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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一枝梅众人见到受伤的燕三娘回来,无不大惊失色,连忙把人迎进来,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贺小梅拿了药箱给燕三娘包扎,一面道:“三娘,你这伤伤在膝盖上,可要小心休养,否则很久都不会痊愈,还好还好,没有伤到筋脉。”
柴胡一扬拳头:“三娘,是谁伤的你!俺下次抓着了也要在他腿上打出个窟窿给你报仇!”
燕三娘抬头对离歌笑道:“歌先生,你猜的果然没错,这件事幕后的人,果然是严世蕃。”
离歌笑皱眉道:“他发现你了?”
燕三娘道:“是我大意了,我看见严世蕃要对一个孩子下手,一时情不自禁出手阻止,暴露了行踪。”她迟疑了一下,望向离歌笑,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是应无求放我走的。”
此话一出,几个人皆是一惊。
柴胡诧异道:“不可能!下午那应无求还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孩子可都是他抓回去的。”
燕三娘道:“我在屋顶,看到严世蕃要对孩子下手的时候,是应无求阻止了他。”她顿了顿,沉吟道:“搜寻灵童是皇命,但是我想,大概应无求,还有那么一点人性。”
她一面说,一面望向离歌笑。
“还有,歌先生,应无求问我,凭我们四个人,能不能救一百多个孩子。”
离歌笑微微一怔:“他什么时候问你的?”
燕三娘道:“当时我躲在草丛,他追出来,只有我们两个,他问完之后,便让我走了。”
贺小梅道:“奇怪了,歌哥,应无求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歌笑喝了口酒。
什么意思?
他仰头喝酒,酒液流过咽喉,留下一点顺滑的馨香。
他不是想不到,相反,在燕三娘说话的时候,他想到的可能就不止一种。但这一些话,现在都不适合跟一枝梅说。他也不想说。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想。
他又喝了几口酒,对目光炯炯满怀期望看着他的三个人说:“我不知道。”
一枝梅三人集体白眼。
离歌笑理也不理,把瓶中的酒倒进嘴里,转身出去了。
说到京城最有名的酒家,非柳阳楼莫属。
应无求并非没有来过,只是,跟着严世蕃出来,倒是第一次。
他跟着严世蕃上了二楼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桌上已备好一桌酒菜。
应无求望了一眼,问道:“公子约了人?”
严世蕃笑而不语,顾自坐下了。
应无求也不再问,上前执起酒壶,给严世蕃倒了一杯酒。
严世蕃拿起杯子晃了晃,对应无求道:“如此良辰美景,你说,做什么合适呢?”
应无求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却没有笑意。
“属下想,大概,是故人相见吧。”
严世蕃大笑道:“无求,你真是聪明。我爹怎么会把一头狼当成狗养了这么久。我真担心,有一天你把他给吃了,他还不知道。”
应无求道:“公子这样说,属下就是死一万次,也难消其罪了。”作势要跪下去,严世蕃轻轻一挥手拦住他,道:“行了,客人就快来了,别麻烦了。”
他端起小小的酒杯,抿了一口,眯起双眼,似在细细品味这名满京城的佳酿,须臾,睁开眼睛,笑道:“来了。”
脚步声慢慢地近了。吱一声,门被推开。
应无求的眼神动了动,不用看,他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严世蕃抬抬眉毛:“你好啊,离歌笑。”
应无求适时地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立在严世蕃身侧。
离歌笑的目光从严世蕃身上慢慢落在应无求脸上,应无求别开脸,一言不发。
严世蕃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喝一杯吧。”
离歌笑也不推辞,坐到桌前,扫了一眼。
“这一桌子,不下百两吧?如此盛情款待,我离歌笑真是有面子”
严世蕃道:“你我相识也有数年了,本公子不过想跟你叙叙旧。”
离歌笑笑道:“叙旧?莫非,严公子还想聊聊你的眼睛?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们还有何旧可叙了。”
严世蕃眼中戾气一闪,似乎要发作,又强自压了下去。
“我可是因为见你太关心我,半夜三更的都找人来看我,才来见见你的。”
离歌笑道:“据我所知,严公子对如此关心你的人,也丝毫没有手软嘛。”
严世蕃哈哈大笑,举起酒杯。
“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
话语间,眼尾往身侧一扫。
应无求怔了怔,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将离歌笑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退回严世蕃身后。
离歌笑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那晶莹的酒液在杯中晃晃荡荡,尤显得美味诱人。他此次来,不过是玩耍心态,看看严世蕃究竟耍什么花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免费的好酒喝,何乐而不为。但此刻,看着满杯佳酿,他突然兴致全无。
严世蕃拿起杯子,在他酒杯上轻轻一碰。
“昨晚我手下唐突出手,不过是顾我安危,护主心切,才伤了人,其实嘛。。。我是个善良的人,若然是朋友,自然心软,手也软。”
他微笑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离歌笑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来喝。
这次应无求倒没等严世蕃吩咐,上前一步,将两人的酒杯斟满。
严世蕃转了转杯子,慢悠悠地说:“我时常在想,你如果不是我的敌人,倒也不失为人生一知己。”
离歌笑轻哼一声,只是喝酒。
严世蕃蓦地朝他举起杯。
“离歌笑,你来帮我可好?”
