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密道 ...
-
推着一车柴米油盐，叶凡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热闹的集市。自从前日下午吃了叶平一记耳光，他的噩梦便开始了——但凡有丁点儿的靠近，叶平定会赏他一巴掌，绝无例外，可让叶凡欲哭无泪的是，除了他，叶平谁也不打。
偏偏他还是个不长记性的主，总看着看着又给忘了，隔三岔五的又被抽上一耳光，还总是同一侧，这不，左脸已是一片红肿，擦了药也不见好。
垂头丧气的推着车回到客栈后厨，那儿却是一片狼籍模样，大惊失色的叶凡立时提高了警觉，四处寻找黎轩夫妇。方才向大堂方向行去，一脸焦急的黎轩便在走廊尽头出现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还不待他开口，黎轩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惹上大麻烦了。前日那厮竟与蒲松有所来往，不久前才到这儿来寻你，快找个地先躲起来再说。”蒲松是蒲英的胞弟，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不足为虑，可若然牵连到蒲英，那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是个小混混，怎的就与蒲松扯上干系了？一头雾水的叶凡也顾不得许多，向客房奔去。
“你做什么？还不走？！”
“带平一块儿走。”话音方落，他已推开了房门，屋里却是空落落的一片，不见叶平踪迹。
紧追而至的黎轩稍匀了口气才道：“叶平被他们带走了。”
楞在门口的叶凡顿如五雷轰顶。被带走了？又回了蒲英的贼窝？
“算了，你已仁至义尽，他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快离开吧。”
他却恨恨的咬紧了牙冠“我能救他一次，也能救他第二次。”运足脚力，不过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走廊里。
“小凡！”身后传来黎轩心急如焚的呼声，叶凡只当做耳旁风，不顾劝阻，向五里崖赶去。
阴冷的林间小道上，一行队伍缓缓向前，为首的是名八尺壮汉，他立在马上，神色间含着掩不去的得意。紧随其后的是六名护卫，前后夹运着一车搜刮来的财物，重要的是，叶平正坐在车沿上，玩弄着他的臂镯。
叶凡伏在远处的树丛之间，观察着那一行人——为首的空有身形，显然是个花架子，后面的六人面色阴沉，目光凌厉，恐怕不好对付。他狠了狠心，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叶平就这么没了吧？若是让他们行至宅子，别说是救出叶平，就是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了。
抽出藏在衣中的黑布，他掩去了面容，压低身形，屏住呼吸，悄然潜至了车队附近。无声无息的跟随着队伍。拾起一枚石子，他猛的掷在了蒲松坐骑的前蹄上，让马失去了平衡，跌翻在地。
人仰马翻的蒲松摔得鼻青脸肿，护卫们纷纷下马，为蒲松善后。趁着这空隙，他闪身而出，直扑叶平而去，岂料其中一名护卫反应甚是迅速，将他拦在了车后，其余几人也飞身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叶凡凭着绝佳的轻功，尚能与这六人周旋，只是要救出叶平，却不是那么轻易的活儿了。
还在思索着计策，一枚银镖闪着寒光飞扑而至，叶凡轻巧的腾挪着步子，轻易便避了开去，却不料那银镖就此直奔叶平而去！惊觉不妙的他欲回身救援，却始终追不上银镖，眼见着它逼近了叶平。
“躲开！”大惊失色的他已然忘了自己正身犯险境，更忘了叶平从不曾回应自己，可兴许是老天爷开了眼，叶平一脸茫然的回首望向了他——那银镖擦过叶平的耳畔，深深没入了马身。
一声马嘶顿时响彻天际，原本温顺的马儿疯狂的拖着叶平，向前狂奔而去。叶凡立刻抽身而出，卯足了脚劲紧追而上。发了疯般的马冲出了林子，不远处便是蒲英的宅子以及，悬崖。
使出浑身解数的他目光紧随着叶平，不断的尝试拉住叶平，却总是差上些许。看着越发接近的边界，他心里只求着能快些，再快些。
