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冬小猫

13、诡辩

　　第十二章：
　　当绝大多数的神仙们还在享受着歌舞升平的奢侈浮华，当太白金星奉旨办事而回带来了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天庭的另一侧却是暗潮涌动，兵戈峥嵘。数万天兵集结一处，却始终不明白自己的使命，更有梅山兄弟整装待发，跃跃欲试。逍遥散人已经先行一步离开天庭，说是要悄悄潜回九仙山，来个里应外合。而整支队伍对外则宣称要追捕铲除天庭的钦命要犯，剿灭九华山企图犯上作乱的妖孽，以震天威。
　　浓云之上，一望无际的兵戈遮天蔽日，盔明甲亮。刀枪斧钺，寒光湛湛，旌旗招展，杀气腾腾。另有一袭银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冰冷的俊颜恰如万年不化的寒冰，犀利的眼神凛冽如刀，更似电光火石之间的碰撞，耀眼的光辉让所有罪恶与奸邪都无所遁形。在群甲万仞的包裹中，凛然生威，霸气天成。
　　五万带甲的天兵出得南天门，绕过九华山直奔九仙山。黑云压低，直逼顶峰，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山中鸟兽感受到迫人的压力，无不惊骇，纷纷逃散。银光乍现，转瞬即逝。当天地之间再次清明，九仙山上已是兵戈林立，方圆数百里的全部架起了天罗地网，任他插翅难飞。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倘若九仙山的神教总坛已不复存在，那么九州之内的其他教众也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迟早有覆灭的那一天。只是这九仙山上似乎安静的出奇，未见太多的门徒，而且兵至良久，那逍遥散人却一直未曾露面，这所谓的里应外合难道出了什么状况？杨戬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时，早有小道童飞报与重华宫。身着大红色的道袍的神教教主嘴角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杨戬，别怪本座心狠，只有让你在天庭毫无立锥之地，你才会选择离开，你心不死，我意不绝。教主立身站起，长袖一挥，手下门徒列队而出，两军对阵之时一字排开。不过，那几位得意的门人弟子并不在列，只有方寒雪方副教主陪在教主身边。
　　看到如此阵势，杨戬面上不动声色，然心中却为之一惊。为何只有这些人，其他的人去了哪里？难道我要发兵的事走漏了消息，他们已有了准备？再见这位教主果真如传言一般，样貌奇丑无比，整张脸就像贴着一张布满疤痕的兽皮，非但看不出本来面目，连任何一个表情看上去都是如此诡异，让人毛骨悚然。身材虽然高大威武，但走起路来却十分的艰难，左脚先向前一步，沉重的右脚随后拖行，以至于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连杨戬都不禁心头一阵酸楚。
　　可教主的脸上并无任何痛苦之色，依然是高高在上，依然是睥睨万千，依然冷眼漠视着万物苍生……这样一副残破的躯壳下面包裹着一袭怎样的灵魂？为何他会如此的表里不一，为何他会如此不相称，又为何见到他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杨戬暗暗开启了额前的流云神目，一算流光包裹住了那一身大红色的躯壳。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杨戬忽然觉得有一道强劲的法力如此自己的神目，霎时间，浑身一颤，眼前一片白盲，恰如强光下的失明一般，而脑中更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与哄鸣，仿佛头部遭受的重击，只觉眩晕难耐，只欲作呕。
　　怎么会这样……良久，这种强烈的不是才缓缓平复，而那俊逸的面容上已经失去了一层血色。双方还曾真正交锋，自己已先失去了先机，看来眼前这个人当真不可小觑。
　　方副教主暗暗冷笑，太一真人却平静的出奇，他在等，等杨戬的不适过去。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尽管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如此。想当初自己为了躲避追杀，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容貌，弄断了自己的一条腿，毒哑了自己的嗓音，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还在这幅残破的躯壳上下了血咒。即使是天眼也不可能窥伺的本来面目。而此刻，他的心真的很痛，他恨不能冲过去将心爱之人拥入怀中不要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峙。然而……他不能……
　　一阵暗哑刺耳的笑声在山谷中回响。教主拖着断腿艰难的来到两军阵前轻轻一拱手“呵呵……我太一真人何德何能，有劳真君大人如此屈尊降贵，劳师动众？现在我九仙山也可谓是蓬荜生辉了，呵呵……此处并非讲话所在，真君大人若不嫌弃，不若到宫中一叙。”看似客气的一句话却透着几许阴险的味道。
　　杨戬面沉似水，冷凝若冰。“本君此来，只为兴师讨逆！”
