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风的森林》何处听雨

14、第十三章

　　元旦，褚云衡一家来哥哥家里聚餐，晚饭后，岚风给云衡打了个眼神，云衡心领神会，站起身对哥哥嫂嫂说：“很久没听岚风弹琴了，我陪她去练会儿琴。”
　　“好啊，你们去，顺便你也指导指导她。”海诚应了句，便继续陪厅里的其他亲戚闲聊。
　　岚风和云衡退进琴房，岚风随意弹了曲“森林波尔卡”，云衡默默听着，脸上是嘉许的微笑。
　　一曲终了，云衡从客厅端回两杯红茶，骨瓷的小茶盘里各摆了根银匙，其中一杯旁边还有一块方糖。
　　他示意岚风离开琴凳，让她坐到屋子一角的一张小茶几旁。岚风照做了。他把盛放糖块的那杯放到她手边：“说吧，岚风。”
　　那是个好长的故事，岚风说完后，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很疲惫，又似乎释然。
　　“岚风，信赖人的感觉，是很美好的吧？”褚云衡用小茶匙搅动着杯中的锡兰红茶，白色茶雾后的脸看上去比平日更多一份平和。“我很高兴，你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我更高兴，你身边多了个你乐意去相信当年朋友。有时你未免孤僻了些、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外来的伤害，可你自己也能感觉到，那样做你并不会感到舒心，不是吗？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么说，我只是心疼你。”
　　岚风这时才想起把糖块放进茶里。苦涩的原味红茶，她喝不太惯。“小叔叔，你会笑我还是在畏首畏尾，不够勇敢真诚么？”她低头，搅动茶匙。——水有些温了，糖粒融化得有些慢。
　　云衡笑：“虽然勇敢不够，但真诚……我想，你会承认自己不够勇敢，还有些懦弱，这就是一种真诚的态度。并且，我也相信，如果不是有一颗真诚的、珍视朋友的心，你是不会认他的，对不对？岚风，”他目光深长地望着她，“做得好。”
　　她鼻翼微翕，双唇几不可辨地张合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渐渐上扬，弧度浅淡却甜美。
　　她心情大好，喝完茶后又接连弹了几首钢琴曲。完后又乐滋滋地跑出房间，想去客厅拿些甜点和云衡一起分享。
　　“……云衡也不小了，有没有女朋友啊？”孟遥在和云衡的母亲闲聊，岚风正在桌上挑选爱吃的甜点和零食，冷不丁耳朵里就飘进这一句，大约是分了心，手上抓的瓜子撒了一桌角。她暗怪自己手笨，一边收拾，一边却有意无意地继续听着母亲他们的谈话。
　　“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嘴严得很。不想说的就不会说。”
　　“不过以他的条件，倒是不会缺女孩子喜欢。只怕他心高气傲，一般的看不上呢。”孟遥说的不错，云衡相貌堂堂，又是名牌高校德语系的研究生，再加上父亲是民政局副局长，母亲在区里的干部档案室工作，虽算不上“高干”，也绝非一般条件的女孩子可以匹配。
　　“其实，我也挺矛盾，一方面吧，觉得孩子大了，也该谈个女朋友了，一方面，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不是我们势利，非要什么门当户对，实在是……总有些人想走捷径。云衡看着稳重，又接触过多少外面的人？若是招惹了些什么有心机的女孩子，倒麻烦了……”
　　“就爱瞎操心。”褚爸爸插话道，“他又不是个没分寸的，要连个识人的本事都没有，还算是我褚延南的儿子吗？”
　　……
　　岚风端着些拣选好的零食和甜点回了琴房。云衡正低头把玩着手机，岚风眼尖，看到手机上挂着个小玩意，便讨过来说要细看。云衡把手机给了她，她拿来一看，发现手机上挂着一个一朵云朵图案的绒布挂饰，内里填充的应该是棉花之类的料子。
　　“好看吧？”云衡的模样、语气都全都透出一股天真的得意劲，活像个在向外人“炫宝”的小孩，急于得到别人的肯定乃至羡慕。
　　岚风点头：“是挺好看。不过，我说叔叔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么女里女气的东西的？”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未意识到，她的眉头已然越蹙越紧，脸上尽现狐疑。
　　云衡嘿嘿笑得有些憨：“是有些女气哈……但也还好嘛，不是什么小动物小卡通之类的。我名字里不是有个云字嘛，这代表是我褚云衡的手机啊。”
　　岚风撇嘴嘲道：“那要不要你每件衣服、每条裤子、每双鞋子上都贴上个云朵标签哪？还可以在手帕角上绣朵云或者绣个名字什么的。”忽然想到刚才在客厅里听到的话，她莫名其妙就有些躁动，忽而转了个话题说：“小叔叔，刚才我妈还问你妈呢，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我看你，形迹可疑哦。”
　　云衡一愣，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岚风咬咬唇，突然觉得自己很多嘴很没意思。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感觉心似乎沉了一点，刚喂进嘴里的那口焦糖布丁也瞬间变得寡淡无味了。
　　不过云衡后来说的一个提议让她的心情又转为晴朗：他说，要是日后岚风想和她的小伙伴出来见见面，又不想让父母知道，尽可以找他当借口。
　　其实云衡这么说，还有他私下的一层考量：在她眼里，岚风还是个小女孩，冒冒然要和一个小男生单独见面，他也未必放心。至少，在最初一两次，他会陪她一起去见乔林，若是对方的确如岚风说的那样是个好男孩，他才好安心让他们继续做朋友。