再度伸出手臂，眼见着就快抓住叶平了，一阵欣喜涌上心头，岂料突然倾斜的车身让他抓了个空——脑海中一片空白的叶凡，就这么看着车，马，人冲出了悬崖。
明知是最愚蠢的选择，他的身子仍不由自主的跃了出去，向叶平扑去。两人一马就此消失在悬崖之上。
驭马紧追而至的护卫们眼见着叶凡扑了下去，立即跳下马背，赶至崖边察看情形。一声巨大的闷响从崖下的密林传来，悬崖下，只余了惊起的鸟儿，向远方四散而去。
他紧紧抱住叶平，用右手勉强挂在藤蔓上，仰头向上望去——一块巨大的岩石将视线挡了个干净。他缓了口气，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叶平。看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叶平，他心底泛出些许暖意“我才救了你，你可别恩将仇报又打我啊？”
傻笑了一阵，叶凡才正经了些——现在他要考虑的，是带叶平离开。再次扬首，且不说十余丈的高度他是否跳得上去，蒲英宅子周围，可都是些卧虎藏龙之辈，即便上去了，也难逃一劫。他又瞧了瞧头顶的巨石，罢了，先找个落脚的地儿再从长计议。
抓住坚韧的藤蔓，叶凡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深怕一个不留神，让叶平脱了手。原本看着不远的距离，却耗了整整一个下午。当他气喘吁吁地躺在石台上休息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小心的将叶平拉在身畔，叶凡蹙起了眉头。
与叶平生活了许久的他早已了然，叶平在夜里，除了两尺以内的地方，全然看不见，时常被凳子绊了脚——这也便是他第一次见着叶平时，为何叶平见不着他的原因。
如今这石台不过丁点大的地方，哪里容得叶平四处摸索？确保了叶平的安全，他才仔细打量起周围的情形，崖壁上盘亘着不少的藤蔓，足以让叶凡回到悬崖上，可好运气不是每天都有的，他暂时放弃了向上的念头。
不如向下？张望了会，他失望的发现，藤蔓大多在崖壁中段便没了，再往下的，都是些细小的藤子。再次回身躺下，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竟都难以付诸实际，还焦虑间。目光顺着石台向崖壁上看去，叶凡这才发现，在石台紧接崖壁的地方，有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他欣喜的趴在缺口处探望，内里一片漆黑，看不清模样。他探身而入，当先爬进了洞口——这竟是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石厅，只是深处太过漆黑，不知可有出路。
正想回身叫上叶平，却猛然发现他早已立在身后。叶凡大惊，匆忙的捂住了左脸，好在叶平并未扬手，只安静的站着，再无动作。他这才庆幸的放下了手，估摸着是太黑了，叶平看不见吧。
拉上叶平，他点燃了随身的火折子，向里探去。脚下的路略微有些向上倾斜，不停的在黑暗中延伸。空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石窟中徘徊，刺耳异常。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他们探到了底，叶凡大失所望的摸了摸冰冷的石壁——看来此路不通。
正待原路返回，一道微弱的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俯下身，才发现那儿有道细小的缝隙，透出些许橙色的光亮。向里张望，那缝隙之后，赫然是条隐蔽的密道！
便在此时，密道的一头，响起了脚步声，一些零星的交谈，也跟着一块儿传入了叶凡耳中。
“现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大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义气，黄老太爷的儿子让人欺负了，我……”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叶凡埋首细思，咦？这好似蒲松的声音？他唤另一人做“大哥”难不成是蒲英？！
“义气、义气，你傻是不傻？那玩意，做做样子便是了。这天下谁人不知，萧睿待他大徒儿视若己出，如今你们让人给摔死了，若他不是还好，要真是，萧睿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到时你还指望着谁替你出头？”
