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温润不如玉》司丞

8、【◇◇九】音有素月

　　而自那日之后，苏杭的日子似乎也没之前那般安稳了，裴倚画是隔三差五的就来找一次茬。
　　虽然这么说很不厚道，但是不得不说，自从裴倚画将敌意转到了我那大表哥的身上后，我这小日子也算得上是终于恢复如初了。

　　是夜，月华流转，晚风徐徐。
　　我与苏宁二人已在这音韵阁中待了一整天，却仍没见着这房中主人一面，难免有些不耐。
　　苏宁几次欲要离开，却都被我给好言劝住。
　　只听苏宁一声抱怨，“这音素月有没有搞错，哪有让客人等这么久的道理！”
　　我道，“二表哥稍安勿躁，怎么说这素月姑娘也算得上是个花魁不是？我们便再等一等罢，正好二表哥不是还未见过这音素月，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

　　听我这么一说，苏宁面上的不耐顷刻全无，笑道，“表弟所言有理啊，那……我们就再等等？”
　　见他的精神头又恢复了上来，我旋即点头。

　　片刻，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了开，一个身着青衣裙裳的女子走了进来。
　　我与苏宁循声看去，皆是一惊。
　　那女子见到我们却是嘴角扬了扬，带着些许不屑。

　　她颜如碧玉，肤若凝脂，却是难得的好相貌，只是点漆一般的瞳眸中却带着所有烟花女子都不曾有过的不逊。
　　我轻咳一声，款款询问，“可是素月姑娘？”
　　她摆了摆手，懒懒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真是虚伪！不过就是嫖.客罢了，还装什么清高，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苏宁旋即一拍桌案，“什么！你，你敢说我们是嫖.客？你敢对本公子用这么低俗的字眼？”
　　音素月嘁了一声，径自走至椅前斜靠着坐下，一脚搭在一旁的矮几上，一手撵着果盘中的一颗仍带着水珠的晶莹葡萄丢入口中，含糊道，“说你是嫖.客那是本姑娘抬举你了，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闻言，苏宁脸色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我不禁一怔。
　　心中轻叹，这音素月说什么不好，偏偏要以苏宁最为自豪的风度来说……
　　想想，如此着怒的苏宁，已是有多少年没见过了，我不觉瑟缩了一下。

　　音素月斜眼上下打量苏宁一番，啧啧道，“我看你也长得白白嫩嫩，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怎么就好的不学，却跟那些低俗之人学着逛窑子呢？还是……”她轻笑一声，“你本身就是个小白脸？”
　　待她说完，苏宁身形一顿，我整颗心一提，旋即识相的向旁边挪了挪。
　　方挪至边上，便见苏宁双手将身前桌案一掀，杯盏碗盘尽数落下，碎做千片万片，弄得地上是一片狼藉。
　　苏宁将已掀倒在地上的桌案又举了起来，想都没想便向音素月身侧放着装饰瓶的小桌上砸了去，便又是一声破碎声，下手可谓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犹豫。

　　我下意识的抖了一抖，所以说，平时看上去好欺负的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有着非人一般的爆发力啊。
　　想必这一点，在我这二表哥的身上诠释的算是十分到位了罢。

　　侧眸看去，音素月却跟个无事人似的，仍一脸悠闲的斜靠在那儿吃着葡萄。
　　她看着苏宁，柳眉一挑，嘴角一扬，勾出两边浅浅的梨涡甚是可人。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有些能耐，好吧，我收回方才我所说的话。”
　　“道歉。”苏宁坚定道。
　　我，“……”
　　音素月仍是笑着，便又听苏宁道，“道、歉！”
　　音素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看不出，你还挺有原则的。”她含笑沉吟，眸中光华流转，而后狡黠一笑，“依我看，你们来找我，定是有事相求，如果你硬是要让我道歉的话，那我道完歉便只有送客了。”

　　“道——”
　　“二表哥！”我旋即阻止，苏宁这才想起与我来的正事，身形一愣。
　　苏宁气说，“哼，难怪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计较！”
　　我抽了抽嘴角，音素月一笑，“那我不是女子好了，所以我不算在那古语里。”
　　我，“……”
　　苏宁，“……”

　　她悠悠起身，走到我们跟前，让人进来收拾了一下，便同我们一起席地而坐。
　　苏宁面上还有些微微怒气，却极力忍着，我心中难免不为所动，不管再是如何，苏宁对我这个表弟，总是够义气的。

