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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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司录官职虽不高，但对怀璧这样毫无背景又初入官场的人来说，已经是个很高的起点了，况且京城之中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正如百里骐所说，如果悉心经营，必定大有作为。怀璧入职之后才知道，举荐自己的居然是户部曹大人，曹大人与百里家并无关系，甚至还隐隐有些敌对，不知百里骐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不过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当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现任京兆尹黄岐是宗族平王的人，隆王虽把持朝政，但在宗族势力面前有时仍不得不做出让步。黄岐本人十分活络，深谙官场哲学，不仅深得平王信任，而且将各方势力都协调得妥妥当当，在京兆尹十年连换十五人的时代，他能够稳坐三年不是没有原因的。黄岐手下有两位京兆少尹，一位是徐放，另一位是张敬，怀璧现正在徐放手下任职。
徐放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行伍出身，虽不是目不识丁，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因为与黄岐的关系，绝不可能待在这个位子上。头脑简单的人往往性情豪爽，所谓傻人有傻福，徐放正是个典型。张敬则不然，他出身贫寒，苦读十几载，自命不凡，好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最瞧不起徐放这种靠关系混吃混喝的人，明里背里总使些绊子。黄岐心里明白，要么装作不知，要么各打五十大板。徐放心中委屈，但也说不出来，暗想当年若不是他徐放在死人堆里把你黄岐拉出来怎么有你今日！这官是越做越憋屈，甚至于他只要看见书生模样的人都觉得讨厌。
怀璧不说话的时候正是一副谦谦君子样，在入职当天可是受了好一番冷眼。徐放坐在书桌后面，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既是曹大人举荐的，自然不差，这么个小官职，要委屈你了。”
还没等怀璧回话，就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司录之事，无非是写些往来文书，对怀璧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府中之人原本看这个新来的司录文质彬彬的，都存了几分好奇几分拘谨，但怀璧一身好皮囊之下根本就是个无赖，很快便与众人打成一片。
新宅子离府衙不远，已经付清三年的租金。地方虽然不大，两人东西也不多，但五方一人仍是收拾了好久。一切停当之后，五方倒了杯热茶端给刚刚回府的怀璧。
怀璧盯着那茶一阵，才开口对五方说：“五方，官老爷不喜欢我。一见面就冷眼好一阵打量，一句话都没让我说就把我赶下去了。”口气一万分的委屈。
五方心里一撇嘴，这点儿小事儿你会搞不定？脸上没表露分毫，只淡淡说：“公子晚上想吃什么？”
怀璧抬眼看他，“五方，你对本公子的事情毫不在意！”
五方很想仰头长叹，还是忍住了，“再不准备晚饭就来不及吃了。”
怀璧一副啜然欲泣的模样转头说道：“罢了，不吃也罢了，府里受人欺负，回家也没个人疼，罢了罢了。”说完就起身往卧房走去。
五方跟上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难道真的受了委屈？想起炖好的鸡汤，忙盛了一碗端过去。怀璧只看着那碗不动不说话。五方又跑回厨房，不一会儿就做好一桌子的菜摆上。
“吃吧。”
怀璧看看桌上，又抬头看五方，还是不动筷。
五方低头说：“刚才是五方错了，公子莫怪，快点吃吧，吃饱了不痛快就过去了。”
怀璧还是不动，仍然看他。
五方有点急了，看着他不知道再说点儿什么好，想了半天才又继续说道：“五方错了，五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公子你快点儿吃吧。”
怀璧这才低下头开始吃饭，脸上仍是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五方伺候他吃完饭，又烧了水给他洗澡，一直到他睡下。
第二天一早，怀璧神清气爽地进了府衙，旁人好奇，怀璧笑笑：“家里的小狗，惹人疼得紧。”
“哪里买的？咱们也去弄一只。”
“这个嘛——”怀璧笑得很□□，“天下可就这么一只。”
众人正说笑，徐放走了进来，一声冷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府衙不是养你们这些闲人的！”
徐放越看怀璧越不爽，白白净净的，跟个娘们儿一样，这个臭小子居然这么快就站稳了脚跟，读书人果然都是妖魔！
上司看我很不爽啊，怀璧心中笑笑，麻烦了。可是张敬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他更看不上，还不如徐放这个傻子呢。徐放，虽然你看我不爽，但是我怀璧还是中意你的！
徐放有个爱好，就是有事没事赌几把。这是在军队里养成的习惯，这辈子估计是改不掉了。他手下人全都清楚，也都乐于一同参与。只是怀璧新来，徐放总有些不自在，愣是忍了好几日，手越来越痒，渐渐忍耐不住了。
找了个缘由把怀璧支出去跑腿，徐放就急不可耐地开了赌桌，一来二去就忘了时间，怀璧已经回来很久，也不开口，就站在旁边看着。