“大哥……我……”
“罢了罢了，你随意挑个替死鬼，削了脑袋，送到沉炼山庄去请罪吧，把罪责都怨在死人头上，再全然装作不知，他萧睿身为名门正派之首，也拉不下这个老脸寻你的麻烦。”
“是……大哥。那青倌儿……？”
“没了便没了吧。”蒲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惋惜。
“啧，花了那么多银两，连根指头都没碰过，就给母老虎扔进了地牢，好容易又碰上了，这次更好，摔死了！”
“他原本就是个靶子，幌子，你若喜欢，改日再买个便是了。”
“那哪是想买便能买到的货色啊……他怎么就成了靶子？”
蒲英哼哼冷笑了两声“那恶婆娘如此精明，我若无缘无故来了凤安，还指不定让她发现点儿什么。本就是买了给她打发时间的，我也有个脱身的理由。只是没想到……”
声音渐渐远离，再也听不清了。叶凡捏了把冷汗，蒲英果然阴险，倘若自己真死了，被蒲英这么一弄，师父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再回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活靶，他苦笑了一阵，倘若叶平仍在龙虎寨，当真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好一个龙虎寨，好一个蒲英！
愤怒归愤怒，但他也没忘了，眼下，逃命才是关键。细细的在缝隙周围摸索了一番，叶凡脸上浮出些许笑意。
当年在沉炼山庄学艺时，萧家刀法他是没什么兴趣，偏偏喜欢些旁门左道的招儿。萧睿曾在教他铸造之术时告诉他，但凡这世间之物，必定有其弱点，武器，也不例外，再锋利的刀，再坚固的盾，只要破坏了它的弱点，必毁无疑。叶凡为了熟练找出器物的弱点，只要搁在他手边的东西，都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可终究达不到“眼到，心到”的境界。好在，虽得花上些时候，他总还是找得出来的。
眼前这堵石墙，大是大了些，尚可一试。仔细的查看了石墙，他发现，这墙虽看似完整，实则由几块巨石拼嵌而成，最容易毁掉的，恰是露出些许缝隙的石块。运足内力，他将气劲运在指尖，点中了石块的弱穴。
随着一声清脆的轻响，眼前一角的石块渐渐化为无数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叶凡得意的向叶平咧嘴一笑，开始清理洞口。那口子不大不小，恰好容一人通过。向里探视了半晌，确定无人之后，他先将叶平推了进去，自个儿也接着爬了进去，又探手在洞外摸了些石块，小心的将洞口堵上。
处理妥当，他才站起身，好奇的观察起周围的情形：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两侧每隔些距离便挂着一对火把，勉强能照亮周围的情形。从崖壁之处算起，这应是蒲英宅子的地底。
细细思量了一番，他决定，向蒲英离去的反方向走，这种时候，只能放手一搏了。拉上叶平，他迈开了步子，小心翼翼的向暗道深处行去。
“喀拉”
才行了不过丈余，叶凡便察觉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还未及反应，昏暗的头顶传来些许微弱的响声。心中了然的叶凡猛然抱住叶平，一个翻滚便向前冲去，就在此刻，不过一寸来长的利刃如雨点般落下，迅速的向他逃开的方向蔓延开去。他将叶平牢牢抱在怀里，拼了命的向里飞奔逃命。
抱头鼠窜的他暗自咒骂蒲英，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修了条密道还弄这些鬼玩意，还让不让人走了？可事情远比他想的严重得多，除了漫天的剑雨，侧墙也会突然窜出些短箭，若不是仗着轻功了得，他们早被穿成了筛子。
不记得逃了多久，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他已是精疲力竭，虽暂时没了危险，他依然紧抱着叶平不肯撒手，才喘了两口气，脚下的地面便突然坍塌，他脚下一空，摔进了一个约摸两丈的深坑里。
头顶上方传来隆隆巨响，叶凡心底泛起些许寒意。他已没力气再带着叶平离开这深坑了，而留给他选择的时间并不多。他恨恨的咬了咬牙，双臂用力，猛的将叶平扔出了深坑“逃！”也不管叶平是否听得懂，是否逃得掉。
