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百变厨仙》迷路的小羊

20、我杀了她，又如何

　　无论是那本武侠小说，貌似在提到“剑客”时，总有这样一句话。
　　剑，是一名剑客的生命！

　　尉迟青鸾惊魂未定，一手抚着胸口，不由得低头去看究竟是什么救了自己一命。
　　她本来就算是再危险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但是忽然间，当她看到跌落在自己脚边的长条形物体时，她的脸上却蓦然凝固了笑容。
　　说不出那一瞬间，心中骤然流过的是怎样的感觉。
　　她慢慢地蹲下身，然后愣了一愣，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神秘的“黑影”。那竟是一把未出鞘的长剑，剑鞘漆黑、古老、狭长，看起来很是眼熟。
　　就好像她曾经每天都能看见到的……西门吹雪的佩剑！

　　屋子后面，陆小凤已经没有再追下去，而是忽然停在树下，捡起了被西门吹雪及时掷出的长剑而弹飞的一根蓝汪汪的牛毛细针。
　　他沉思片刻，返回到窗前。于是怀中抱着石秀雪的花满楼就听见一个声音问：“她中的是什么暗器？”
　　花满楼道：“是毒针。”
　　于是陆小凤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留在这里陪她，我去找一个人。”他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已随着人去了老远。

　　尉迟青鸾依然怔怔地蹲在地上，手中轻轻抚摸着那柄漆黑剑鞘的古朴长剑，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站起身。
　　屋子里除了她，还有花满楼和石秀雪。
　　那针上的毒实在是很猛烈，就这样短短一会儿，石秀雪原本秀丽的脸上竟然已是乌青一片。她剧烈地喘息着，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花满楼的脸，嘴角还含着笑：“你真的没有走……真的，还在这里陪我！”
　　她的眼睛竟已在毒素的作用下看不见。
　　花满楼抱住她身躯的手微微一颤，心中更是难受到了极点。他原本就是善良的人，又怎能忍心一名如花盛放的年轻女孩子，就这样无辜地死在自己的怀中？
　　更何况，那还是一名喜欢他的女孩。
　　可是此时的他，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只能用双手紧紧抱住石秀雪逐渐痉挛的身体，黯然道：“你闭上眼睛，我……我替你把毒针吮出来。”
　　石秀雪苍白的脸仿佛又红了，眼睛里却发出了光，道：“你真的肯这么做？”
　　花满楼慢慢地点了点头，正想要说话。却听见耳边另一个声音缓缓地道：“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她会死的更快，更惨。”语气很冷静，竟是尉迟青鸾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二人身旁，双眸注视在石秀雪，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如果花满楼能够看得见，就会发现此时尉迟青鸾的脸上，已然没有了一丝笑容。
　　他只是觉得周围忽然有点冷。

　　“你能救她？”
　　花满楼蓦然抬起头，声音里透着一丝期冀。他这时才想起，身边的这名女子其实还是个使毒的行家，而一般用毒的人，却也大多数会解毒。
　　尉迟青鸾却道：“她的毒已深入脏腑，我解不了她的毒。”
　　花满楼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却也不再追问。因为他知道，她从来不会说谎。
　　尉迟青鸾却忽然又开口道：“但是，我却有一种药。”
　　花满楼的眼神忽然间亮了。
　　却见尉迟青鸾慢慢地蹲下身，目光逐渐转移到石秀雪乌青的脸上，冷冷地道：“这种药可以瞬间激发一个人的潜能，无论受多重的伤，哪怕只有最后一口气，也能够起死回生……却是以她未来的性命为代价！”
　　“所以服下这种药，固然可以救你的命，但后果却很可能依然是死，最好的结果也是会失去四十年的生命。”她认真地望着石秀雪道：“而且你的毒已然侵蚀了脊柱，就算是能活，恐怕也是一生瘫痪的结局……或许，还不止是这样。你，还要我救吗？”
　　“要！”花满楼坚定地道。
　　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总比死亡要好！他已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生命的流逝。
　　石秀雪已经说不出话来，毒素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甚至连唇舌也已僵硬。她只能用焦急地用眼神，恳求地望着尉迟青鸾
　　尉迟青鸾忽然叹了口气：“花满楼，我不想救她。”
　　话一说完，她蓦然伸手，指尖往艰难挣扎的石秀雪鼻端轻轻一抹。就见石秀雪表情忽然僵硬了，刹那间无声无息。
　　她的脸上，还留有最后一丝笑容，眼眸还在紧紧地盯着花满楼，只是那里已没有了任何光芒。
　　手，软软地垂下。
　　花满楼心中猛地一颤，怒喝出声：“尉迟青鸾！”
　　石秀雪，死。
　　尉迟青鸾却后退三步，避开眼前白衣青年怒急之下扫而来的袖风，却依然踉跄撞到对面墙壁上，一手捂胸冷冷地笑道：“我杀了她。如何？”
　　花满楼只觉得胸中有无数情绪在翻腾：“你——”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尉迟青鸾眼神清亮，亮得吓人。“是我杀了她。”她慢慢地又道，声音冷冷地：“所以你大可不必内疚了……因为她，并不是因你而死。”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一步一步地走出门外。
　　然后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酒馆的草屋内，只留下忽然后悔起来的花满楼。
　　“我做了什么？”良久之后，他慢慢开口，声音颤抖：“我究竟，做了什么……”

