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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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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思媛,原来我是有印象的。那时的确有个女孩子,自始至终陪在子轩身边。子轩走了后,她一直哭,谁都劝不住。我们当时的确认为她是子轩的女友,都觉得这女孩子真可怜。”
“所有的事情办完后,她不声不响就走了。临行时拿走了子轩身边的一些东西,大概是些日记信件什么的。那些东西,子轩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她要拿走,子轩家里人也没拦着。自那次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印象里是个很漂亮单纯的女子。”
“嗯。认识她的这些年,都是她处处为我着想,亲姐妹都比不上。”落了停了停,忽然问:“对了。你是怎么拿到我寄出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的?”
“哦。关于那本书,后来我问过子轩的父亲。他告诉我,他去青岛接回子轩的时候,临走最后再到那小房子里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下楼时遇到一楼的老房东,他很抱歉地说有一个邮包,寄来有段时间了,当时子轩恰好不在,就放在了他自己家里,是他的妻子代收的。那老阿姨年纪大记性不好竟然忘了这件事,邮包一直在他家的架子上。一直到得知子轩出了事,才想起这个邮包来。”
“子轩的父亲把邮包带回了家。只是这时子轩已经病重,一直到最后都未能打开那个邮包。谁想到会被我看到呢?”
落了黯然说:“阴差阳错。还是我们无缘了。”
窗外的雪渐渐小些了,变成细密的雪粒,在玻璃窗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窗台上积了一层雪。因为室内外的温差,窗上结了一层白雾,只能看见外面朦朦胧胧的灯火。
“一年又要过去了。再有几天就是新年了。”我说。
“时间真快。想起小时候很天真,认为新的一年来了,旧的一页就可以彻底翻过去。无论多少的不快乐都会不见了。后来才渐渐知道,新年的第一天,和昨天并无分别,和过去的许多日子也没有分别。该有烦恼和忧伤都还在,该面对的还要面对。”
“是啊。所以新年是属于孩子们的。”我顿了顿,又说:“雪好像要停了。”
落了担心地说:“不知明天航班会不会按时。”
我说:“应该没事。预报说明天会是晴天。”
“真冷。我好几年没有在北方过冬了。”落了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我有个朋友特别怕冷,每年到入冬前,她就飞去新加坡,过完冬天再回来。”我微笑着说。然后将放在门后的电暖气也拿出来插上,散热管渐渐亮起来,红彤彤的,让人觉得很温暖。
“其实我很喜欢北方的冬天。这才是冬天的样子。白雪覆盖的城市、森林和原野,想想都像是在童话里。”落了眼睛望向窗外,一脸憧憬地说。
“那你以后会不会回来呢?”
落了沉默半晌。
“大概不会。”
“一直在广州了?”
落了艰难地笑笑。“怕也不是广州。我将要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了,开始一种我想也没想过的生活。”
。。。。。。
“你告诉她了?”章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对。我怎知她不知道这件事?这可不能怪我。”
“你怎么能这样?!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为她着想过吗?”
章言的眼中怒意渐盛,杨子粒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小姐脾气才慢慢回来,她挑了挑眉毛说:“章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吗?你不该先解释你为什么对我说谎吗?你和她明明认识的,你们还一起从北京回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去了北京。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子粒越说越生气,脸红红的,咬咬牙接着说:“而且,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原意并不是为了质问你,毕竟除了我们两家的一个约定,我也不算你的什么人。我只是想提醒你,段落了知道消息后,精神有点恍惚。你如果知道她在哪里,最好去看看。”
说完,杨子粒抓起自己的包,回身就走。章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杨子粒回头,眼睛直瞪着他。
“子粒。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如果是为了你刚才的态度,我接受。如果是因为你对我说的谎,那么没必要!”
杨子粒挣开他的手,大步跨出房门。章言听见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恍惚片刻,猛然想起落了,急忙掏出手机拨落了的号码,提示却是关机。他来不及犹豫,抓起车钥匙,拉开门冲下楼去,打开车门,发动车子。捷豹发出一声吼叫,冲上大道,飞驰而去。
来到落了家楼下。章言跳下车,见窗口是黑的,甩开两条腿,几步跨上楼去,敲门,没动静。章言开始大力砸门,还是没人应。再拨电话,依旧是关机。章言又急又担心,在门口团团转了两圈,正要再砸门,门却突然开了。
落了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着章言的目光却是一片茫然。
“落了!”
见她好好站在面前,章言一颗心放下一半。“怎么不开灯。”
章言正想进去,落了忽然身体软软地靠过来,章言忙拥住她。
“他不在了。”落了细若游丝的声音。
“嗯。我知道。我们先进去好吗?”章言轻声说。
章言扶着她进去,摸索到沙发,他想先让她坐好,然后去开灯,落了却伸手抓住他。
“别开灯好吗?陪我坐会儿,说会话。”
“好。”章言小心翼翼地说。
两人摸着黑坐在沙发里,面向着窗外林立楼群的灯火。落了很自然地把头靠在章言肩上,章言一动不敢动。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星星?”
