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雨|Flicking Violet》浮榛

3、「三」

　　「喂，要不要抽一根？」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等黑崎一心意识到，他和这名总在半夜出现的名作石田龙弦的银发男人已经变成某种意义上的「死忠」同伴。
　　共同享有不能对普通人类言说的秘密，共同以特殊的方式保护着家人。
　　如若不论短暂许多的生命期限和各式各样对灵压的限制，现世的生活对他而言倒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黑崎一心随意在河堤空地上坐下，看着脸色明显不妙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后停步，沉默，转身，最后静静地朝这边走来，在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席地而坐。
　　先生你还穿着西装呢这么不拘小节真的没问题吗……
　　黑崎一心扔过去烟盒和打火机。「有心事？」
　　石田龙弦点起一支烟。「……以后，我大概不会出现了。」
　　「啊？」黑崎一心接过抛回来的物件，「为什么？」

　　即便数年来都和这男人在空座町上空并肩而战，消除的虚类已经数也数不过来，黑崎一心仍旧对「灭却师」这个名字所传达的意义不甚明了。
　　反倒是浦原喜助在听到他的介绍后收敛了营业用笑容，抬起扇子遮住若有所思的脸——「啊，灭却师吗，真难办哪。」
　　所以到最后黑崎一心也不过只是大概以为所谓的灭却师就是有诛杀虚这本领的人类，至于更多的过去、这个族群与死神之间的纠葛，浦原没有提，石田龙弦更不会说。

　　石田龙弦看着指间，烟头赤红色火光慢慢熄灭在深黑夜半空旷的黑暗里。
　　他心脏的一角，也如之前的数年数月数日一般的空旷而死寂着。
　　「我的父亲，去世了。」
　　「是吗……抱歉。」黑崎一心仰望无星无月的深暗天空。男人简短句子里未说出的真相与残酷，他大概明了了。
　　「没关系。本来就是与你无关的事情。」石田龙弦熄灭指间的香烟。「但是，果然我做不到。」
　　「什么？」
　　背负所谓「灭却师」的尊严与荣耀这种事情……果然，做不到。
　　黑崎一心看着男人今夜意外显得疲惫不堪的侧影，仿佛是咬紧牙关硬是死撑的动力一下子不复存在似的、那份颓然与自暴自弃，让他想起逃跑到现世之前的自己。
　　人人心中有一道底线。
　　责任感只是保护心灵不受伤害的借口。
　　一旦完全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也会被轻易当做徒劳的困兽之斗，个人生存的价值被否定，个人存在的意义被否定，然后、
　　……就整个崩坏掉了。

　　要怎样才能让这个男人重新拾起生存的欲望与执念呢？

　　「对了，你儿子，那个叫做雨龙的小鬼，最近还好吗？」
　　石田龙弦全身剧烈地颤抖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瞪大的双眼仿佛在指责黑崎一心为何突兀地把话题转到这个方向。
　　「啊哈……上次见到他还是好小的一只，跟我家一护的年纪差不多吧？如今也上小学了吗？几年级？」
　　黑崎一心尽可能维持正常的吐槽语气滔滔不绝。
　　「他……今年小学二年级了。」
　　石田雨龙最后低低地如此回应。
　　「和我们家的一护一样嘛！啊哈哈真是凑巧……」黑崎一心放轻声音，「那么，接下来，雨龙他也只有你一位亲人了。」
　　所以，好好地为了自己儿子活下去吧。
　　——虽然黑崎一心也知道，这位石田龙弦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突出表现就是从儿子雨龙四五岁时起他就专注于医院事务、也很少回家居住，年幼的雨龙是在他爷爷的照料下长大的。
　　啊……
　　「……很差劲。」
　　「……嗯？」
　　石田龙弦摘掉眼镜，梳理到一丝不苟的银色发丝少许凌乱，垂落着挡住双眼。
　　「石田……」黑崎一心伸手上前，这家伙……在搞什么？
　　「我很差劲，黑崎……」他掩面挡住眼睛，本该完美凌厉又强势的男人，本该与眼前这种表情完全无缘的男人。「我无法饶恕自己……」
　　所以呢？
　　黑崎一心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收回。他不能理解。
　　此时此刻，他尚还不知道石田在苦恼悔恨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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