　　亲手杀她，是因为不想看到你的自责。
　　并非不能救人，她怀中的药，的确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却是用一个人接下来一半的生命潜力来换取这种奇迹。也就是说，当石秀雪服下此药，她将由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女，急速蜕变为白发苍苍的丑陋老妇。
　　没有那个女孩能承受这种打击，也没有那个女孩愿意让自己心爱的恋人，看到她下一秒苍老丑陋的容颜。
　　哪怕，花满楼其实看不见。
　　最后的恳求眼神，石秀雪选择了死，她宁愿就此死在花满楼的怀中。

　　独自一人回到寂静的小院。
　　尉迟青鸾慢慢地爬上屋顶，抬头仰望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
　　忙碌了一夜，此时天却已经亮了。
　　“我是个任性的人。”她忽然慢慢地开口道，语气沉静。
　　朦胧的晨光下，一个戴斗笠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这个时候尉迟青鸾并没有露出笑容，她不笑的时候，身边总会沉郁着一种莫名逼人的寒意。
　　于是那位戴斗笠的车夫大叔不得已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尉迟青鸾仿佛没有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只是继续自顾自地道：“我是个任性的人，做事从来都只顾自己的心意……诸事问心，我果然也从未后悔过。”
　　她忽然话音一转：“我今晚杀了一个人。”
　　尉迟青鸾笑了起来，这让站在她身后的戴斗笠车夫大叔不由得从心里松了口气。却听她又道：“其实那个人本来就要死的，只是原本我可以救她，却转手杀了她。”
　　“为什么？”戴斗笠车夫大叔终于不再沉默，忍不住出声问。
　　尉迟青鸾抬头看着天边那抹艳红的朝霞，笑容悠然：“我说过我是个任性的人……理由，自然是我想啊！”
　　身后的人，蓦然不出声了。
　　尉迟青鸾依然在笑，只是笑容却渐渐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声音转为低语：“我从未后悔过，但我现在却有些困惑起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无头无脑的一句问话，身后的人自然没有办法回答。
　　她轻轻地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腰间西门吹雪遗留下的长剑。“你说，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尉迟青鸾轻声问道，不知是在问身后的人，还是在问她自己：“为什么我每一次杀人，别人总会在担心我，而我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
　　“别人的血，自然也是红的。”她轻轻地叹息：“我却只觉得和杀鸡杀鹅没什么两样……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很奇怪？”
　　她的手，依然柔软而白皙。
　　仿佛没有染上半点血光，而也正是这双手，却已接连夺去了三人的生命。
　　花满楼，也许自此之后，你会厌恶我吧！她心中淡淡地想到，笑容无悲无喜，抬眸遥望天边那抹如血的朝霞。
　　身后的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出声息。
　　于是她笑着问：“怎么了？被我吓到了？不会吧，好歹你也是个江湖前辈耶……”她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转过身。
　　屋檐上，风很大，从身后吹起她的长发。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