徐放虽然爱赌，但是技术着实不怎么样。怀璧叹了又叹，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帮忙。流浪市井时间长了，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怀璧擅长得很。
徐放没注意到怀璧回来，呆愣的这会儿功夫怀璧已经帮他回了本。徐放乐了，拍拍怀璧的肩膀：“谢了哈，兄弟！”
怀璧头都没抬：“不客气，兄弟，你菜得我都不忍心了。”
徐放又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你一读书人怎么这么厉害？”
“我也很忧愁啊，有时我都觉得读书才是我的副业了。”
徐放又笑，就站在怀璧后面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赢了这么多，开心得不得了，对怀璧彻底改观。
“今天本官高兴，请大家喝酒去！”
众人一阵呼啦啦地响应，怀璧想走，被徐放一把拉住，“兄弟，不给哥哥面子？”
怀璧回头：“大人看我不爽，我不想扫了大人的兴致。”
徐放一下噎住，尴尬笑笑，吞吞吐吐地说：“兄弟哪里话！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怀璧便也笑起来，“我也觉得是误会，大人豪爽磊落，怎么会是容不得人的人呢！要不是张大人说……”
“张敬那个混蛋说什么！”徐放一听这个名字就来气。
“大人这样直呼名讳不好吧？”怀璧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好个鸟！那个老小子算计本大人多少次了！若不是看在黄大人的面子上，老子早打得他哭爹喊娘了！快说，那个混蛋说什么！”
怀璧叹了一声，撇过头去，“张大人说您行伍出身，最瞧不起读书人了。在下原本对大人一片敬仰，听了这话也只好小心收起来，不敢对大人表达啊！”
徐放差点儿跳起来：“张敬那个孙子，就会背后诋毁老子！老子抽死他去！”
怀璧赶紧拉住，“大人若是去了，岂不是中了那人的奸计？到时黄大人看起来，反而是大人您的不对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能找到时机的。只要能消除与大人的误会，怀璧就心满意足了！”说完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徐放大手揽住怀璧肩膀，豪气地说：“我就知道兄弟你是个好东西，原来真是张敬那个混蛋在背后捣鬼！兄弟你放心，今后你就跟着大哥我，我罩着你！走，弟兄们一块喝酒去！”
此时，正在回家路上的张敬打了几个喷嚏，暗想，天变凉了么？该加衣服了么？明明正是大伏天啊。
京兆府的人喝酒，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帮人去望月楼找了个包房，一边喝酒一边看舞姬跳舞。望月楼是京城著名的酒楼，开业时间不长，但发展迅速，老板杜十娘人长得漂亮，也很有手段，很短时间内就在京城如鱼得水，每日贵客盈门，财源滚滚来。
怀璧对酒色向来无感，不过凑个热闹，正喝酒间，杜十娘盈盈走了进来，跟徐放寒暄。抬眼看到怀璧，便笑问道：“新来了一位大人啊，不知大人尊姓大名？在这里玩得可开心？”
怀璧还没开口，徐放就朗声说道：“这是我兄弟怀璧怀大人，十娘，日后你可要好好伺候！”
杜十娘忙应了，怀璧乐得不开口，继续喝酒。望月楼的舞姬多是西域人，肤白貌美，腰肢细软，美不胜收。男人嘛，一旦喝多了酒，精虫就爬上了脑，渐渐有几人手脚开始不干净了。酒色之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十娘便逐一安排了人去楼上包房。怀璧看看时辰不早，便起身准备离开。杜十娘走过来，“不知怀大人可有看中的姑娘？”
怀璧停下步子对着她笑：“没找到啊。”
“那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有十娘这样的么？若有，我便要了。”
杜十娘忍不住脸红，说到底不过是个姑娘，这话虽是轻薄之言，但怀璧毫无下作的样子，杜十娘也不好发火。怀璧笑笑，抬脚就走。徐放早就喝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暇管他。
怀璧刚回到家，就看到五方守着一桌子菜坐着，忍不住笑起来：“五方在等我吃饭？”
五方一扭头，“满身的酒气，公子哪里快活去了吧。”
怀璧大喇喇地坐下拿起筷子：“哪里快活，满脑子都是五方做的菜，都快馋死了。煎熬，根本就是煎熬！”
五方还是扭着头不看他，不说话。
怀璧放下筷子笑：“没有通知五方是我的不对，下次不会了。吃过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吃吧，我肚子好饿。”
五方还是梗着脖子。
怀璧长叹一声：“为官不易啊，今天好不容易大人请我喝酒，我怎敢不去？心中又惦记着五方，根本一点东西没吃，空着肚子一直喝酒，现在肚子好痛。五方可怜可怜我，让我吃点东西吧。”
五方磨磨蹭蹭地转过头来看他，走过去把饭菜端了，“都凉了，肯定要吃坏肚子的，我去热热。”
怀璧在他身后笑得花枝招展。
今夜月明，太子宫的白玉台阶闪着盈盈的光，修洛趴在窗口静静看着，似乎时间也已停滞。
凌霄多久没有来了？十天还是十五天了？又或者是二十天？修洛的信心在一点点消散，凌霄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见他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真的就要在这个地方圈禁到死了。修洛一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此时却越来越没有把握，自己真的算错了么？
不知哪里又飘来丝竹之声，自己的这个父王还真是会苦中作乐啊。修洛离开窗台回去睡觉，不会的，不会猜错的，凌霄一定会来见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