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63、第六十二章 走出梦魇

　　“我想要力量……能够复仇的力量……”
　　“你不应该存在再这个世界上……”
　　“渎神者没有资格获得神的眷顾！”
　　……
　　记忆如洪水，汹涌的奔腾而来，淹没了菲莉雅所有的感官。纷乱无章的影像片段交织着，几乎要让她的脑袋炸裂开来。感受到脸颊上的湿意，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无论是闭上眼或是睁开，所看到的都只有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还真是罪孽深重。”
　　菲莉雅苦笑着，从冰凉的地面上支起身子，施放了一个光明球，希望能给自己创造一个光亮的角落。然而白色的光点只是飘忽地颤了几颤，就陨灭在黑暗中。
　　“……真是失败。”菲莉雅叹了口气，正要再试一次，忽然，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世界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逐渐出现了光亮。“这一次又是谁……？”话音未落，菲莉雅就睁大眼睛。
　　富丽而典雅的庭院里，小桥流水，亭阁垂蔓，盛放的蔷薇尽情地展示着它的美丽，不远处的房屋美轮美奂——如果不是那随处可见的亡灵生物，这一定是一幅完美的画卷。
　　菲莉雅倒退了一步。
　　“雷纳尔……别府？”她不可置信的低喃着，“这是……那一天……”
　　活人的气息立刻吸引了亡灵的注意，那脑袋和脖子上只剩下一层皮连着的丧尸发出一声怪叫，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菲莉雅眉头一皱，习惯性的摸向腰间的匕首，刀花翻飞之间，那个丧尸的脑袋飞上了天空。
　　“这是那一天！”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激动，轻盈地腾空而起，狠狠的踏碎了一个亡灵头颅，“如果我再快一点，也许就能保护克莉丝汀了！”
　　白色的身影如同翩跹的蝶，快速地朝后院的方向冲去，亡灵们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一窝蜂地涌上来，想要抓住她的脚踝，阻止她的前进。
　　“滚开！”菲莉雅一声怒喝，手中亮起了炫目的白光，“不要妨碍我！净化之炎！”
　　白色的火焰在亡灵的海洋中窜起，被沾上的亡灵发出凄厉的惨呼，在炎光中化作尘埃。菲莉雅没有丝毫的犹豫，光明魔法一个接一个的放出，毫不留情地清理着密密麻麻的亡灵。强大的光明力量如同一把利剑，为她劈开了通向目的地的路。
　　“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你……”菲莉雅说着，正要跃起，却觉得手上一股力道传来，把她向后拽去。她下意识的想要攻击，然而一个熟悉的怀抱让她停下了动作。“罗伦斯……？”
　　他身上的冷香让她心中一阵悸动，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离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罗伦斯脸上满是惊讶，手臂紧紧地环住她。
　　“我……”菲莉雅一愣，随即清醒过来，“我要去救克莉丝汀！快放开我，再晚就来不及了……”她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臂弯纹丝不动。
　　“我不能让你过去，”罗伦斯微笑着说道，“你只留在这里就好。”
　　“你在说什么……克莉丝汀她……”菲莉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中却忽然不可抑止的升起一股寒意。“不对……你不是罗伦斯……”
　　蓝发剑士依然宠溺地微笑着，金珀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的感情。他强硬的架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中的慌乱。
　　“奥菲丽娅大人希望我们亲手杀了你。”
　　“你……难道……难道已经……”菲莉雅忽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这让她本就血色不足的脸变得越发苍白。“为什么……已经太迟了吗……”
　　“不，你来的正好，”蓝发剑士忽然推开了她，然后毫不留情的挥下了手中赤红色的长剑，“我们也只不过是刚刚准备好而已。”
　　“锵！”
　　短小的匕首被毫无悬念的挑飞，菲莉雅也被那强劲的剑气震退了几步。她想要抬手释放咒语，却觉得一阵剧痛传来，低头一看，纤细的手腕已经乌青一片。
　　“罗伦斯……”她喃喃着，“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蓝发剑士的笑容迷人却冰冷。“我们当然记得你，奥菲丽娅大人的死敌。”
　　菲莉雅顿时觉得心重重的落了下去，随即又如同被刺穿一疼起来。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说，‘我们’……”剩下的话语被腹部传来的疼痛所打断，她惊讶地低下头，看见一道晶莹的冰箭正从自己体内穿透，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布甲。
　　她身子一颤，感觉脸颊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所打湿，慢慢的转过了身。
　　“冰之箭。”
　　克莉丝汀机械的声音狠狠地撞击着她的鼓膜，紧接着，她的手臂上又飞起一片血珠。
　　“……克莉丝汀，”菲莉雅已经能够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哽咽，“克莉丝汀，是你么？”
　　“……”身着红色长裙的少女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死吧。”
　　又是一道冰箭从右胸透体而出，菲莉雅只觉得喉间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克莉丝汀和罗伦斯的眼神依然空洞，向菲莉雅走来，他们的动作犹如一个被牵线的木偶。菲莉雅勉强地跪起身子，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很刺眼，却冰冷的没有温度，菲莉雅抬起左手想要遮去那太过炫目的光线。
　　忽然，她看到了左手小指上那银色的光点。
