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月色很美，你看到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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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天空下。
漆黑的天幕上闪烁着星子，一弯明月半悬。
西门吹雪独自立在庭院中仰头望月，手里难得没有拿上长剑。他表情沉静如水，目光中透出一丝清冷。
“我是不是很蠢？”他忽然出声道，却又不知在说给谁听。
微风吹起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衣，浅浅的月色洒落在肩上，一时说不出的悠远寂寥。西门吹雪微微勾起唇角，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我果然……很蠢。”
离开，并不等于彻底的平静；纵然能刻意去遗忘，又能证明什么呢？西门吹雪从来都不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人，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明白。
这几日越来越冷漠的剑路，越趋向无情的心境，却在一步步将他推向败亡的死路。如果一名剑客连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都听不到，他又如何去把握自己心中的那把剑？！
月光下，白衣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然站立成了一座雕像。
“你也很蠢。”清冷的声音忽然又是一变，像是带着一丝轻柔和叹息：“你说要看着我活着……却不知看不到你，我却始终无法安心。”
“青鸾，如果能够早一点想明白，我……”
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西门吹雪遥望着月光，神情中似带着一丝惆怅。他的目光里却忽然显出淡淡的笑容，眸色渐渐坚定。
月渐西沉，这个时候陆小凤是否也在看着同一片星空？这个时候，尉迟青鸾又是否孤独地抱膝坐在小酒馆外，沉默地无声对着天上的明月？
西门吹雪顿了一顿，蓦然转过身，“把最近几日，有关京城的消息拿给我。”他口里淡淡地道，神情中慢慢显出一丝微笑：“还有，尽快找到青鸾的下落！我要去见她。”
不远处暗藏在树影下，已经等待了很久的戴斗笠车夫正COS一棵沉默的树桩，此时终于忍不住欣喜地开口：“是，庄主！”
“月色很美。星光也很美……”
“但你的心情却很不开心。你在想什么，是‘他’么？”
破落的小酒馆外，尉迟青鸾随意地坐在门槛上，一只手无声地托着下巴。
霍天青站在她身后，眼眸深沉。
“我在想什么？”她喃喃地道：“我只是在想，感情究竟是什么？”
“感情……”霍天青抬头看着黑暗的天幕，唇边缓缓露出一丝苦笑：“大概，就是一种你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东西吧！”
轻轻一声叹息，他忽然就想起那曾经掠过生命中名为“飞燕”的女子。
——爱，转瞬成风！
尉迟青鸾叹了口气，低低地笑了起来：“霍天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要知道，我今天算计的可是我的朋友呢……”
“但你却并不后悔。”霍天青声音平静：“人生做到无悔便可，其实不用想太多。”
月色流泻，一时却是安静。
尉迟青鸾过了许久，慢慢地道：“是吗？”
她神色似有迟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霍先生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当做就得果断去做，求得问心无悔即可……呃，我好像忘了你是女的。”
斜靠在门板上，面容削瘦苍白的黄牙大汉尴尬地摸摸头脑。
身后盘膝坐在桌子上的驼背丑陋矮子发出一声清朗的笑声：“没关系。都一样！盟主，你看大家都不问你到底要干嘛，只是有需要支持你就便是。如霍先生所说，想那么多干嘛？！”
“嗤。”
黑洞洞的酒馆里，背对众人的黑发刀疤男子发出一声冷笑，暗哑低沉的声音道：
“白痴！”
霍天青顿时轻轻笑了起来，一手掩唇：“青鸾，看来大家都很支持你。现在，你是否心情好上一些了呢？”他眸子里带着关切。
尉迟青鸾不语，抬头望着月光，然后慢慢地弯起唇角。
“谢谢。”她轻轻地道。
身后再次发出豪迈的笑声，面容削瘦苍白的大汉灿烂地裂开一嘴黄牙：“哈哈，谢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么，应该的应该的……呃，我好像又忘了你是女子？”他摸摸头。