　　岚风一直没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乔林。乔林也似乎猜到她有些为难之处，竟也一直没问。寒假这一个月，通信看来是不能继续了，不过在放假前，他们有了约定。
　　那还是在期末大考前夕。女中平日就管理得严，学生大多住宿，每天只有下最后一堂课后的一点点时间允许外出，而每逢期末考试月，更是实行封闭式管理。学校设施倒是一应俱全，要吃什么喝什么甚至是运动健身都有，就是周一到周五整个住校期间都不能外出，纵然这个学校大多是些勤奋好学的好孩子，也够把他们憋坏了。
　　岚风自然也得守校规，想着寒假里要中断和乔林的联系，她有些怅然。她对他是有愧的——她曾经在很长时间里“无视”他的来信，甚至连搬家也没有通知他，故意让他找不到她，这对一个满心单纯和热情的孩子，是多大的伤害！在他们恢复通信后，乔林把以前邮局退给他的那几封盖着“查无此人”印章的信件寄给了她，她看着那些信，一下子又羞又痛。因此，即使现在只是面临迫于无奈短期地停止通信，她还是觉得对乔林过意不去。再一想到不止乔林没有自己现在的地址，自己也忘了问乔林有没有搬过家。若是他的地址也变了，他们怕是要失联好一段日子了。
　　岚风灵光一闪，想起个人。对，有他可以求助啊。她撂下做了一半的数学练习卷，走出了房间。
　　宿舍每层楼的走廊尽头有两部公用电话，她拨了云衡的号码：
　　“是我，小叔叔，我……我想让你帮我传个话，嗯，就是……”
　　“哦，小事一件！”云衡听完后爽快应道，“不就是让我去他学校一趟找他，问问他现在家住哪儿，寒假里怎么联系他么？我直接问他要个家里的电话，你找他不就方便了？”
　　“可他不大方便接电话。”岚风道。
　　“唔，虽然是这样，他家里总有人接电话的，有事你让他的家人转达也行啊。我记得你跟我说起过，他家人不都对你很好么？你们联系，他们应该会高兴的。”
　　岚风觉得云衡的话很在理，挂了电话，收了心，回屋后刷刷地很快做完了练习题，又看了几页英语，安安心心熄灯睡了。

　　因为考试将近，岚风把一多半心思都花在了复习上，对其他事便不大留意。倘若她还保有平时的一半细心，那就应该想到，云衡都没有问她乔林具体是在聋校的哪个班。好在，对云衡来说，他只消知道乔林是文皙班上的学生就够了。
　　云衡的爱情之花开得不算早。或许家人对他的评判有些道理：云衡虽然是个容易亲近、待人宽厚的男孩子，眼光却也是极高的。当然，在感情对象问题上所谓的挑剔，每个人的定义就见仁见智了。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让他动心，并非易事。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锁了很多年，其实并没有坑，而是因为有诸多不完善的地方，时间越久越不好意思放给大家看。今天一时冲动还是把文修了下解锁了。只是原文不如人意处太多，也懒得在原来上传的那么多章节上修改。任性地大刀阔斧地传完了全文，如果还有人对这篇旧作念念不忘的话，可以来瞅一眼。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