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魅》羽意翩然

11、Chapter 11

　　“好。”罗明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她。虽然冷清缘根本不爱他，但是能守在她身边已经足够了吧。

　　两个人还没有吃早餐。罗明煦推着冷清缘下楼去吃饭。路过326室病房，莫晓颜正好出来倒尿罐。
　　小豪昨晚又是拉肚子又是哭闹的，折腾到天亮的时候才睡。莫晓颜熬了一晚上，黑眼圈都出来了，腰酸背痛。见到冷清缘，她慌忙垂下眼睑，将脸扭到一边，装作不认识。然而她却瞥见冷清缘好像很累似的，将两条腿换了个姿势——

　　＊＊＊ ＊＊＊
　　“等弟弟康复了之后，爸爸再赚钱买辆新的好不好？”郑凯安慰着小美，想了想，决定带着小美做最后一次兜风。
　　沿着盘山公路盘旋而上，郑凯在半山腰看到一处掩藏在绿林掩映下的白色房屋，再往上去又看到一大片黑色的花丛。那房子嵌在花丛里，就像半藏在海底的珍珠，洁白而典雅。
　　“真漂亮！”小美站在山顶欢呼。
　　“给。”郑凯拿出一包五香花生，撕开拿出一把后递给小美。他将花生米抛向天空，用嘴接住，咀嚼，“奶奶做饭真难吃，爸爸我被摧残了三十多年，可怜吧？”
　　刚才奶奶送的饭颜色不好看，食材小美不爱吃，味道也平淡，连个肉丁都没有。小美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一路上肚子咕咕直叫。
　　小美对郑凯报以同情，也学郑凯那样吃。花生米撒了一地，但父女两个挺乐呵。
　　莫晓颜的饭做得很美味，不过她这几天忙着照顾小豪，父女两个一直在小美奶奶那儿吃饭，偶尔在家泡方便面。小美其实想想莫晓颜挺好的，饭做得好吃，对她也不错。只是太过客气，乃至有些疏远。
　　“爸爸。”小美很想告诉郑凯，冷清缘给了她很大一笔钱。但想想之前承诺要保密，所以没有说出口，“我这个星期六有人要带我去玩，你可以陪我去吗？”
　　杀人案没有破，郑凯实在没有心情放松。今天他是破例请假来的，毕竟小豪是他的亲生儿子。看着小美那双分外期待的眼神，郑凯一下子心软了，“我尽量抽空吧。”
　　面对这个极不确定的答案，小美依然笑得无比开心：“谢谢爸爸！”

　　法医打电话说验尸报告已经出来。郑凯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急急忙忙赶回去。当警察久了，郑凯已经产生出一种本能，越接近真相他就越有精神。然而这次，他却莫名害怕起来。
　　报告结果和郑凯先前做得判断差不多。最有价值的一条就是死者生前曾喝过一种啤酒。那种酒产自德国慕尼黑，只有黑玫瑰夜总会有卖。
　　郑凯晚上去了黑玫瑰夜总会。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出示警官证的同时将死者生前的照片递给吧台的服务生，问道：“这三个人一星期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先前的服务生已经被辞退，此人是刚来的，所以不清楚。郑凯又问了别人，有个差不多天天在这里玩的人说之前有个非常漂亮的女的，那三个人跟那个女的一起出去了。郑凯问他那个女的长什么样。那人说很高，很瘦，头发很长，但光线不太好，也就没看清。
　　头发很长——
　　郑凯松了口气，撤销了对冷清缘的怀疑。

　　第二天郑凯上网到二手车交易网站填了个信息表。六万元的车，算上税务、保险，最后只能卖个两三万。很亏，但是省油钱。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局长过来发请柬。周洪打趣道：“领导你要结婚了？”
　　局长拿着请柬直抽周洪的脑袋，“你怕老婆我就不怕了吗？”
　　所有人都笑起来，人仰马翻。其中一个向同样是警察的老婆得意洋洋地自夸，结果被老婆掐了下大腿，立马嗷起来。“好男不跟女斗！”
　　局长将其中一张请柬递给郑凯，说：“咱们市里的女强人要结婚，之前也算有点交情。大家到时候一起去，顺便维持个秩序。”
　　周洪又问：“领导，是不是还得送礼金啊？女强人的礼，我怕把自己卖了都不够送。”
　　“送多送少就是个意思，”局长说：“不过到场的每个宾客都能收到一份馈礼，听说是金戒指。”
　　周洪一听，兴奋异常：“到时候我把老婆孩子全都叫去，一人收她一个就发了！”
　　立马有人在一旁拆他的台：“周洪你这是变相收取贿赂啊！小心纪检委找你谈话，再罚你一大笔，得不偿失。”
　　办公室里一片笑声。但郑凯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酸，痛。