离歌笑不置可否地一笑,端起杯子,却不与他相碰,自己喝了。
严世蕃笑了笑,丝毫不以为忤,收回空中的手,一口喝了,继续道:“我知道你不要荣华富贵,你们一枝梅是大侠,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权,你想帮什么人也能帮,想救什么人也能救。只要你站在我背后就可以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只要你不与我敌对,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做到。离歌笑,你若是跟我合作,不止比你们四个人能做的事情更多,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离歌笑想了想:“看来,严公子是有什么大计了。不想一枝梅碍你的事?”
严世蕃大笑道:“所以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够爽快。”
离歌笑淡淡道:“严公子这自以为是的本事,倒是年年见长,比起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诶。”严世蕃摆摆手打断他,“好啦,旧也叙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他一撩袍子,站了起来。
“有什么要求,你就跟无求说吧。不过,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人拒绝。”他说着,轻轻拂了拂应无求的肩:“你最好带点好消息回来给我,否则,我怕我会不开心,不开心,做出什么事来,可就追悔莫及了。”
应无求忙道:“恭送公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拢,室内归于安静。
应无求抬起眼看了离歌笑一眼,开口道:“现在城西十里,有十箱珍珠,十箱。。。”
他尚未说完,离歌笑已经打断他:“坐下喝一杯吧。”
应无求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
离歌笑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到他面前。
“我听说,昨晚,是你放三娘走的。”
应无求冷笑一声:“严公子如果还没走远,你这就是要我的命。”
离歌笑反问道:“你既然怕没命,昨晚为何又要放走三娘?”
应无求一时语塞,愤愤然抓起酒杯就喝。
离歌笑叹了口气:“你的伤,好些没有?”
应无求有些讶异,随即回想起昨日连刀也拔不出来的不济,神色越加恼怒起来。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不要以为,严公子如今想拉拢你,我就不敢动你了。”
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杀离歌笑。
离歌笑禁不住苦笑。应无求这个人,偏执起来,也实在不是普通人所能及。
他看得仔细。刚才应无求站在严世蕃身后,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到底还是有一些难堪。
有时候他实在恨应无求自己把自己踩得这样低,但每当他去看应无求,却又觉得应无求的神情虽然平静,但眼中动荡着的不甘和屈辱隐也隐不住,让他觉得,应无求也并不是毫无感觉的。
于是他连责备他自甘堕落的理由也没有了
只落得自己满腔郁闷,无法纾解。
他太了解应无求,再问下去,只怕应无求会越加暴躁,随时连桌子也要劈了,这话题,索性打住不谈。
“三娘跟我说,你为了救那个孩子甚至触怒了严世蕃。”
应无求的神色有些烦躁,不耐烦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离歌笑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你也会不忍心。”
应无求怒道:“你少装得一副多了解我的样子!”他一手握在刀柄上,“嗖”地拔了半截出来,但望住离歌笑,似乎又想起动不得这个严世蕃如今正在拉拢的人,迟疑一下,半响,又狠狠把刀送了回去。
离歌笑不再说话,只是将应无求面前的酒杯倒满。
应无求拿起酒杯,发泄般狠狠往嘴里倒去。
应无求有个毛病,要么不喝,要么就像喝水那么喝。
这习性这么多年,看来还是没变。
离歌笑皱了皱眉:“无求。”
应无求毫不理会,仍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离歌笑的眉毛越皱越紧,正要把酒壶拿过来,应无求却“哇”地一声,趴在桌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离歌笑有点傻眼。这。。。才几杯而已。
他不是不知道应无求的酒量,只是,看来,这么些年,是丝毫没有进步。
他倒了杯水,一面推了推应无求。
应无求却突然炸了似的弹起来,一把挥开他:“你别推我!你推我做什么?推我做什么?!如忆难道是我害死的么?”
