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永远》子谦Birdwood

43、43.

　　“对了。你未婚妻呢？”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章言睡了一下午，恢复了精神，干净的脸更显得明晰俊朗。和落了吃过晚饭，一起在热闹的街上散步。
　　“未婚妻？”
　　“对啊。你上次不是说你要订婚了吗？”
　　“哦。”章言明显对这个话题兴趣索然。“我父亲给订在了十月一。”
　　“她是怎样的？大家闺秀，是不是学识渊博？一定很漂亮吧？”落了却充满好奇心，兴致冲冲地接着问。
　　“我与她从前见过几次，了解不多。”
　　“两个人以后要在一起，不多了解怎么行？”
　　“谁说我要和她在一起了？”
　　“啊？！你想——逃婚？”落了惊讶地张大了口。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吗？动不动就逃婚啊什么的。”章言伸手作势要在落了头上轻敲一记。“我会找机会和父亲说清楚，我不会和她订婚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很严厉的，你能说服他吗？”落了缩缩脑袋说。
　　章言略显烦躁地蹙起眉头。“反正我不会订什么婚！”
　　落了见章言不高兴，便不再追问什么。
　　路过一家影院，看见门口布告上贴着电影海报，一条长长的通往蓝色天空的电影胶片，一位老人骑着单车，前面驮着一个小男孩。原来是有名的那部《天堂电影院》。落了便提议看电影，想让两人都暂时忘记烦恼的事情。章言在门口买了米花、汽水和两包话梅糖，两人一起走进影院。
　　里面空间不大，寥寥的也没有多少人，大都集中在中间的位置。他们挑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章言把米花打开托在手上，方便落了拿着吃。
　　电影在低缓的音乐中开始。平凡小镇的纯朴居民，在这里渡过无数美好的时光与令人怀念的岁月，像一位老朋友，静静的陪伴着小镇上的人走过数许多年的沧海桑田与悲欢离合。一个小孩子美丽纯真的梦，一段热情温馨但也许是苦涩无奈的爱情，还有面容间经过岁月的冲洗之后一个成年人再次回首往昔时释怀的笑。音乐亦如电影所呈现返璞归真的色调一样，恬适淡雅，弥散着怀旧的思绪与情怀。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着电影，不时闪亮的荧幕映亮两张年轻的脸庞。到动人处，落了脸上就有了泪痕。手臂被人碰碰，是章言不动声色地递来的纸巾，回头看他，见他的眼睛还一闪不闪地盯着荧幕。落了觉得自己从前真的不是很了解他，没想到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完全像另外一个人。在一个异地的无名影院，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两人心里都油然觉得和对方有了些许的亲切与依赖感。毕竟身边这个人，是彼此在这个城市唯一的相识。这一点感觉让其中一个人甘之如饴，却让另一个人心生忐忑微感不安。
　　从影院出来，深黛的天空下，是城市炫目的灯火。上海也闪着眼睛，无心睡眠。
　　落了还未从电影的氛围中走出来。
　　“一个人漫长的一生，都可以浓缩在一部两小时的电影里。人生又有多少跌宕起伏，能像故事一样讲给别人呢？”
　　“我从未想过我的故事会打动多少人，只要能令自己觉得值得就好了。而且，那个阿尔夫莱多不是也说了吗？生活并不像电影，生活要更艰难。”
　　落了歪头看着章言的侧脸。“你这样的人，也会觉得生活是艰难的么？”
　　“谁能总是一路顺遂？每人都有各自的艰难。”
　　“请原谅。我这样认为，像你这样显赫人家的孩子，谈论艰难是一种矫情。”
　　“艰难有很多种，有生存上的，也有情感上的。如果我生在一个完整的平凡家庭，有彼此关心爱护的家人，我会觉得比现在幸福得多。”
　　章言笑笑又接着说：“不过和那些生活在贫困中为一日三餐挣扎的人相比，我心里的那点困惑，也只能是可笑的庸人自扰吧。”
　　落了不置可否，只信步向前。路边有个乞讨者，吹着一只很旧的口琴。两人停下步子，站在那人面前听。仔细分辨那曲调，竟然是《星之所在》。演奏者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在听。吹奏得不算熟练，节拍也不太对，但在这熙攘的街头、纸醉金迷的世界，听到这样音乐，如同穿越了一切纷扰，感受到世俗之外的声音。
　　一曲终了，落了和章言都不约而同为他鼓掌。落了从包里取出钱夹，章言说：“我来。”落了说：“你给你的，我给我的。”然后向地上的帽子里丢了一张纸币。
　　章言微笑，在帽子里放下一张大面额的纸币。那人向他们致谢。两人回身继续前行。
　　“是刚才对于生活艰难的对话让你心有所感，怜悯之心顿生呢，还是有意在女士面前表现自己的爱心与阔绰呢？”落了笑着说。
　　“两样皆不是。我每次见到乞讨者，都会多少施舍。”
　　“现在骗子很多的，你也是每次都施舍么？”
　　“我哪有时间去查证他们是真是假？我一概都给的。”
　　落了略感惊喜地看着章言，一双眼睛清澈黝黑。“真的么？我也是这样啊。担心把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错当做骗子。从前的朋友们总说我傻，容易上当。也许就是傻吧。我们这样的人，让很多骗子更容易地得逞了。”
　　“也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章言也看着落了的眼睛说。
　　两人相视而笑。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章言忽然说。
　　“嗯。我知道。”
　　“你知道？”
　　落了淡淡地笑笑。“你想问我为什么回青岛，为什么来上海。”
　　“我也知道你不想回答。”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为了一个人。”
　　“你——爱他对吗？”
　　落了低头，沉默半晌。章言站在她对面，等她回答。
　　“是的。我爱他！非常爱！比什么都爱！”
　　章言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他早猜到是这样的，但听到落了直说出她爱另一个人，心还是被深深地刺痛了。
　　“你。。。一直在等他对吗？”章言强做镇定，艰难地问道。
　　落了转过身去，背对着章言，缓缓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在等待。别问我了好吗？我真的不知道。”
　　章言听见她声音里哽咽的味道，愈发的心痛。她竟然和那人的感情如此之深。是一段怎样美好和苦涩的爱情，让她始终内心纠缠，无法释怀呢？
　　“落了。如有一天，你的心疼的无法承受了。请记得我在这里承接你的悲伤。请记得我今晚的这句话，请永远记得。”
　　落了转身看着章言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坚毅与真诚。她一瞬间也被感动了。
　　“谢谢你。你让我很感动，可我无法回报你。因我再给不出任何的感情了，我的心是空的。我不值得你这样。”
　　“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章言说。
　　“别。别说爱这个字，求你。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会一直是好朋友对吗？”
　　看着章言痛苦与失望的神情，落了又说：“接触多了，你就会发现，其实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不懂生活，不会浪漫，而且与你的生活格格不入。你有你生活的圈子，那个圈子是我永远也融不进的。我是个很平凡的人，或许，连平凡都算不上。。。”
　　章言上前一步，双手将落了揽进怀里。“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美丽，善良，你是最好的姑娘！”
　　落了慌了，努力挣开他的怀抱。“请你不要这样。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章言看着步步后退的落了，心里又涌起悲伤。“你就如此排斥我吗？”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落了黯然说。
　　对话终止，一些情愫依旧彷徨在两人间，感伤，叹惋。穿过黝黝淡淡的夜，穿过阑珊灯火闪烁霓虹，在城市的上空交错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