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90、第八十九章 第十一幕——来自皇室的考验

　　不计其数的书籍并没有让这宏伟的宫殿显得丝毫的压抑，反而让人有一种踏入无限空间的错觉。菲莉雅望着坐在高档黑檀木案几之后的中年男人，海蓝色的眼眸里是隐藏得极深的压力。
　　亚当斯同样直视着她的脸，双眸的金珀色沉郁而深邃。他必须承认，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菲莉雅•科普森，和将近一年前那个故作绝情的女子，已经判若两人了。也许她的身上少了他曾惊艳的凌厉，然而却多了一份包容与温和。
　　“你在惊讶吗，菲莉雅小姐？”年轻终究在沉稳上略输一筹，长时间地沉寂终于让菲莉雅露出了焦躁的神情。亚当斯嘴角微微上扬，结束了这一次较量。“你并不是矫情之人，我也没必要绕圈子。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地问题——你有成为神佑帝国君主之妻的觉悟么？”
　　“……”菲莉雅滞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确，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然而，要说出答案，却并不容易。
　　“哦，你在犹豫。”亚当斯悠闲地品了一口红茶。菲莉雅的迟疑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比同龄人要经历得更多的女子，绝不会轻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荣耀感方面，我没有任何天赋。”菲莉雅答道，“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爱罗伦斯，但我却无法保证，这样一份感情能否延伸到所罗门家族，甚至整个帝国。”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叠在一起，微微地渗出了湿意。
　　亚当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望，反而扬起了一抹笑意。
　　“不愧是理性与神族并称的魔族之子，即使在爱情中，你也不会混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么，”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赞许，“没想到出乎我意料的不仅仅是罗伦斯啊。”看见菲莉雅眼中的戒备，他抛出了解释。“菲莉雅小姐的疑惑，应该是我的态度的转变吧。”
　　亚当斯用的是疑问的句式，语气中却只有陈述的情感。菲莉雅深知在所罗门十七世这种阅人无数的人面前，故作高深没有任何好处。她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我曾经非常反对罗伦斯对你的态度——至少那个时候，你们连最基本的觉悟都没有。即使不考虑继位的问题，我也不可能允许他娶一个来历不明心机极重的平民女人为妻。坦白说，虽然雷纳尔别府事件之后你主动离开，罗伦斯也规规矩矩地回到了他原来的轨道上，但对于你们的表现，我很失望，甚至也考虑过延缓继位的问题。”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菲莉雅立刻把注意力在提高了一个等级。她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转折点。
　　“啊，但是我所罗门一族的继承人怎么会令人失望？”亚当斯把身子陷入舒适的座椅中，视线越过面前的女子，陷入了回忆。“罗伦斯这孩子从前一直遵守着一切定好的规则，不管是否合乎情理，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啊，但是他的心里，那份渴望冲破牢笼的欲望，不见得会比埃诺文弱吧。”
　　菲莉雅闻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说过——“罗伦斯先生体内的反叛因子比表面看起来要活跃得多”。从在韶华初遇时，她就从那个温文尔雅的蓝发男人眼里，看到了隐藏的极深的张扬与不羁。
　　“继位之后立刻对宫廷中的势力进行大洗牌，同时毫不顾忌地暴露自己暗中培养的人选……呵，说实话我有点惊讶……那段时间，他的政绩固然值得赞扬，不过我还是怀疑他的动机——若只是为了一个逃亡的女人，那么这样的国君并不值得尊重。一直到他把埃诺文弄到了意伦，我才真正确定，罗伦斯并没有昏头，他是真正的把自己作为了神佑帝国的主人。”
　　亚当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向倾听已久的菲莉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菲莉雅立刻意会，这也许就是考验的一部分。
　　她飞快地回答道：“把自己作为神佑帝国的主人，这一点，不止是罗伦斯的想法吧？”
　　亚当斯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女子果然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即使远离这片土地，她也一直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事吧。
　　“你很聪明，”他轻轻拍了几下手掌，“不错，他们都是我最出色的儿子。即使完全没有可能融洽相处，但他们心中的骄傲足以捍卫这个帝国的荣光。我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也曾向罗伦斯施压，他的坚定让我很满意——我也正是通过这件事，知道了你的身份。”菲莉雅•科普森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极寒之地的神秘少女，但是凯洛儿•雷纳尔却是原本就要作为联姻契约参与者的人。有了这个突破口，她的身份也不再向过去那般云雾缭绕，也让亚当斯开始理解儿子的执着。
　　菲莉雅点了点头。话题已经引到了她身上，接下来，才是她要越过的坎。
　　看出了她的慎重，亚当斯眯起了眼。
　　“菲莉雅小姐，你可知道，你的存在所代表的意义？”
　　“亚当斯先生指的是‘渎神者’这个身份和‘海色瞳’所代表的含义？”