　　“哦？”教主故作惊疑，随后略到嘲讽的轻轻一笑“呵呵……前日，有太白金星奉旨来此，敦促本座严加管束本门弟子。本座深感惶恐，惴惴不安，夜不能寐，遂严惩了手下肇事弟子，此事，本门弟子及太白金星皆可为证，却不知真君大人何故兴此无名之兵，以伐无罪？”
　　“尔等弟子罪行累累，馨竹难书，区区惩罚不过掩人耳目，你身为一教之主，纵徒行凶，更是罪在不赦！众将听令！”
　　“且慢！”教主急急打断了杨戬，自己不想与他动手，更何况，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区区几条人命，真君大人何必如此咄咄相逼。此事若非发生在华山地界，我想真君大人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吧。”
　　如幽底深潭般的双眸依然冻结成冰。对方对生命的漠视让他愤怒到了极致。身后的梅山兄弟个个义愤填膺，更有哮天犬吠叫不止。在你的眼中，他们的性命贱若蝼蚁，而在我的眼中，他们的性命重若泰山。你们自诩修道中人，却无半点慈悲之心，简直与下界的妖魔无异，甚至比他们还要可恶，留你们在人间，迟早会酿成大患。
　　“少要啰嗦，今日纵然你巧舌如簧，也难逃公道。受死吧！”
　　手腕一翻，掌中的三尖两刃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色的光线，枪尖直指教主。
　　“呵呵……”教主依然不慌不忙，从容的应对着，好像在故意挑逗，激怒对方。更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真君大人何必动怒，难道是本座所言戳到了真君的痛处？纵然如此，真君大人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本门弟子纵有错处，但也已接受的了惩罚，真君何必劳师远征，定要将整座神教剿灭殆尽。要说真君大人没有私心，在场所有的人恐怕没人相信。您说，这算不算假公济私呢？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吧。我神教只因一时之失就要以毁灭为代价，成就真君大人飞黄腾达的垫脚石，岂非太过冤枉。”
　　“住嘴！”哮天犬双目尽赤，一声巨吠，恨不能马上飞扑过来，将对方撕成碎片。没有可以可以诋毁玷污自己的主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如果有人敢，那他就罪该万死。
　　杨戬依然一脸平静，虽心中暗潮汹涌，然却未露出丝毫情绪。抬手拦住了就要往前冲的哮天犬，冷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哮天犬虽然愤恨难平，却不敢违拗主人的意思，然而就在他被主人拦住的一瞬间，无意间捕捉到一丝熟悉却又讨厌的味道，那是属于逍遥散人身上的气味，但此处并无他的身影，难道躲在了什么地方？或许散人与主人早有打算，自己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计划。愤愤然退至一旁，默不作声。
　　教主虽然还在笑，可是心中的痛楚却只有他自己心里知晓。脆弱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无情的抓扯蹂躏，却又只能强自忍受，多情总被无情恼,伤人之人必自伤。握紧的拳头指甲已经刺破了掌心，指缝间隐有红色渗出。然，伤人的话语还在继续。“哼，方才真君大人说是前来讨逆，此话未免有失偏颇。谋逆之罪不比其他，我神教更不是所谓的天庭众仙，这样的罪行怎能乱扣。我太一神教素来恭谦礼让，潜心修行，宣扬道法，教化百姓，祛病禳灾，普济黎民，不曾有半点悖逆之心，对天庭和陛下更是恭敬有加，未敢怠慢。谋逆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好事之人诬陷罢了。真君不可不查啊！不能让真正的罪人逍遥法外。”
　　杨戬瞳孔皱缩，心中越发恼恨他的巧言令色，诡辩之舌，不由得放出了狠话。“是不是诬陷，你留着去跟死去的冤魂解释吧！”话音未落，枪尖裹着银芒霎时飞出，直刺神教教主。
　　谁知，教主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枪尖杀到，竟然不闪、不避、不动，好像就是在等死一般。
　　杨戬心头咯噔一下，暗自惊疑。手腕一翻，枪头侧面贴着教主的脸颊擦过，割断了一缕青丝，飘飘然落在地上。
　　“教主！”神教门徒无不惊骇，若非事先早已下了死令，不准任何人轻举妄动，他们恐怕早已冲将上来。
　　而教主依然镇定自若，至始至终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这种定力，何人能及。
　　他为何不动，难道又有什么阴谋。“你……”
　　“本座已然说过，太一教对天庭忠心耿耿，未有半点悖逆之心，更不敢与之抗衡，此心天地可鉴。所以本座绝不会与真君动手。如此，就算因此丧命，也好证明其他门人弟子的清白！”
　　杨戬握紧神兵的手又攥紧了几分，眼神冰冷入到，只恨不能将眼前人寸寸割裂。听着他的义正词严，信誓旦旦，脑中只浮现出四个字‘欺世盗名’。“如此，就莫怪本君无情了！”手腕再次翻动，刀刃贴着白皙的脖颈就要横劈而下。
　　“真君！手下留情！”随着半空中一个苍老声音的高喊，一位须发皆白的道者急急降下云头，颤抖的双手抓住杨戬的枪杆，整个人嘘嘘带喘，气急败坏。“你……你……哎！”
　　杨戬当即一愣，太白金星？他怎么回来这里？看来事情不妙啊！