“咳咳，虽然有点错误，不过大致意思还是对的。”盘膝坐在桌子上的驼背矮子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清朗的声音道：“总之，你想做什么，我们跟着你做！你想杀什么人，我们帮你杀……当然，按惯例你得继续接受我们的挑战。”
他忍一忍笑，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大家集体的意见，原话！”
“喂，我们都表态了。你的呢，疤脸老七？”这是大嗓门的黄牙不甘落后的声音。
尉迟青鸾先是一脸黑线，后来又觉得好笑。原本黯然的心境却不知不觉欢乐了起来，她不由得转过头也去看黑洞洞的酒馆内，露出好奇的眼神。
说到底，毒盟的大小事务都是由霍天青一手处理，但涉及到专业事项却是由眼前这三人统领全众。而此时蹲在阴暗的角落里，黑发冷硬疤脸男子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淡淡地发出了声音：“哼。”
——好吧，其实他想说的，除了这个字还有其它，那就是：“真是一群白痴！”
月光笼罩了大地。
同样抬头望着月亮，陆小凤的心情却蓦地沉了下去。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一点点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丝丝寒意，慢悠悠地开口：
“……跟了我这么久，你也该出来了吧？”
身后没有一丝声息。
这里是寂静无人的小巷，肮脏而黑暗。
就在陆小凤正要转身之际——
一道剑光乍然自天而落，无声无息又如毒蛇般迅疾。陆小凤脸色一变，脚下已在同一时间后退，却见如一泓秋水般的长剑来势一转，速度和力道竟是更为猛烈几分！
隐隐间，一声冷笑。
陆小凤背部靠墙，眼见已是避无可避。
危及一刻，他却忽然笑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突听一声冷笑，一道寒光长虹般飞来。
剑光已到了他咽喉要害前的方寸之间。森寒的剑气，已刺入了他的肌肤毛孔。陆小凤反而笑了，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夹！
对方还没有听见他的笑声，剑锋已被他夹住，他的出手竟远比声音更快。
——《陆小凤传奇》
剑光现，乍然泯！
陆小凤两根手指夹着剑锋，正微微笑着，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一名青衣黄冠的道人，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目光冷冷地瞪着他的脸。
夜色里寂静一瞬。
那道人忽然就长叹一口气：“有人告诉我，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够刺穿陆小凤的咽喉。本来我还不信。”
陆小凤眨眨眼，手指纹丝不动：“那么现在呢？”
青衣道人眼眸瞪着他，神色转而微笑，握住剑柄的右手力道轻轻一松：“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曾经接下白云城主那一剑了。”他的声音淡雅，笑容温文而可亲。
陆小凤轻轻放下了手里夹着的剑锋，好像生怕剑锋会割破他的手指一样：“所以，你只是想试上一试。”他叹道：“我的咽喉上，却差点多了一个窟窿。”
“抱歉！”青衣道人神色一缓。他本来就是个仪容修洁风采翩翩的人，微笑的时候使得他看来更温文而亲切：“刚刚多有得罪。在下白云观观主顾青枫……其实，原本是为了传达一则信息而来。”
那道人笑容里带着歉意：“白云观里，有人正在等候陆公子。”
陆小凤眸光一闪，忽然笑了：“哦？不知是何等人士？”
那顾青枫神色变得有些奇特，似带着一丝崇敬，两眼盯着陆小凤慢慢地道：“那个人，陆公子原本也是见过的……”
“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离京城十里外，一处偏僻的小庄。烛火幽幽地映照了一方桌面，西门吹雪慢慢地阅读着手里的几张情报，脸色也越来越显冰冷阴沉。
侍立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戴斗笠车夫，用沉默的语气开口：“这则消息是三天前传来的，应该正是发生不久。而且……”他声音里些微犹豫：“这件事，其实和尉迟姑娘也有一丝关联。”
西门吹雪跳过手头上一些琐事，直接翻看起有关尉迟青鸾的消息来。良久之后，他微微闭了下眼眸，语气越趋冰寒：“你可查到白云城主此刻的下落？”
戴斗笠车夫神情一顿，忐忑不安地道：“属下……还没有。”
自从和唐门一战受伤后，叶孤城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人能找到他的行踪。此事之后各大赌博盘口白云城主的压注率急剧下降，甚至因此而绝望自杀的人也大有所在。
当然这种无所谓的小消息就不必写入情报了……话说，你敢让西门吹雪得知自己成了别人赌博的道具吗？戴斗笠车夫身躯蓦地抖了抖——好吧，他不敢！