　　“不不不，”亚当斯摆手，“我说的是——契机，变化的契机。”
　　菲莉雅一愣。这样的话，她似乎从某个傲慢到极点的魔族始祖口中听到过。
　　“您的意思是……”
　　“罗伦斯的运气很让人羡慕，菲莉雅小姐……他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渎神者，你的实力即使放眼整个月泉大陆，也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这也是我说罗伦斯运气好的原因，看着现在的你们……”亚当斯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的狂热，“我居然觉得他能够完成所罗门家族世代的夙愿！”
　　菲莉雅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她是有能力从教廷手中讨到便宜的渎神者，换句话说，所罗门家族并不需要为她的安慰担忧，相反还能从她这里得到助力——无论是她个人还是她所能带领的渎神者。只是菲莉雅没有想到，所罗门家族居然早就有了与光明教廷对立的念头——不，或者说，是击败教廷的打算。
　　她感到一阵战栗从心底升起。这样一个古老而有权势的家族，究竟隐忍了多久？如果说罗伦斯和她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突破口，这样一股蓄势已久的力量，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冲击？
　　合上双眼，菲莉雅叹了一口气。她不会在这一环上自私地离开，但她也明白，平静的生活，又离自己遥远了一些。
　　*
　　“母亲，为什么忽然要用元素水晶？”罗伦斯挥退了侍仆，再次为伊莎贝拉夫人倒上茶。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找不到意思杂质。
　　元素水晶，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探视各种元素的晶体。诺亚世界的人们正是用这种神奇的晶石来确认每一个人的体质种类。
　　伊莎贝拉夫人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
　　“罗伦斯，菲莉雅现在正在你父亲那里。”
　　罗伦斯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母亲您……”他们的谈话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伊莎贝拉夫人才透露了自己的意图，这让他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摆了一道。强压下心中的怒意，罗伦斯瞬间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此时赶过去已经太迟，他选择相信菲莉雅的应变能力。“母亲，为什么选择告诉我呢？”
　　伊莎贝拉夫人眼中划过一抹歉意。“抱歉，罗伦斯……但我也觉得，菲莉雅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赢得你父亲的支持。”她说着，把视线投向了水晶球。“而且，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母亲不必太在意，”罗伦斯微笑了一下。母亲对自己的温柔他一直都明白，并不会去责难她的隐瞒。“是什么样的事情？”
　　伊莎贝拉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如下定决心一般，握住了罗伦斯的手。“罗伦斯，菲莉雅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她轻声说着，脸上竟有一种淡淡的怆然。
　　“母亲……？”罗伦斯不解地看着她，却见她把手缓缓地覆上了元素水晶。立刻，原本透明的球体内部发生了变化，代表元素的颜色开始显现。罗伦斯愣了一下，把注意力放在了水晶球上，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
　　“母亲，您……”看着最终定格下来的光芒，罗伦斯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伊莎贝拉夫人同样望着那七色的光华，唇角是释然的笑容。“正如你所见，罗伦斯，”她握着儿子的手微微用力，“我是‘渎神者’。”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想必菲莉雅小姐已经明白摆在你面前的选择了吧……”亚当斯望着对面沉默已久的人，抛出了问题。
　　菲莉雅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我会坐在这里，已经表明了我的选择……”
　　“你还是迟疑了。”亚当斯打断了她，目光犀利。“的确，这回让你离你理想中的生活更远，”看到菲莉雅惊异的目光，他轻笑一声，“贫穷的人渴望富足，平凡的人渴望出众，而注定要牵扯入斗争中心的你，会希望过上安宁的日子，并不令人难以理解。只是菲莉雅小姐，难道你以为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付出代价么？作为商人的你，不可能不懂得这条黄金定律吧？”
　　菲莉雅的身子微微一震，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豁然而开。
　　“所罗门家族需要的是一个能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的皇后，一股永远不会背叛的力量……而菲莉雅小姐，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亚当斯说完，站起身，从菲莉雅身边走过。“当然，我们还有时间。”
　　“亚当斯先生，我……”菲莉雅猛地回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摆手制止。亚当斯的肩上停着一只金色的灵雀，他手中是一张精美的信笺。
　　“没想到我们的谈话用了这么多时间，”他没有拆阅，直接递给了菲莉雅，“用灵雀送信……看来是个好消息。”
　　菲莉雅接过信笺，一眼就看到了那潦草无比的签名——费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