　　“真君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怎敢抗旨行事。若非老朽及时赶来，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哦——”教主故作惊疑“呵呵，原来真君大人是抗旨行事啊，本座还在疑惑，怎么天庭会突然无故发兵。看来，现在是该轮到真君向天庭做个交代了。”
　　握紧神兵的手在微微颤抖，眼底愤恨的火苗几乎燃尽了他所有的理智。圈套，自己一步步陷入了别人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三首蛟感受到主人此刻的心情，发出低低的嗡鸣。梅山兄弟与哮天犬一起围拢上来，不解的看着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无奈的一声喟叹“哎，你呀！真君，陛下有旨，命真君速速收兵，回天庭回话。”
　　这么说，天庭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抗旨行事，其罪非轻啊。可是杨戬手中的神兵依然不肯放下，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设计，可这一切究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他？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帮自己的人。是啊！他为何还不出现，他究竟去了哪里？
　　太白金星不满的推开杨戬固执的枪头，回过头来，满面陪笑的对教主询问道“让教主受惊了，不知教主可还安好？”
　　太一真人拱手还礼“呵呵，星君客气，幸得星君及时赶到，晚辈无恙。”
　　“哦——”太白金星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此事都怪显圣真君办案心切，擅自行事，险些铸成大错，还请教主见谅。”

　　“呵呵，哪里哪里，此次晚辈全赖道祖与星君庇护，才勉强逃过一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晚辈无以为报，遂备下两份薄礼，奉敬两位仙长，还请万务笑纳……”说着。便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勾，有两名道童抱着两个硕大的锦盒走了过来。教主满面含笑，并是不是的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杨戬，看似洋洋得意，幸灾乐祸，炫耀着自己的智慧，实则，心脏已经痛得无法呼吸。为了最终的目的，始终戴着一副假面具在狠心的演戏，伤害着别人，也折磨着自己。
　　“这——”太白金星左右为难的干笑两声，自己怎好在司法天神的面前收礼。“这，恐怕不合适吧。”
　　“此乃晚辈奉敬长辈，理所应当。”
　　“呵呵——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完全忽略了另一个当事人的存在。
　　杨戬岿然不动，冷若冰霜。他们方才再说什么？道祖，星君……难道堂堂的道祖也逃不开世俗的诱惑，心甘情愿被他们利用吗？千年以来，我杨戬从不曾如此被人算计过，别人步步为营，设下圈套，自己竟全然被动且毫无还手之力，此等屈辱，我杨戬誓必十倍奉还。
　　太白金星抓紧杨戬握住神兵的手，语重心长的劝慰道“真君——旨意已下，切不要固执行事，因小失大啊，收手吧！”
　　“哼！”杨戬冷哼一声，愤然收回神兵，冷冷的射来一任犀利的眼刀，转身离去。
　　太白金星杵在原地，感觉自讨没趣，直觉一阵尴尬。突然间，老道又想起了什么，急急追了上去，留下梅山兄弟收拢兵将，回转天庭。
　　风云突变后，转瞬间又是一派祥和，神教门人无不叹服教主的英明神武，决胜之才，当真是有胆有识有心计。也真正见识到了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可让三界第一战神败北而回，此等心智，此等雄才，何人能及。众人欢欣鼓舞，却惟独教主本人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仿佛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剩下的只有慢慢的疲惫，之后，便一个人默默的转身离开了。夕阳的余晖洒在红色的道袍上，仿佛与光影融在了一起，残阳如血，徒留一袭修长的阴影。
　　寒雪望着教主远去的落寞背影，不解中透着茫然，心尖阵阵刺痛。

　　太白金星好不容易追上杨戬，却已累的面色惨白。“真君，你慢点，老道有话要说。”
　　杨戬很不耐烦的停下云头，只是漠然的等那几乎拍不动的老者狼狈的赶来。“真君，老道有话要说。”
　　“星君有何指教？”冰冷的声音让原本打算扶着杨戬歇会的太白金星讪讪的收回了手。
　　“那个……真君这次回天庭复命，陛下语气不善，众仙也颇有微词，真君一定要小心行事啊，不要在冲动啦。”
　　不用太白金星提醒，杨戬也已知晓，此事不会这么容易便善罢甘休，看来真正的硬仗是在天庭，我杨戬不惧任何对手，不料竟是被自己的同僚从背后插了一刀。当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原来真正的敌人竟是那些同殿而立，貌合神离的君臣。“杨戬谢过星君提醒，此事，本君自有计较！”自古皆是落井下石者居多，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可以打压我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太白金星欲言又止，只是程式化的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回到真君神殿，杨戬匆匆换下朝服，便直奔瑶池而来，一路上双眉紧锁，似在思索着对策与托词。