离歌笑一怔。
应无求神色有些异样,望着他的眼神中溢满了愤恨,但渐渐的,那愤恨却黯淡了下去。越来越浅,越来越无力,无声无息地凝成一潭死水。
他听见应无求在喃喃地说:“如忆。。。如忆的孩子如果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
那个瞬间,应无求的神色一片恍惚。
离歌笑心中一恸,听到应无求提起如忆,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如同开闸洪水,一涌而来。
绣着梅花的锦帕,染血的刀,一字一泪的诀别书,还有他们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如忆,如忆。
他心中似有万蚁咬噬,酸楚难当。
应无求神色恍惚,如在梦中,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如忆。。。如忆好喜欢孩子。还在乡下的时候,就说过日后,想要有一大群孩子,她可以教他们琴棋书画,教他们诗词歌赋。那一年,她跑来找我,开心得又笑又叫,跟我说,我快要当舅舅了。”
离歌笑听得心痛如绞,禁不住按住他肩膀。
“。。。无求。”
应无求一凛,那声低唤如同一句咒语,让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怔了怔,抬头望望离歌笑,又望望自己,仿佛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想也不想的往后一退,挣开了离歌笑的手。
又已是连眼神都带上了戒备。
离歌笑愣了愣,苦笑着把手收了回来。
“无求。。。”
应无求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不用谢我,我是为了如忆。”
离歌笑叹了口气:“你心里分明还有是非曲直。”
应无求眼中神色一换,又恢复了戏谑,冷冷一哼:“你说得可真好笑。我在你心里,不是早就无药可救了么。”
离歌笑长叹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应无求烦躁地站起身:“好了,我来可不是跟你叙旧的。严公子的条件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你自己慢慢想吧。不过,我劝你还是答应他,人,还是审时度势的好。”说着转身要走。
“无求!”离歌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应无求停下脚步,却没说话。
离歌笑知道他不愿再说,暗叹了口气,只问:“无求,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救那些孩子?”
应无求沉默了片刻:“你真的有办法?”
离歌笑道:“我有,可是需要你帮忙。”
应无求一言不发,良久,轻轻将手臂从离歌笑手中挣脱出来。
“容我考虑。”
夜静如阑。
应无求慢慢地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迈步一跨,一阵酒意却涌上来,脚下一个踉跄,便要往旁歪倒过去。
一只手却适时地托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倒下去。
应无求扯住那衣袖,慢慢地站稳了,抬起头,对着那人一笑:“多谢公子。”
话语之间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严世蕃也不松手,将他往身前拉得更近一点。
“醉了?”
应无求轻轻一笑:“酒,如果不是真心喝,是喝不醉的。”
严世蕃看着他,黑暗中,应无求眼中如有一泓暗泉隐隐流动,如同午后湖面的波光,晶亮得不可思议。
严世蕃附到应无求的耳边,月光下,应无求耳廓上轻微的脉动隐隐可见。
“那么。。。离歌笑信了?”
应无求笑了一笑,神色突然有些落寞。
“我想,大概是信了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心中突然一震,空如一片旷野,寂寥无声。
连如忆都搬了出来,还能不信么。
只是,他心中的动荡,一如多年前,如忆说错的都是他的时候,充满了无以名状的痛楚。
这样的伤心。
声明一下,这文的标题是严应离应,就是两个CP都有,不要再一直问我到底是严应还是离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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