为“吹雪”。她还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实，原来西门吹雪笑起来的时候竟然相当的好看！
就像冰雪中，那一瞬的寒梅绽放。
清冷中蕴含着愉悦，会让人整个心都跟着轻松起来。他总是用一双让人看不懂神色的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脸，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深邃，宁静而悠远。
“喂，你真的是西门吹雪吗？”有时候，尉迟青鸾也会忍不住想要用手戳戳他的脸。
没有回答。
得来的只是某人清冷的淡淡一瞥，以及旁边戴斗笠车夫略带鄙视的眼神。
……好吧，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实在很蠢。
但平时不去练剑，浑身不带半点杀气地静坐的冷峻白衣年轻人，实在离记忆中那位“一个眼神便让人浑身发抖”的万梅山庄庄主，相去太远了啊！！！
“你怎么不去练剑了？”于是，她换个问题问。
尉迟青鸾趴在花树下，眼巴巴地瞅着某人安然的姿态，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恨铁不成钢：“拜托，眼看着决战之期可就快到了哎……”
那时，又过了一天。离月圆，还有四日。
风吹悠悠花落。
西门吹雪手里一卷古册，抬眸看了她一眼：“不需要。”他淡淡地道，声音平静：“有你待在这里就可以了。”话音落，他眼眸微微一闪，轻轻一笑勾起了薄唇。
那个笑容如冰雪绽放，让尉迟青鸾恍惚失了心神。
（不过……他刚刚那句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来着？！
尉迟青鸾并没有想清楚那句话的含意，时间却又去了一天。
离最终决战，还有三日！
她心中开始隐隐不安起来，不知道外界风波究竟蔓延到了何方。叶孤城的计谋，毒盟中人似近若离的参与，还有一个游离态不稳定的聪明人陆小凤。
尉迟青鸾将自己藏在花丛后，焦躁不安地咬着手指甲。
她原以为不管怎样，只要时间总够长，总会有人能够找到这里——不管是得知她失踪的叶孤城，还是急着要人帮忙解毒的陆小凤。
但是很显然，她失算了。
或许万梅山庄的能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一连三天过去，这座不知何处的宅院简直安静极了，在越来越趋混乱的京城中连个飞贼也没有路过。难道是自己推测有误，这里其实根本就不在京城内部？！
离决战还有三天。
按照惯例，那人会从今日开始静心，熏香和沐浴。
他并不在自己的身旁，也不需要自己在身旁。西门吹雪甚至难得地解下了腰间的长剑，临入静室前慎重地将它放入自己的手里，交待她要将之贡入房间内的檀香之上。
这个过程，往年来，总是由西门吹雪亲手完成。
此时却托付给了她——尉迟青鸾并没有心思去想这究竟意味这什么，她只是眼前蓦然一亮地想到：机会来了！
她一定要走出这处宅院，一定要见到叶孤城！
（于是，青衣女子做了一个决定……）
‘啊啊啊，我当时究竟是脑残到那种地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哇！！！’
这是后来一回想起当时情况，就会抓狂地直想要挠墙的尉迟青鸾，内心深处里不停打滚的小人儿真切的悲号声。
——至于那一晚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色迷离，往园林中投下清辉。
长廊的阴影中，一个人影快速闪过，稳稳地停在西门吹雪的房门前。她眼神冷静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接触到门扇表面，直到清晰地感觉到手掌下方木质的冷纹。
尉迟青鸾有点紧张地倾听着门里的声音。
她最终是闭了闭眼，果断地下定决心，用轻柔的掌力半托起木门，慢慢地一点点推开一道能容一人进入的窄缝。
月光顺着门缝，驱走了房内一部分黑暗。
尉迟青鸾身形微微一晃，人已悄无声息地遁入房门，手掌顺势一转依然紧贴着木门，然后照着原样将门缓缓关上。
黑暗笼罩了身形，却掩不住她的视线。
耳边似有似无的呼吸声，均匀而缓慢。那被自己曾经睡过一次的雕花木床上纱幔半掩，仅在缝隙中露出一缕黑发。
（这里是西门吹雪住的地方，这一夜，他果然还在这里！）
尉迟青鸾微微露出笑容，他还在睡着，而且没有醒！她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气，脚步放得更柔更缓，如此一炷香后，才终于成功地站到床边。
她一低头，轻轻撩起眼前的白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夜袭？夜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