　　瑶池并非朝堂，此时也并非朝会，然圣境之内众仙们却都已到齐，俨然一派正是的集会。嫦娥仙子看着杨戬走进来，失望的别过眼前，竟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似乎多看一眼，便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其他诸神，或事不关己，或漠然冷笑，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嘴脸。
　　杨戬收敛心神，如平时觐见一般，并无任何异样。“小神杨戬，参见陛下娘娘。”偷眼去看两位上位者，果然面色铁青，真的是来者不善，看来自己必须小心应对才是。
　　“杨戬，你可知罪！”玉帝直接出言问罪。
　　杨戬低垂着头，眼观鼻，鼻闻口，口问心，看似恭敬的回奏道“小神不知，请陛下明示。”心头的怒火依旧维西，身上的傲骨宁折不屈。清朗的声音让众仙都为之愕然。
　　“你！”陛下抬起微颤的手指指点杨戬，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侧过身去对着王母娘娘抱怨着。“你看看他，他这眼里，还有朕这个陛下吗！”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或许他不知道陛下问的是哪一桩。”娘娘极力解劝着，并偷偷给杨戬递了个眼色，让他收敛几分。
　　杨戬低垂眼眸，只作未见。
　　“哪一桩？他做的好事还少吗，是不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杨戬，朕问你，你因何逆旨行事，发兵九仙山，”区区九仙山，朕还不放在心上，可是他杨戬，狼子野心，桀骜不驯，对朕更是充满的怨恨之心。现在，他公然抗旨，轻易调动天庭数万兵马，倘若他有谋反之心，势必会威胁到朕的皇位，决不能让他有这样的机会。
　　杨戬在发兵之前，就已经最好到了最坏的打算，此事也早已有了准备。“陛下，娘娘，小神并不曾抗旨行事。小神实在履行司法天神的职责，追捕天庭钦命要犯，并剿灭九华山一干众妖。此乃小神分内之事。然，追捕的妖魔甚是狡猾，。得知陛下禁止发兵九仙山，便逃至太一教总坛，寻求庇护。小神前去要人，但太一真人抵死不认，山中的门人，妖邪，更是有恃无恐，视天庭为无物。小神这才与他们有了言语上的冲突。小神所言句句属实，所带兵将皆可为证，小神只要发兵至九华山，所以，不曾抗旨。”
　　“你！”强词夺理，巧言令色。有那么一瞬间，陛下被噎的说不话来“那九华山的妖魔可曾抓到？”
　　“陛下急召而回，小神无功而返，望陛下恕罪。”
　　冕旒冠上的串珠突突乱颤，玉帝只差不曾拍案而起。他杨戬倒是将所有罪责推得一干二净，还将不是推到了朕的身上，我看他真是无法无天了。强压心头怒火，陛下自龙书案上拿起一叠黄澄澄的奏章，在眼前晃了晃。“此事暂且算你无罪，不过，这里尚有众仙联名上奏参你的折子，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说着，便将一叠奏章直接丢了出去。
　　杨戬微怔，这又是怎么回事？瞬间的失神随即恢复了冷静，抬手在空中一接，银光闪过，奏折已到手中。一边缓缓的展开手中的折子，一边偷眼观瞧众仙的神色。察微知著，捕捉所有微妙的信息。众仙严阵以待，好像不约而同的做好的战前的准备，今日不成功便成仁，不将杨戬搬倒，誓不罢休。为什么会这样？再看向手中的折子，更是吃惊非小，惊惧不已，等大的眼睛瞳孔皱缩，面上本已不多的血色渐渐退去，微紫的双唇隐隐发颤，连胸口都难以抑制的剧烈起伏。手中青筋凸显，只差不曾将奏章化为齑粉。
　　联名致，确实是联名折，以托塔天王为首的三十六名上仙控诉自己罪行的联名折，一条条罪状恰如他们亲眼看到一般无懈可击。
　　从小到纵容属下、索贿行凶，大到蓄意谋逆、抗旨不尊。如果真的按上面所说，所有的罪名加在一起，足够让自己千刀万剐，万劫不复。可是，杨戬不明白，这所有的事情他们是如何知道的？看来，是有人在暗中操控啊，早已在自己的身边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今日之机，置我于死地。恐怕今日一语不慎，我杨戬就要准备着杀出南天门了。
　　“杨戬，你哆嗦什么！”高高在上的三界至尊鄙夷的望着台阶下这个让自己厌恶以极的外甥加臣子。冷嘲热讽之意溢于言表。
　　杨戬微阖凤目，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澈睿智与镇定自若。合上手中的奏折，教育殿上官重新放回龙书案上。“启奏陛下、娘娘，奏折中所言多项罪状，小神皆不知情。许是手下人不服管束，暗中操作。小神确有治下不严之罪。”
　　避重就轻，推卸罪责，你以为这样，朕就治不了你的罪了吗？“众仙联名上奏，岂能有不实之语，不知众位仙家有何话讲？”
　　“陛下，娘娘。臣有话要说。”托塔天王李靖拱手出班，“下界上缴岁贡，此乃天庭惯例，杨真君奉陛下之旨督办此事，理应尽职尽责。然，在此期间却有灵官来报，杨真君徇私枉法，收受贿赂，收下了西海赠与的万年珍珠。并答应缩减岁贡，篡改名目，以掩人耳目。此乃欺君之罪，请陛下明鉴。”李天王言之凿凿，义正词严，一派刚正耿直之态。
　　“杨戬，你可有话要说？”