　　菲莉雅一怔，往克莉丝汀手上看去，只见那双青葱如玉的手上，空空如也。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曾经被刻意忘却的记忆正在迅速的苏醒。菲莉雅伸出双手，环住怀中逐渐清晰的红色身影，她甚至又一次感受到了当自己用光剑射穿好友的心脏时，那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液溅在身上的冰凉。
　　“杀……了……我……”克莉丝汀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求你……杀了……”
　　菲莉雅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终于能够听出，好友的声音里并没有怨恨，也没有惊慌，只有无与伦比的决然。
　　“我真是个傻瓜……”她露出了一个虚无的微笑，“我竟以为你会恨我，克莉丝汀，我竟忘了你一直希望我活下去……原来，一直恨着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啊！”怀中红衣少女的身体忽然发出绚烂而柔和的七彩光芒，菲莉雅可以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怀中的克莉丝汀已经完全化作斑斓的光球，菲莉雅伸手托住，站起身子，洁白的布甲上，没有一丝属于血迹的腥红。
　　“我已经不会再把自己封闭在罪恶感之中了，”她微笑着看向因畏惧光球的力量而步步后退的“克莉丝汀”和“罗伦斯”，“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奢望用死亡来获得永恒的安宁，唯有活着，我才能赎罪。”光球从她手中冉冉升起，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辉，与此同时，菲莉雅解开了对霍德尔力量的封印。
　　纯粹的黑暗从她体内溢出，直向空中射去，瞬间与光球碰撞在一起。大地开始摇晃，天空中忽然出现了巨大的黑色漩涡，疯狂的吞噬着一切。
　　这个世界是由她内心的负面情感形成的，长期以来她用来封闭自己的罪恶感的高墙正在崩离瓦解，也使得这个世界开始毁灭。体内的力量正在互相冲撞着，作为她力量中心的光明与黑暗两种力量碰撞后的湮灭带来了强烈的反噬，这让她不禁又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此时菲莉雅的脸上却没有哪怕是一丝的犹豫。
　　“释放吧，力量！尽情的吞噬我的恐惧吧！”她向着空中随时都会爆发的光球张开了双手，“给予我面对自身罪孽的勇气吧！”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黑白相融的光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她，瞬间就没入了她的体内，同时，她眼前的一切完全消失了。在菲莉雅失去意识之前，她只看到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轰——”
　　巨大的七彩光柱从迷失森林的中心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常年缭绕的紫黑色瘴雾，没入云霄，撕裂了天空，久久不散。
　　*
　　“姐姐，你也不记得在那之后的事情了？”丝兰有些怀疑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可是，为什么我们出现在这里呢？”
　　“我也只记得我们走到了一扇门之前……”德伦有些困惑的抚着自己的胡子，“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菲莉雅很无辜的耸了耸肩。
　　“你们两个法师都倒下了，难道还要指望我一个匠师么？我倒是记得那扇门后面是一个大型传送阵。”
　　德伦眼睛一亮。
　　“会不会是这样？”他尽量说的让自己能够相信，“我们应该是利用那个传送阵来到这里的，但是那种年久失修的东西估计是发生了什么故障，导致我们失去了一段记忆？”
　　“真不愧是德伦先生啊，”菲莉雅笑眯眯的称赞道，“真是出色的推理呢。”
　　“露娜小姐说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从苏醒之后，德伦就觉得这个女匠师变了一个人——倒不是外貌有什么不同，而是整个人的感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只是面对她时，那种想要俯首称臣的冲动更加强烈了。“无论如何，我们能平安到达这里，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两位应该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到苍月国了吧？”
　　“唉？嗯，是呢。”丝兰很聪明的顺着他的话接口道，“我都快忘了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啦。”
　　“啊，就是，”菲莉雅的眼神里却真的有一丝怀念，“真的好久没有回来了。”
　　大约一天之前，当丝兰和德伦从昏迷中醒来后，惊讶的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那诡异的失落神殿，身处苍月帝国的一座驿站中。驿站里的人解释说他们是在离迷失森林最近的传送阵上被发现的。德伦回到了自己的国度自然是欣喜万分，而丝兰却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与菲莉雅有关。然而无论她怎样侧旁敲击，得到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
　　“德伦先生，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啊，这是当然的，露娜小姐，”德伦笑着说，“真的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报酬上我是不会亏待两位的。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在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我希望两位能与我去一个地方。”
　　菲莉雅微微一笑。
　　“没问题，德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