疲惫的叶凡瘫坐在深坑之中，仰面看了看昏暗的密道。想不到他没死在月烨手中，竟栽在了蒲英的手里，大仇未报，心有不甘啊。石块撞击的巨响渐近，他眼睁睁看着一块滚圆的巨石腾在了坑口，立时挡去了光亮，向坑中压来，心情竟是意外的平静，他的嘴角划上一丝弧度，阎王要他三更死，岂能留他至五更？
就在巨石落下的千钧之际，眼前的黑幕竟似梦境般，迅速向他二人来时的甬道撤离。叶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怪异的一切，原本下一刻便会被石块压做肉饼的他，竟诡异的死里逃生了？！
呆愣了半晌，直至发现仍立在坑边，似乎要向前迈步的叶平“等等！别乱动，我这就上来。”坐了许久，他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这才跃出坑去，在离坑不远的地方，歪斜的躺着一块巨大的圆木——是叶平触碰了圆木的机关，阴差阳错救了自己？
庆幸不已的叶凡，拉上一脸漠然的叶平，一步步的继续向前行去——若再度身陷险境，凭现在的他，是决计应付不了的。
提心吊胆的走了好一会，观察甚微的叶凡终避去了不少的麻烦，离开了狭窄的暗道，他们行至了一处昏暗的大厅。那大厅里只立着些朴素的石柱，在大厅中央，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台，台上放着个精致的盒子。大厅的四周，开着十来个口子，与他们进入时的通道口如出一辙，毫无区别。
瞧着模样，这儿莫不是蒲英的密室？那盒里的，难道就是他藏匿的古卷？叶凡思索再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倘若他就此离去，蒲英定然发现有人进过密室，再想找着古卷，可就不容易了。
尚待动手之际，大厅里却响起了焦急的脚步声，早已恢复了气力的他将叶平抱起，攀在了石柱顶端，藏进了火把无法映亮的角落之中。
原本密不透风的石墙，突然现出比其它道口略窄些的缺口，隐约间，他见那人转动了门旁的一处装饰，石墙便恢复了原状。
当来人走进光亮处时，叶凡才发现，那不是蒲英又是何人？只见蒲英一脸的焦虑，冲向了其中一根石柱，也不知他是碰了什么机关，那石柱的一角突然裂了开来，现出一个不过两寸大小的盒子。打开盒子，他小心翼翼的取出放在其中的丝绢，摊开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安心的将丝绢放回了盒子，合上了暗格。
淡淡胭脂淡淡愁，淡淡相思锁空楼。红院喧嚣尽觥筹，不见鸳鸯水中游。
便是这匆匆一瞥，叶凡看清了丝绢上的东西，那只是首普通的诗，看那清瘦的字迹，应是出自女儿家之手。红玉容自然是没这情调，应是蒲英在外的老相好。想不到他也有这怜香惜玉的雅兴，还将之视若珍宝，远远出乎了叶凡的意料之外。
待蒲英万分戒备地进入他们来时的通道，叶凡这才落回地面。现在不是找东西的时候，蒲英随时可能发现他们。权衡利弊，他决定还是先行离去。摸进蒲英来时的通道，他们一路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暗道——兴许是为了逃生特意修建的密道，内里并没有机关暗器，出口亦在远离宅子的密林里。
恐怕这暗道，蒲英并未告知任何人，若不是因来路为巨石所拦，他也不会急急忙忙从逃生用的通道进入密室，让叶凡有机可趁。
拉着叶平的手，不紧不慢的行在林间，叶凡紧绷的神经总算轻松了许多。
“逸清。”
就在此时，一个沉稳而悦耳的声音传来，仿佛冰冷的水流般划过叶凡的耳际。他猛然回首，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叶平仍旧是一脸的木然，没有些微的改变。
兴许是疲累过度，听错了吧？
“名字。”
当他目睹叶平再次开口时，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才激动的扶住叶平的肩膀“你说话了？你说话了？？”
在他为此欣喜若狂的同时，蒲英却对着拦住甬道的巨石紧蹙着眉头。石球上，赫然印着一个寸余深的足印。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密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