　　杨戬胸有成竹，不为所动。“陛下，娘娘。托塔天王所言实属诬陷，西海大太子确实来过小神的真君神殿，只因数年来，西海水族急剧锐减，无力承担繁重的岁贡，希望能够宽限几日。但小神婉言回拒，公事公办，并无徇私，并将西海所赠之万年珍珠至于岁贡之列。现如今，岁贡已齐，名目皆清。倘若陛下不信，可以当场查看，或是宣西海龙王上殿，小神愿与他当面对质。”说着，阴鸷的目光射向一旁真力的李天王，只让他遍体生寒，不寒而栗。“只是……不知托塔天王如此诬陷杨戬，究竟意欲何为？”
　　反客为主，杨戬这招当真用的够绝。李靖当即大惊，这样的变故全然出乎他的预料。那颗珠子杨戬没有收么？他怎么敢与西海龙王对质，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就在李靖迟愣之际，玉帝已经下旨，宣西海龙王觐见，并命天官去库房核对名目。
　　李靖向身旁的四大天王递了个眼色，魔力红出班道“陛下、娘娘。臣有话要说，杨戬罗织罪名，构陷百官，残害同僚，同是封神旧部的镇守灵霄宝殿的四圣大元帅王魔和杨森只因莫须有之罪，便被打入了天牢，更是屈打成招，惨不忍睹，现有他二人的坐骑在瑶池外侯旨，请陛下、娘娘明断。”
　　杨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愿再去面对任何事。
　　娘娘有些坐立不安，厉声呵斥道“魔礼红，你当瑶池圣境是什么地方，岂是那两只小小的妖兽能随便进的吗！”
　　魔礼红当即被吓得浑身一抖，噤声不语。玉帝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娘娘不必如此，既然他二人有冤情，就让他们进来申诉一番又有何妨，如果所言不实，也好还杨戬一个清白。”
　　“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妾失仪了。”目光游离的向下撇去，杨戬依旧平静无波，垂手而立。
　　时间不大，狴犴与狻猊便入得瑶池，参拜过后，正看见司法天神杨戬站在他们身前。两人双目尽赤，如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的向前扑去，一面诅咒谩骂着一面撕扯噬咬着杨戬的朝服，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杨戬，你还我家主人命来……”
　　然而此地乃是瑶池圣境，而自己又是众矢之的，脑中急如电转思索着对策，面对两只妖兽的突袭竟然一时未能避开。吃惊之下，却不好动用法力，仅用蛮力竟甩不开两只发狂的妖兽。没有银甲护持的白皙脖颈忽觉一阵剧痛，竟是狴犴的爪子在上面留下了四道深深的血口。鲜红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向下流淌，没入衣领之内，消失了踪迹。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堂堂司法天神，天庭第一战神居然被两只小小的妖兽给抓伤了，岂有此理。不过吃惊之余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窃喜。
　　杨戬愧疚的心绪多了几许释然，这就全当是我杨戬偿还欠你们兄弟的债吧。突然，银光乍现，周身法力斗涨，两只发狂的妖兽被震飞出去。杨戬抬手抹向自己脖颈上的伤痕，鲜红的血迹在指尖细细捻摩，冰冷犀利的眼神并不曾怨毒的射向地上的两人。
　　“大胆妖孽，瑶池圣境岂容尔等放肆。”王母娘娘立身站起，高声呵斥。“来人，将这两只妖兽拿下。”命令已下，仍不忘瞪那魔礼红一眼。“魔礼红，这就是你带来的人吗！”
　　“我——微臣——”魔礼红哑口无言，心中暗骂两只莽撞的妖兽。
　　陛下却是出奇的宽宏大量“哎——娘娘何必动怒，想他二人必是有冤在身，才一时激愤，把持不住，情有可原嘛。”
　　娘娘不甘示弱，若不趁此机会借题发挥，一会必然被动。“小小妖兽，以下犯上，目无纲常，罪在不赦！”
　　“娘娘——”陛下却是柔声解劝着“他们既然来此伸冤，总不好还不给他们申辩的机会就将他们处斩吧，且听他们怎么说，等问清之后，在杀不迟啊。”
　　娘娘心中不安，却无话可说，只得暗自压下。
　　两只小兽如蒙赦令，挣开钳制，向前跪爬几步，以头抢地，字字血泪。“陛下圣明，若能还我家主人清白，我们兄弟纵然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好啦！”陛下出声打断了二人“你们二人有何冤情还不速速讲来。”
　　两人再次跪爬几步“陛下，杨戬这个卑鄙小人，诬陷我家主人与天牢中的妖魔相勾结，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家主人打入天牢。我家主人蒙受不白之冤，抵死不认，竟被施以酷刑。我兄弟二人前去与他理论，谁知他竟设下毒计，利用我们兄弟坐实了我家主人的罪名，并且不顾其他众仙的反对，简化了司法流程，直接将我的主人削去神籍，打入轮回。小兽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宁愿千刀万剐。”
　　陛下面色平静，沉静无波，看不出息怒。“杨戬，你可听到了。”
　　“小神听到了。”
　　“他们所言可有不实？”
　　“没有不实。”冰冷的声音响彻瑶池，却听不出丝毫情绪，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本以为他会抵赖，不想竟然全然认下。连狴犴与狻猊也不免大吃一惊。
　　不及陛下问罪，娘娘已然动怒，先发制人。“大胆杨戬，你身为司法天神，怎敢知法犯法，滥用死刑。来人啊，将杨戬与我拿下，打入天牢。”