　　将请帖锁进抽屉，下班后郑凯去了医院。小豪已经醒过来，见到郑凯高兴地叫他：“爸爸！”
　　小豪身体还很虚弱，开刀的地方缝合后又疼又痒，只能躺在床上。他想挠，但莫晓颜总把他的手打掉。“小豪别挠，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小豪哼哼唧唧，皱眉撅嘴，一脸的苦相。莫晓颜只好拿纱布绑着他胳膊，又不能绑太紧，怕会造成血流不畅。
　　郑凯缓了缓情绪，过来摸了摸小豪的头，笑笑：“儿子，等你好了以后，你想要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我要爸爸，”另一手没来得及绑，小豪又想挠，却突然忍住了。他两眼乌黑，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光彩，却不似先前那样顽劣，反而温驯可爱起来，“还有妈妈、姐姐。”
　　郑凯感动异常，恨不得小豪立马康复，然后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生活。男人有时候也是听觉动物，越是动听的话，他们越喜欢听。

　　＊＊＊ ＊＊＊
　　到了星期六，郑凯出外勤，带小美去了和冷清缘相约的泰国餐厅。浓郁的异国风情，庭院里种着椰子树和热带花卉，还有一座泰式风格的喷水池。
　　见到冷清缘，郑凯异常惊愕。他不明白冷清缘究竟想干什么。还有小美，冷清缘说小美和她的女儿长得很像，但郑凯从未听说冷清缘生过孩子。小美和冷清缘长得这么像，莫非小美是冷清缘的……？
　　“妈——阿姨，这是我爸爸！”
　　小美做起了介绍。叫自己的母亲“阿姨”，总觉得那么别扭。
　　冷清缘笑了笑，让小美坐在她的对面。郑凯要走，冷清缘说：“郑大警官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个饭吧，我还有话跟你说。”
　　于是郑凯便留了下来。

　　侍者给每个人都发了本菜单。冷清缘笑着问：“小美想吃什么？”
　　小美看着菜单，眼花缭乱，新奇而又犹豫。莫晓颜经常教育小美，出门不要东瞅西看，不要多说话，要讲礼貌，别人给东西要客气地拒绝，吃饭只能吃自己眼前的菜。这一切表面上看似乎是要改掉她在孤儿院时的习气，将她教育成淑女；结果却反而束缚了小美的个性，以致她严重缺乏主张，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自卑。
　　菜单上的每道菜小美都想吃，价格也不贵。小美想了想，点了个最便宜的菜式。
　　以前有个还算有钱的人家收养了小美，但突然有一天丢下小美跑了，事后小美才知道那人公司亏损，欠了别人一大笔债。小美担心冷清缘也会破产，她要把给她的钱留着，到冷清缘跑路的时候可以用，当然要带上她。
　　冷清缘说：“不要掩饰自己的欲望，很容易弄巧成拙，让别人以为你不需要，从而忽略掉你的感受。”
　　冷清缘让小美重新点菜。吃不完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要别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小美点了个椰奶香蕉汤，绿咖喱牛肉，还有炸鱼饼。而冷清缘则点了个柠檬鱼和青木瓜沙拉。
　　泰国菜以酸、辣著称，小美每道菜都尝过之后，又是龇牙又是吐舌头的。冷清缘看得直笑，自己则拿起公筷去夹那道柠檬鱼上的肉。
　　就在这时，郑凯的手也伸了过来，试图握住那双筷子，“小心刺。”这句话想都没想说出口。意识到自己失言，郑凯尴尬地将手收回去。
　　“谢谢。”
　　冷清缘心里酸酸的，又像冬天里裹了条羊绒毯子那样温暖。以前在学校食堂，每次吃鱼郑凯都会帮她把刺挑出来。虽然罗明煦平时也会这样做，但第一次的记忆才是最深刻的。这也是冷清缘为什么迟迟不肯放手的主要原因。
　　为了缓和情绪，冷清缘对罗明煦说：“明煦，给小美夹点菜。”
　　“好。”
　　罗明煦每道菜都给小美夹了一点。
　　小美觉得古怪，这三个大人好像以前认识似的。罗明煦一直沉默寡言，只有在冷清缘问他话的时候，眼中才闪起光彩。郑凯则心神不宁，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总想去看冷清缘，却又不敢抬眼。偶尔郑凯和罗明煦眼神互有交集，像情敌，又不太像。
　　吃完饭，冷清缘带小美去水族馆，又到游乐园坐了过山车。罗明煦代替冷清缘照顾他，当是培养感情。
　　郑凯留了下来，问冷清缘：“小美，是你的孩子吗？”
　　冷清缘颔首，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得很淡。那枚戒指也是玫瑰花式样，黑色的钻石周围镶着一圈白钻石。她在猜测郑凯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是和莫晓颜离婚还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是我跟你的孩子。”
　　冷清缘递给郑凯一份DNA鉴定书，小美确系冷清缘和郑凯的女儿。郑凯原以为只是巧合，但当那点怀疑变成确凿有利的证据后，郑凯的大脑像被一千吨TNT狂轰滥炸了好几遍，震惊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管他怎样做，都对不起另外一个女人。