西门吹雪皱起眉头，冷冷的语气接着道：“那么青鸾呢？她现在又在哪里？”
“青鸾姑娘……应该是和毒盟的人在一起。”
身后，戴斗笠车夫苦笑着擦了一把冷汗：“只是具体方位……毒盟的人太难缠了。”他声音里微微有些扭曲，岂止是难缠，那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对于毒盟，西门吹雪其实并不陌生。自从尉迟青鸾选择离开万梅山庄后，这三年来凡是有关她的消息，事无大小统统都会交由他亲自过目。在外人看来神秘的毒盟，早在刚刚成立的那一刻便已进入他的视线，包括实际领导人霍天青，还有那三名主事者。
——但这并不意味着，万梅山庄对于毒盟的了解，就有多么的清楚！
西门吹雪眉头又是一皱，想了一想，将手中的几张纸扔到一边。他沉思良久，缓缓地站起身，拿起手边乌鞘的长剑：“备马，今夜我要回京城。”声音冷冽。
“可是庄主……”
“这一次，不需要你跟去。”西门吹雪慢慢地道，眼神格外锐利：“在这里等着我……还有，青鸾！”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某位不听话的女子带回来。
这一纸诡谲的江湖风云，深深熟悉尉迟青鸾的西门吹雪分明从中感觉到某人的暗中牵连的身影。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却隐隐觉察出不寻常的气息。
决战在即，他不允许身边的人会出事！
——而他的身边，从始至终，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可是西门吹雪却没有想到的是，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格外漫长的一夜，却注定了他无法及时赶到京城。偏僻的小庄围墙的侧门悄然打开，清冷的白衣人影伴随一匹骏马，缓缓没入暗夜。
月色透明，像给大地镀上一层浅银。
西门吹雪手里牵着马，刚刚踏出庄园不久，还没有走出这一片山地。
一个人影蓦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微微靠在树下，正侧耳仔细地倾听虫鸣。那白衣青年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语气里也很温暖：“……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眼神蓦然一冷，倏地住了脚。马匹在他身后不安地喷着鼻息。
他慢慢地开口：“花满楼。”
李燕北，十年前便已是这京城里最有权力的几人之一。
此时他正坐在自己位于城南的一家别馆里，手里颤抖地端着一杯茶，脚下躺着自己第十五房妻妾的冰冷尸体。在此之前，他已经接连死了二十八位貌美如花的妻妾。
他一共，也就只有三十位妻妾而已！
“一纸小小合约，换得一生平安，这岂不是划算得很？”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是一名面容削瘦苍白的魁梧大汉，正笑着露出那一口黄牙：“你看，我们至少还给你留下了一个帮会，一百两银子，还有最后一个老婆。”
但那帮会里的人却已被你们毒残了一半，用以养活帮会的所有生意又将在合约里全数尽归于你们，还有那剩下的最后一百两银子……在这京城，那根本还不够一天的花费。
李燕北脸皮隐隐抽动，目光死死地盯紧着眼前的这个人，咬牙切齿：“……毒盟！”
“啊，我好像说错了一点？”黄牙削瘦大汉恍然地拍了拍脑袋，歉意地咧嘴笑道：“应该是一百万两……看在你是那尾倒霉凤凰的朋友份上！恰好，我们盟主也是陆小凤的‘朋友’。”
“你看，我们毒盟其实还是很友好的。”
面容削瘦的黄牙大汉笑容满面地朝前逼近一步，将平摊在桌面上的纸张往前推了推，眼里微微露出寒光：“但是他却不是我们兄弟的朋友……这纸合约，你不签吗？”
他声音很豪爽，语气带着笑意，却硬生生说出了森冷的意味。
同时又有一张一百万两的银票被放在了桌面上。
李燕北沉默半晌，一声颓然长叹：“我签！”他还有十九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
笔尖触落纸面的沙沙作响。
黄牙大汉满意地眯起双眼，表情再次变得平和，爽朗地拍上李燕北的肩膀：“哈哈，这就没问题了……对了，霍先生让我转告你，其实江南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黄牙大汉咧嘴一笑，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又道：“所以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不妨和朋友们聚聚会，告告别……”
——比如，那只看似聪明的陆小凤！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月色很美，你看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