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旅》淡紫色的茶杯

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圣女归来

　　月泉大陆西北，在距离神佑帝国的极北领地——意伦行省大约五百公里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采自兽人领地冰封荒原的冰玉经历了千万年的岁月蹉跎，依然保持着洁白如雪的原貌，时间似乎并没有在这座象征着月泉大陆最普遍的信仰的石门之上留下任何的印记。
　　穿过这座石门，便等同于离开了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势力的控制，而迈入光明之神巴尔德的荫庇之下。
　　这一片土地，毗邻常年飞舞着冰雪的冰封荒原，却四季温暖如春。无论何时，明媚的阳光总能照射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百灵的歌声总会在清晨响起。若是在晨光熹微或者夕阳西下时进入树林，也许还会看到一两只独角兽正在悠闲地散步。
　　兽人觊觎着这片神奇的土地，却未曾敢僭越一步，即使是五百年前那次规模最大的兽人入侵，这些狂暴的种族也依然选择绕过了这里，而去面对迷失森林中的种种危机。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里是神的领域——光明教廷。
　　从马车穿过石门的那一刻起，一股温暖祥和的气息便笼罩了丝兰的全身。少女睁开双眼，银色的瞳仁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她两三下扯掉先前用来御寒的厚绒披风，扑到窗前拉起了帘子。当满眼的翠色映入眼帘时，少女绽开了笑容。
　　“终于回来了呀……”丝兰兴奋的吸着鼻子，双手紧紧扒着窗棂，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次离开了好久呢，对吗，路易斯骑士？”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身子尽量向前探去。
　　正在驾驶马车的银铠剑士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马背上，引得马儿一阵嘶鸣。
　　丝兰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对方依旧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只好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请注意安全，圣女殿下。”
　　剑士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紧接着马车一个颠簸，丝兰措不及防直接摔回了座位上。
　　“呜……”丝兰委屈地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后脑勺，眼眶有些酸涩。
　　一路上，不管她怎么努力地想要和这位安度因长老指名来保护她的剑士好好相处，对方都是这样一副疏离冷淡的态度。丝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也想过直接去问路易斯，但是当对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超过三秒时，丝兰就已经落荒而逃了。
　　听说等自己到了十八岁，就会拥有一位守护骑士，如果是像路易斯这样的人，那之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呀？——这个问题成了丝兰目前最大的困扰。刚才路易斯那明显是故意的举动，让丝兰又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今后的出路。
　　“果然，守护骑士就应该像……”她的声音忽然哽住了，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丝兰想了想，终于挫败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哎呀，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怎样啊……”
　　她叹了口气，决定把这个问题先丢在一边。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圣女殿下，请下车。”
　　路易斯平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丝兰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物，便抓起了自己的白水晶法杖——她顿了一下，再次去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换了这样一把朴素无华的法杖，却依旧没有找到答案——不过现在，并不是深究的时候，丝兰很快把疑惑抛到了脑后，掀起布帘走下了马车。
　　最先闯入视野的，是丝兰再熟悉不过的，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圣·白莲庭。通体雪白的教堂伫立在永远晴朗的蓝天之下，让人从心底生出想要膜拜的冲动。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多年来的习惯，面朝教堂十指相扣，默默吟诵着赞美神祗的诗篇。
　　路易斯站在她身后，神色复杂。
　　“丝兰圣女，”安度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丝兰抬起头，看见声音的主人正向自己招手，在他身旁，是另一位自己熟悉的白袍老者。“到这里来。”
　　“是的，安度因长老。”丝兰提起长袍的下摆，快步走了过去，向着安度因鞠了一躬，然后再转向另一位老者，行了一个稽首礼。“您好，凡特西长老。”
　　“你好，丝兰。”与安度因那无时不在的威严不同，第三长老凡特西·弗斯显得平易近人得多，在教廷十二长老会中，素有“慈善者”之称。他怜爱地揉了揉丝兰的头，灰绿色的眼珠显得有些浑浊，“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丝兰欠了欠身子，没有做声。回光明教廷的途中她已经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些记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记忆。但是周围的人，似乎都有意隐瞒了这件事。
　　“丝兰圣女，此行你的经历的确太多了，这几天你先稍作休整，之后老夫会安排你的净心仪式。”安度因看着丝兰脸上淡淡的迷茫，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丝兰知道了，长老。”丝兰乖巧地答道。
　　忽然，一声马的嘶鸣划破了原本和谐安静地气氛。丝兰回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名迪特里克家族的武士正从一匹黑马上跃下，单膝跪在路易斯跟前，双手托着什么。路易斯皱了皱眉，取过了武士手中的卷轴拆开看了起来。
　　蓦地，他变了脸色。
　　丝兰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想要走过去询问，但下一刻，对方就已经跨上了家族武士骑来的黑马疾驰而去，那名武士则向安度因和凡特西走来。丝兰愣愣地看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尘土，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安度因上前走了几步，迎向那名武士。两人的谈话刻意压低了声音，丝兰只能从武士脸上的凝重推断，他带来的恐怕不是好消息。
　　“丝兰，你一定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
　　凡特西长老的声音拉回了了丝兰的注意力。丝兰原本想再留一会儿，可看到老人那温和的笑脸，却再也说不出推辞的话。
　　“嗯，我知道了，那么凡特西长老，丝兰先告退了。”
　　朝老人欠了欠身子，丝兰便跟着引路的修女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当迈进自己熟悉的房间时，丝兰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旅途奔波的劳累，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未知事物的惶恐，在这一刻似乎都消退了一些。丝兰倚着窗台，摆弄着那盆至今都未开出过花朵的鸢尾，闭上了眼睛。
　　至少，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她的床，她的梳子，她的棉布拖鞋，她的书柜……只要在这里，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
　　“那么，圣女殿下，请您好好休息。”也许是看出了丝兰的疲累，修女很快提出了告退，她正要转身，却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看到了丝兰放在案几上的法杖。“咦——圣女殿下，您……换了法杖啊？”修女的声音有些惊讶，因为这把法杖与丝兰原来所用的相比，实在是——太逊色了。
　　丝兰点了点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镜子——
　　她浑身微不可察的战栗了一下。
　　丝兰低下了头，前额的刘海完全挡住了她的眼睛。
　　“哎呀，我不该问的，圣女殿下请不要见怪。”修女以为丝兰的沉默是因为不悦，赶紧道歉，“那么，我先退下了。”
　　丝兰终于再次抬起头来，朝修女绽开了温柔而友善的微笑。
　　“嗯……谢谢你。”
　　修女很是不解，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她有些激动地欠了欠身子，掩上了房间的门。
　　下一刻，丝兰双膝一软，滑坐在了地上。她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尖叫从指缝间溢出——因为惊恐，更因为惊喜。
　　良久，丝兰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两鬓的发丝因为汗湿而粘在了脸颊上。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向案几，双手握住了那把朴素的法杖，杖顶的白色水晶球正发出微弱的白光，折射着射进窗台的阳光，在地上打下一片斑斓的七色幻彩。
　　丝兰咬着唇，竭力忍住即将滑落的眼泪。
　　“……姐姐，我做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