　　音素月看向我们，眼眸弯了弯，一改之前的不屑，“你们两个叫什么？”
　　苏宁别过头，不理她，我道，“在下夜染衣，这是我二表哥苏宁。”
　　她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道，“苏宁……原来叫苏宁啊……”
　　苏宁依旧紧闭薄唇，铁了心似的不开口。

　　音素月笑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我轻抚手中玉箫，浅浅一笑，“在下只是想问一下，前几日本应是素月姑娘的梳拢之日，怎的姑娘竟是不在这水仙韵月楼中。”
　　音素月哼笑道，“说了别叫我素月姑娘，我听着别扭，再来，你说梳拢？”
　　见我点头，她扑哧一笑，“先不说那日我还不知在哪儿晃着，再者，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音素月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若不是江湖道义为了报答那无良恩公，我会待在这种地方？梳拢？我不去梳拢别人就是好的了，哪还轮的到那些个人来梳拢我！”

　　闻言我一惊，一来是惊这音素月竟不知这梳拢之事，二来则是，既是无良恩公，她竟也还会去报答，却是着实有些意思。
　　似是看出我所想，她笑道，“我音素月虽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但是有恩必报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那恩公当初偶然救我一命，这债我自是要还的，既然他将我卖入青楼五年换取钱财，那我便待上五年便是，于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苏宁插道，“哼，真看不出你还挺有感恩之心的。”
　　音素月眉梢一挑，“那是。”

　　我低头思忖，忽然又听她道，“夜染衣，你方才说梳拢，我可以告诉你，这水仙韵月楼的老鸨见到我都要忌讳三分，若是没有我的同意，她是绝对不敢如此的，不然你大可以想一想，若是真是那样，为何那日之后，却听不到我接客的消息？”
　　我旋即点头，“素月姑娘所说极是在理。”若真是如此，那那两个用迷香的人，也应当不是裴五夫人的人才对。

　　她目光一转，“不过……说不定我知道是谁所为。”
　　“哦？”我一笑，“洗耳恭听。”
　　“你给我说说那天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我将那日之事大致说与她听，不过对于我换回女装一事，自然是只字未提，而是说是一个小丫头被当做是了她。

　　待我说完，她咯咯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主谋之人说不定便是住在玲珑阁的那位。”
　　我一愣，旋即问道，“素月姑娘何出此言？”
　　她笑说，“那老鸨没有那么笨，我本生在江湖，又怎么可能识不得迷香？再说了，你觉得凭我的本事就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能奈我何？而且，最为关键的是……”
　　她顿了一顿，继而抿唇一笑，“那日将我支出去的人正是水冰清。”

　　“……”
　　她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你们也知道，我来无双城不久，自然会喜欢到处游乐，这水冰清好心来告诉我哪里好玩，我自然是欣然接受才是，所以便也没有多想，因为次日我回来的时候，这楼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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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问，“素月姑娘往来江湖，可知有什么迷香是可以让人失了声音的？”
　　音素月面上一喜，“还有这种迷香？那下次我倒是要去好好瞧上一瞧。”
　　“……”

　　久久未语的苏宁，这才开了尊口，“表弟，冰清怎么可能害你！”
　　音素月一惊，“什么？难道那女子是你？”
　　我尴尬一笑，“实不相瞒，那日因为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才迫不得已扮作女装，让素月姑娘见笑了。”
　　音素月来了兴趣，“嘿！这倒有意思了，你和水冰清有啥过节，让她能想出这法子来害你？”
　　我摇头以示不知，心中已是乱作一团，倒是音素月在一旁自己脑补，还拉着苏宁一起脑补，弄得最后是，她与苏宁二人开始了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连情杀都跑了出来。
　　我这二表哥的心思也果真是单纯啊单纯，方才还怒气满满，此刻已是和“敌人”谈的不亦乐乎了。

　　不过似乎他两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
　　很明显的，水冰清是爱慕着楼如故的，但是问题在于，她究竟是怎么知道我那日一定会去水仙韵月楼，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扮作女儿装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三个答案。
　　其一，她根本不知我会扮作女儿装，只是看见苏宁便想着我也会去，迷香女装或许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的，只等着我去入套。
　　其二，她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其三，或许她同楼如故一样，本非凡人，自然可以掐指卜算，只是，若真是如此，那便有些难办了……
　　只是不知为何我却是有些同意苏宁的话的，毕竟水冰清平时情绪表现的太过显现，实是不像是有如此缜密心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