　　众仙一震唏嘘，震惊之余不免窃喜，不想这个不可一世的司法天神最后竟然是栽在自己主子的手里，果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狐悲。看来此事与娘娘脱不了干系，若不找个替罪羊，恐怕连陛下都会左右为难。
　　“慢！”杨戬豁然抬头，灼灼清澈的目光对上娘娘咄咄逼人的眼神竟无丝毫退缩避让。“小神还有话说。”上前羁押杨戬的天兵呆愣在原地。
　　“两只妖兽虽然所言非虚，但他们并没有足够证明王魔和杨森无罪的证据，而小神却是证据确凿，更有他们的口供和画押，所以小神自认为并无不妥失职之处。”
　　“你那是屈打成招！”狴犴与狻猊双目尽赤，恨不能再次不上前来，却被身后的两个天兵死死的按住。
　　杨戬并不曾看他二人一眼只继续说道“小神至始至终都不曾动过他二人一根汗毛，何来屈打成招？只是天牢的狱卒在例行公事罢了。如果这样也算是刑讯逼供，那小神无话可说。但他二人亲自画押且供认不讳，供词物证尽皆在真君神殿，陛下，娘娘可亲自验看，亦可宣天牢狱卒前来问话，是以证明小神所言非虚。只是这两只妖兽救主心切，不辨是非，竟夜闯真君神殿，撕毁证物，小神一律将他们杖责一千天棍，两只妖兽怀恨在心，故而在圣主面前诋毁小神。”
　　确实，杨戬至始至终都不曾动过王魔和杨森一根汗毛，他去天牢第一次见到两人时，他们已经被天牢的狱卒打的遍体鳞伤，面目全非。狱卒的目的也很明确，无非就是要讨好这位天庭的重臣，冷酷的修罗。杨戬一言不发，狱卒只当他默认，下手便更加的凶狠。自那夜狴犴与狻猊打闹神殿之后，杨戬自知此事不能再拖，才又一次来到天牢，也只对他们说了唯一的一句话：我知两位铁骨铮铮，宁死不屈，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要对付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娘娘。如果你们现在认罪，我只讲你们削去记忆打入轮回，家人可保无虞。如果你们死不认罪，结果还是一样，甚至只会更惨。我杨戬的手段你们总该听说过，如果你想让你们的家人陪你们一起，我杨戬不介意多做一回恶人。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没有做出决定，那本君就会替你们做出决定了。
　　攻心为上，这短短的几句话果然比任何的酷刑都更有效，两位大元帅含恨画押，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包括早已安排下构陷他二人的妖魔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娘娘略略放下心来，杨戬果真还是没有让自己失望。
　　“杨戬，你个卑鄙小人，你含血喷人，信口雌黄……”
　　此事说起来太过诡异，玉帝心有不甘的继续追问道“那王魔，杨森现在何处？”
　　杨戬重新低垂下头，恢复了恭敛的姿态，眼帘稍稍翻起，偷眼观瞧，但很快就遮住了自己如墨的双眸“启奏陛下、娘娘，小神已按照天条律法，将他二人打入轮回。”
　　也就是死无对证了。难道天庭还能将一个早已忘记前尘往事的凡人带上天来吗。这杨戬下手果然够快，够狠，够绝……竟然寻不到一丝破绽，当事人全部不在，要想翻案，几无可能。
　　这时有天官自真君神殿而回，呈上所谓的供词证物，铁案已定，纵是三界之主也无力回天。
　　娘娘这才全然放下心来，对着杨戬微微颔首，嘴角露初了满意的弧度。
　　玉帝不甘心的咬咬牙，下旨道“来人啊，先将这两只妖兽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
　　狴犴与狻猊疯狂的嘶喊着，挣扎着被生生拖出了瑶池。杨戬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已被抽干，可是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呢？
　　娘娘仪容端庄，母仪天下，依然是众仙眼中敬畏的娘娘。
　　这时，核查岁贡账目的天官已经回来复命，账目清楚详备，确无半点错处。包括那颗万年珍珠也确实在岁贡之列。西海龙王奉旨觐见，看到杨戬和李靖，不由得一阵心虚左右为难，心一横，所幸实话实说，只是略去了与李天王谋划之策。所诉之言与杨戬一般无二，众仙无不惊叹杨戬的智谋与缜密，甚至开始怀疑当初上联名折是不是此生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想竟被他一一化解，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但想到司法天神平日的手段，众仙不禁一阵恶寒，此次若不能将其扳倒，恐怕我等只会落得比王魔杨森更加凄惨的下场。看来今日已无退路，不若放手一搏。
　　天奴看向众仙焦虑不安的眼神，心中鄙夷的冷冷一笑，晃动手中的拂尘，一脸谄笑的来到殿前，躬身施礼。“启奏陛下、娘娘，天奴有事启奏。”尖细刺耳的声音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但为了以后身家性命，却又不得不竖耳静听，心中不住的祈祷。
　　“陛下是否还记得一个叫李博安的书生，就是前些时日骂您的那位。陛下命杨真君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并在楠郡下了三个月的暴雨。可是奴才听说，杨真君早已在楠郡地界挖好了沟渠，所降暴雨全部流入了长江，因此楠郡并未受灾。而且那个李博安本人也并未被打入地狱。”天奴嘲讽的看了杨戬一眼，躬身退在一旁。
　　此言一出，众神皆惊，面面相觑，连娘娘都不可置信的盯着杨戬。
