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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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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笑已然记不清楚事情是怎样结束的,神智似乎被愤怒和妒恨完全占据,结束之后他思绪混乱地冲出房门,呆立院中,仍然余怒未消。
但却并无悔意。
冷风一吹,满身淋漓的汗水更添几分寒意,他打了个冷战,神智似乎才恢复几丝清明。
无法想象他刚才对应无求做过什么,却又仿佛是埋藏在心内已久的。他甚至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应无求的身体僵硬得一如多年前,明明正当激烈的时候,他的鼻息却渐浅,连痛楚都是轻微而不易察觉的,分辨不出究竟是真的还是刻意忍耐的结果。
他早知道自己嫉妒,却不知这嫉妒的结果会至于此。
多年前的影像突然与现实无隙重叠,离歌笑深吸一口气,伏到井边掬了几捧水拍在脸上,才感觉到心内奔腾如烈马的喧嚣逐渐蛰伏下来。
从未这样挫败过,无论是当年的包来硬,还是现在的应无求,他所有的情感,兜了一个大圈之后,似乎又回到原点。
若是早知今日,那一年,他根本就不应该让应无求走。改一个名字,换一个人生,到了今天,落得这样的境地。
他闭了闭眼,转身回房。
应无求已经没有躺在地上了。他半撑起身子,正伸手在捡地上自己的衣衫。离歌笑进来,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连眼睛也没有抬起来,只是继续将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捡起来。
然后他说:“能不能给我一条裤子。”
应无求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脸上一片漠然。
离歌笑看着他,岁月或许改变了应无求的眼角眉梢,但即便那张脸再冷漠,却始终能从上面看到记忆中最初的轮廓。
他脑中有一个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的名字,带着源源不断的柔软,缓缓浮现出来。
包来硬。
他看着应无求,静静地开口,房内无声,连空气也是安静,彷如一场冗长又单调的诉说。
“五年前,你抛弃所有,投靠严嵩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我究竟该不该冲到严府去,把你拉回来,不让你越陷越深。但那是你的决定,是你选的路,最初的那两年,我每次想起,每次犹豫,还是没有那么做。”
应无求蓦然抬起头望过来,却没有出声。
“我没有那么做,但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
应无求看着他,神色渐冷,他脸上本就冷漠,越发显得面若寒霜。
“但是今天,我突然觉得,如果我再选错一次,日后,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他蹲下身,蹲在应无求面前。
“不要回严家了。”他张了张口,犹豫,终于却唤出一个名字。
“来硬。”
应无求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难看得像结了霜。那种难以抑制的愤恨与难堪,甚至比刚才离歌笑伏在他身上的时候更加浓烈。他看着离歌笑,双手抓着地上的衣衫,用力得指节泛白。
他的人生,或许有人觉得风光,有人觉得不屑一顾,有人羡慕,有人鄙夷。但无论他怎么做,在这个人心里,始终是个笑话。
他看着离歌笑,越看,就越想冷笑。连同连同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犹疑摇摆,心内挣扎,似乎也都成了笑话。从未有过一个时刻——哪怕是在严世蕃床上,严嵩脚下,也不曾觉得自己这样可笑过。
而离歌笑看着他,眼神竟可以如此期待。
应无求突然冷冷一笑,什么也没有再说。
“能不能。”他只是低下头去,将衣衫往上扯了扯,把自己遮掩得更多一点,重复道,“给我一条裤子。”
一阵难耐的沉默,终于,离歌笑站起身,拿了一条裤子递过来。
应无求沉默地接了过来。他穿衣的动作很慢,慢得有些艰涩,背上的伤还止不住地渗出血珠来,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有些打颤。
他轻微地踉跄了一下,拿起桌上自己的绣春刀,朝门口走去。
离歌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无求。”
应无求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闭了闭眼。
离歌笑的声音很恳切,恳切得如同多年之前那个清晨,对他说:来硬,留下来。
“留在一枝梅。”
应无求沉默片刻,将手臂从他手中挣了出来。
他惨然一笑:“在严家,严世蕃是这样对我,在一枝梅,你也是这样对我,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