　　“你那天为什么不来？我们说好要私奔的。”冷清缘想起当初的凄惨和绝望，便忍不住怒吼：“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人呢？”
　　那天冷清缘怕郑凯有事来晚了找不到她，硬是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一早，她发烧住进了医院。之后冷清缘休学，忙着给父母打官司，家里的房子也卖了，搬家，换了一座城。
　　“小清，晚上八点学校东门，郑凯在那儿等你。”那是莫晓颜传给她的话。但冷清缘不知道的是，郑凯通知她七点在北门等。

　　“我妈……那天生病，耽误了。”
　　郑凯不好意思告诉冷清缘，他妈不知怎么知道了郑凯要和冷清缘私奔的消息，闹着要自杀，还住进了医院。为了稳定郑凯妈的情绪，郑凯暂时答应不再和冷清缘来往。半路折回，他再去已经很晚。郑凯找遍了学校周围，看着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的冷清缘，郑凯很想冲出去把她拉在怀里。但他怕就此失去母亲，只能默默地在角落里看着她，陪她一起淋雨。
　　当郑凯好容易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再去找冷清缘时，已经再也找不到。随后郑凯也休了学，重新参加高考考上公安当了警察。再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莫晓颜，并结了婚。
　　“你妈生病，你就可以不来吗？”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冷清缘压低声音：“那之后呢？之后你和莫晓颜交往得很愉快！”她之所以出车祸，就是看到莫晓颜和郑凯在一起，开车的时候分了神。
　　“不是这样——”那次执行任务，劫匪抢了一家金店后又挟持人质，并向过来防暴的警察开枪。当时莫晓颜是人质之一，竟推开劫匪冲过来替郑凯挡住了子弹。莫晓颜之所以怀不了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郑凯尽管不怎么爱她，但他欠莫晓颜一命，自然要对她负责。
　　因为造成人质受伤，郑凯被处分，调到了交通队。当时他心情极度低落，是莫晓颜在身边默默支持着他。后来冷清缘出了车祸，脊椎损伤，下肢瘫痪失去知觉。郑凯想过重新与她交往，但冷清缘身边已经有了罗明煦。
　　罗明煦对冷清缘很好，每天帮她按摩，帮她擦洗身体，帮她照顾渐渐起步的事业。而郑凯能做的只是在背后注视着她，看她抓狂，看她崩溃，看她重新振作，看她的事业越来越好。
　　当冷清缘不断出现在电视、报纸、杂志上的时候，郑凯每每感觉自己像是被命运那只手卡住了咽喉。他想挣扎，想反抗，想争取，却已经没有了勇气。

　　╮(╯▽╰)╭，脆弱的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