　　杨戬痛苦的闭上双眼，还能说什么，还能怎么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杨戬一心为民，到最后却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将我处之而后快，难道今日，我真的难逃此劫。
　　“杨戬！”陛下高声断喝，难以压制的怒火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明黄色的龙袍突突乱颤，只恨不能立即将这个目无君主的乱臣贼子推上斩妖台。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阳奉阴违，罔顾圣旨，这还了得。朕的圣旨对你来说岂不成了一纸空文，其他神仙若要效仿，朕的的威严何在。如果说王魔杨森一事碍于娘娘的面子，朕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此事决不能姑息。“这次你还有何话讲！”
　　“我——”掩藏在袍袖之下手在隐隐发颤，苍白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的握成了拳头，连青筋都已突显出来。纵使你巧言善辩，又如何能经得起这一轮轮的搏杀。真的太累了。既然上天都不肯给我造福三界的机会，我还死扒着这个位子做什么。也罢……
　　娘娘不安的看了看杨戬，又看着陛下，见他盛怒的面容已经开始有些扭曲，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想要张口，却欲言又止。
　　见杨戬吞吞吐吐，便知天奴所言非虚，不由得心头怒火更胜。妖孽就是妖孽，果然不可信啊。“来人！”
　　杨戬豁然抬头，袖中的神兵嗡嗡作响，蠢蠢欲动，恨不能在下一刻就激射而出，饥渴的扑向对方鲜活的血肉。
　　“陛下！”娘娘突然开口，拦住了玉帝，不安的看了看众仙，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千万不要再逼杨戬造反了。”温柔的手按上陛下宽厚的手掌，撒娇似的却又不着痕迹的轻轻按揉，安抚下那颗躁动盛怒的心。
　　众仙的心无一不是悬在半空，七上八下，本以为陛下就要处置杨戬，可是娘娘的阻拦似乎又让本已确定的事情出现了变故，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杨戬这个司法天神也就不用再做了。”陛下权衡利弊，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让自己安心，才能让众仙满意。
　　杨戬坚毅的目光下闪过一丝黯然，伤感，悲戚，所有的努力终还是付诸东流。
　　览尽世间空余恨，一腔热血做悲鸣。
　　就在众仙长舒一口气之时，忽然有殿前官来报，说西海三公主求见。
　　杨戬心头一震惊疑，她怎么来了？对于她的忽然出现，心中有酸楚，有愧疚，有不忍，有惋惜。毕竟，千年的情感尤其是一纸休书就能隔断的。
　　三公主淡漠的眼神空洞无神，好似已经看破红尘，这世间的一切对她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对于那个相伴千年有狠心将它‘抛弃’的丈夫，寸心有爱，有怨，有痛，有伤，却独独没有恨。爱的太深，抓的太紧，却又将他推得越远。一心希望他能够将所有的爱都给自己，只是到后来才明白，什么叫大爱者无爱。他永远都不属于一个人的。曾经，我们错过了太多，分开后才懂得失去了什么，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值得珍惜。以前只怪我不懂，以后，我只愿为你默默守候。
　　“小仙寸心，见过陛下娘娘。”听说陛下要召见自己的父王，心中就对那个人多了一丝牵挂和不舍。
　　“你来做什么？”西海龙王对自己的女儿的突然出现深感不安。
　　三公主寸心根本没有看向自己的父王，只是平静恭敛的向上回奏道“小仙此来只是为了来看一下这个倒行逆施，薄情寡义之人是如何身败名裂，自取灭亡的，也让众位仙家都知道，他是如何抛弃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妻子的。”
　　杨戬不敢去看寸心，他已经被深深的愧疚折磨的喘不过气起来，只有选择默默的承受。我终是伤你太深，无论你选择怎样的报复，我都无话可说，只要这样可以减轻你心中的痛苦。
　　众仙窃窃私议，心中幸灾乐祸，对杨戬更是充满了深深的鄙夷。没想到就连相守千年的妻子对他也是恨之入骨，你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娘娘偷眼看了看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玉帝，不由得出言训斥道“寸心，不许胡闹，你们已经不是夫妻，瑶池圣地也不是你们泄私愤的地方。”
　　“小仙并非要泄私愤，只是有事想要禀奏。数十日前，杨戬逆天而行，抗旨行事，在楠郡上空下了三个月的暴雨，幸得小仙知道的及时，带领数万水兵提前在楠郡挖了数百条沟渠，将打水引入长江，这才是楠郡百姓免受灭顶之灾。”
　　寸心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众仙所有的预期，本以为已稳操胜券，如今又变数横生。
　　杨戬心中恍然，满眼的痛惜的望着自己曾经的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不能让你替我承担这个罪名……
　　娘娘别有深意的看着寸心，心中已经了然。