“看不到。应该是有吧。”
“总也看不到。我在崂山之巅时,有很大片的乌云,我都看见了。乌云都遮不住,却能湮没在灯火里。”
章言听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声细如发,转头看她,见她面色苍白,却一脸平静。
“你如果太难过,就发泄出来吧。”
落了缓缓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章言一眼。“我为什么要难过?我会永远看见星星了。在星星的拥抱里安睡,和我最爱的人一起。我曾经那么傻的离开他,但以后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她说着,声音慢慢低下去,像是要睡着了一样。章言感觉有些异样,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怪怪的腥味。
章言猛的大吃一惊,随手一摸,一手黏黏的液体。他一下跳起来,冲到墙边按下电灯的开关。突然的光亮让他眯起了眼睛,但当他回过头来,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陈思媛和杜鲁在广州下了飞机,一刻不敢耽误,按照那个电话的地址迅速找到了落了所在的公司。当被告知段落了一天没来上班,陈思媛更慌了。杜鲁便又拨通了杨子粒的电话,从她那里得知落了已经在医院抢救。思媛一听落了果然出事了,登时就哭了。两人打车用最快速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思媛一阵风地冲下车,直跑到咨询台,急切间前言不搭后语,弄得人家半天才听清楚,一名护士很礼貌地安慰思媛,告诉她人已脱离危险,现在在住院部,然后告诉她房间号。
思媛顾不上多说,直接奔向住院部。杜鲁小跑着跟在后面。看见她横冲直撞的样子,不住提醒:“嗨,你慢点。”便不时给让她碰到的人道歉。
数着门牌,找到605病房,思媛刚要冲进去,却与正好开门出来的一个人撞了满怀。思媛本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这一撞,头早昏了,朦朦胧胧抬头一看,见对面一个人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但见那人面部线条清晰俊朗,虽面有倦色,仍不掩英气。微觉有些面善,但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请问你找谁?”轻轻的声音。
“哦。”思媛返过神来,急忙问道:“段落了是在这里吗?”
“嘘。她刚睡着。你是。。。”
思媛顾不得理会他,从他身边挤过,轻手轻脚走进门去。
六层是特护病房。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淡灰的墙面也不似一般病房白色空间的单调。落地的大窗被淡蓝的窗帘遮挡,房间里光线很暗。但还能看见床头有很大的一束水仙百合。也许是因为床上的人瘦小,若不是散在一旁的黑发,被子下面几乎看不出有人。输液管里还在一滴一滴注着液体。
思媛害怕惊扰了床上的人,轻手轻脚走近。看见落了的一张惨白的小脸,近一年半的时间,她又瘦了许多,真不知她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独在异乡,举目无亲。思媛又要掉眼泪了,忽看见落了眼角潸然流出一滴泪水,划过脸颊,在枕上湿了一小片。以为她醒了,仔细看时,原来她只是在做梦。
杜鲁也轻手轻脚来到身后,默不作声站立一会儿,轻轻碰碰思媛。思媛擦擦眼泪,与杜鲁一起轻轻走出病房。
“你好。我是陈思媛。这是杜鲁。我们都是落了的朋友。请问您是?”
“你们好。我叫章言。。。”
六层待客处的大厅,三人倚栏而立。阴天,只有这巨大的窗前显得略微明亮些。章言将情况简单地告诉了二人。思媛和杜鲁得知落了已无大碍,心才放下来。
“我当时只顾自己说,越说越伤心,却忘了落了能不能承受,都怪我。。。”思媛仍在懊悔万分。”
“好了。人没事就好了。”杜鲁一般安慰她。
“章言?哦,我好像记得了。。”思媛恍然说:“我们从前是一个学校的吧?你比我们高几届,是我们的师兄。”
“我也依稀想起你来了。”章言说。
“你对我也有印象么?”思媛惊讶。
章言想起六年前,第一次看到段落了的时候,她身体陪着一个女孩子。后来在学校,也常常见到她们在一起,当时心思虽都在段落了身上,却也模糊记得思媛的样子。此时一说,便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和落了在一块?”思媛终于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说来话长。等以后慢慢说给你吧。”章言一脸倦色。思媛心想他定是一刻也未休息,眼神一转,瞥见他左臂上贴着胶布,看来他给落了输血了。于是说道:
“多亏有你,这个真的要感谢你。”
“谢什么。她也是我的。。。朋友。”章言犹豫着,想着自己和落了的关系,却也只是朋友,不禁心里黯然。
“你很累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在这里陪着就好了。”思媛说。
“没事。我不累。我在这里等她醒来吧。”
思媛想:这个章言对段落了,绝不是一般的朋友那么简单。看他担心焦虑的样子,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子轩的去世,对落了无疑晴天霹雳,这时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陪在她身边,爱护她照顾她,或许能尽快帮她走出阴影,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