　　杨戬刚要说些什么，面色阴沉的陛下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天庭的意思？”
　　“倘若真的下了三个月的暴雨，楠郡必然将有数万人死于非命，陛下又怎会下这种惨无人道的圣旨。”
　　“你！”陛下面色铁青，却被噎的哑口无言。“你为何到现在才来禀报？”
　　寸心幽怨的望了杨戬一眼，情到深处只剩下满目的忧伤，剥开冰冷的外壳，在那颗柔的心上的爱与伤，又经得起多少岁月的蹂躏与消磨“小仙虽然对杨戬有所怨恨，但我们毕竟做了一千多年的夫妻，有一段深深的无法割舍的感情。但最近一段时间，杨戬倒行逆施，为祸苍生，已经引起天怒人怨，人神功愤，小神对他也是忍无可忍，故而上天禀报。”
　　“寸心！”娘娘已然看出西海公主与杨戬之间的隐情，既然她心甘情愿如此，不若就将计就计，保住自己的臂膀才是真啊。“你心中有怨，想与杨戬作对，这个我们都可以理解，但在楠郡下雨确实天庭的意思，这次你闹得确实太大了些。”
　　见陛下仍然疑虑甚深，娘娘解释道“陛下，臣妾确实听说有人提前在楠郡挖好了沟渠，只是只是一直不曾查出那人是谁，现在好啦，一切都清楚了，杨戬是冤枉的。”
　　清楚了吗？明白了吗？千年的纠缠原来都只是在索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爱是付出’。她用自己老保住了我，保住了司法天神这个位置。多想就此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不让他再受到任何的委屈。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寸心，对不起……错过了，就真的没有弥补的机会了。难掩的痛涌上心头，浓浓的酸楚如一把利刃将曾经的伤口寸寸剥离。
　　“大胆寸心，你竟敢对抗天庭，来人啊，将心海三公主拿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话音未落，瑶池之内银光乍现，蛰伏良久的三首神蛟突射而出，枪尖直逼三界之主。
　　众仙一阵惊呼，娘娘更是惊惧的异常猛然扑到陛下的身上。惊恐万分的看着杨戬，极力的用眼神去压制去安抚。
　　杨戬可以不在意个人生死，也可以放弃司法天神之位，但若是谁敢伤害到寸心，我杨戬今日就是血溅三尺，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但娘娘热切诚恳的眼神还是让杨戬冷静了下来，自己可以这样做吗，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做吗？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今日一旦大开杀戒，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自己又将妹妹和兄弟的安危置于何地，自己又将寸心的牺牲置于何地。或许娘娘真的有更好的对策，自己决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将所有人推向灾难的深渊。
　　修长的睫羽遮住了满目的痛惜，兵刃一横，刀锋置于寸心的颈下。寸心，对不起……
　　三公主寸心错愕的看着杨戬，只觉难以置信，层层的悲凉爬上心田，原以为真的可以不在乎，原来还是高估了自己，没想到，他的兵锋真的会对上自己……
　　娘娘稍稍放下心来做回原地。“陛下，寸心虽然有过，但她也有功啊！”
　　“功？她有什么功？”陛下余怒未消，只是恨恨的瞪着爱恨纠结的两人。
　　“她替天庭挽回了颜面，保住了陛下的声誉啊！”
　　陛下不得不承认，当初的旨意确实大失民心，娘娘所言确也有理。
　　见陛下并不反对，娘娘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将寸心发回西海，撤去三公主的封号，贬为普通龙族，永世不得踏出西海一步。”
　　玉帝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这已是最轻的处罚，再多的悲愤也只能长埋心中。
　　可是至始至终，西海龙王都不曾为自己的女儿讲过一句情。骨肉亲情奈何如此凉薄，有那么一瞬间，连杨戬都觉的有些心灰意冷，替寸心不值，因为她的父王，也因为自己。可是他又能说些什么，毕竟他是她的父王，毕竟害她至此的人是自己。
　　与杨戬对抗的人一个个败下阵来，惟独杨戬本人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难道他真的已经强悍到无法撼动的地步了吗。众仙精神萎靡，无不泄气，另有个别的神仙还想再说些什么，忽听杨戬突然开口道“陛下、娘娘，小神忽觉有些身体不适，对许多职事有些力不从心，办理的多件案子也确有欠妥之处，小神难辞其咎，所以小神自愿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回去闭门自省，请陛下、娘娘恩准。”
　　以退为进，蛰伏待发。也唯有这样才能避开风口浪尖，以及众仙的咄咄相逼。不过，用不了多久，这个兵权我还是会拿回来的。
　　此言一出，众仙再也无话可说，陛下希望杨戬能够为己所用，却又忌惮他手中过高的权利和桀骜的心性，两者之间的矛盾总是难以调和。今日他肯主动放权，又主动示弱，就不要再逼他了，以免适得其反。暗战了许久，朕也有些累了。“恩准！”
　　众仙指望托塔天王，李靖观望陛下，陛下面露倦意，无心再议。此间只得不欢而散，更为以后自己悲惨的命运祈祷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