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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栖凤枝梢犹软弱(一) ...


  •   我像是做了一场梦,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偶尔也会醒过来同他们说会儿话,只是睡过之后就又忘了,记不得是同谁说的话,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等我的身体渐好,已有了些精神,我才弄清楚,这些天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是阮轻罗。

      阮轻罗于晏寰,非妻非妾非婢。我虽不了解她,但多亏她的照顾,才让我的身体好得这样快,所以我感谢她,认她做了姐姐。我特别喜欢看她的眼睛,顾盼流转间似总有一汪未化开的郁结,柔柔地泛着光泽。阮轻罗虽爱笑,却仿佛并不开心。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很少提及自己,我自然也没多问,看着她对着晏寰低眉顺耳的样子,我猜晏寰一定让是她受了不少委屈。

      子午地渊宫有良医黎谌,生来眇目,医术却十分精湛,他人都称黎谌龙师,我随阮姐姐叫他“先生”。此刻,我刚吃好黎谌的药,阮姐姐好不容易帮我寻来一些干净的水,让我淡一淡嘴里的药味。喝完水,我扯了扯阮姐姐的衣袖,央求她陪我聊天。可她脾气虽好,却天生不善言语,是个不称职的聊伴。一盏茶的时间下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滔滔不绝,她倒是只顾着笑,偶尔含笑回我几句“嗯”。

      我见她又抿嘴不说话,终于闭上嘴不说话了,我枕在自己手臂上,佯作累了。她见我这样,微皱了下眉,问我:“怎么了不说了,后来怎么样了?”我鼓了鼓腮帮子,说:“一直都是我在说,姐姐就是这样折腾病人的吗?我嘴说酸了,该换你了。”

      阮姐姐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开口:“昨夜君上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日开始就该向君上重修经纶了。”我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耍赖:“谁说我好了,我这胸口可还疼着呐。”

      阮姐姐笑道:“我和先生可不帮你再瞒着君上了,若是一会儿他来,你自己和君上去说。”我吐出一口浊气,懒懒地说:“他倒是自认有理,以为我可以给他破解混魔经纶,到现在都不死心。我和他讲不明白,什么都不问我就在我身上瞎捣腾,我的身子骨险些都给他拆了。”

      阮姐姐用手指敲我的头,说:“君上果然说的没错,你这个丫头不知惜福,送了你那么些修为也不知感谢我们君上。给你治病的时候更是死皮赖脸,哄着他把什么都给你,如今病好了,倒反过来埋怨起他。”

      我一听她这样说,忽然来了顶大的劲头,难道我生病昏睡的时候,晏寰答应过什么?我缠着阮姐姐,问她:“你倒是说说,我睡着的时候阿寰都做了什么?你要我感恩,也要知道恩人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阮姐姐说:“你蓄养鬼力过盛,一直昏睡不醒。君上听了先生的意见,想在睡梦中把你五识、智慧上的彻骨钉拔了,没想到你虽然睡得迷糊,倒还是知道疼,手脚很不老实。因为你的反抗,君上没办法,不管什么要求都答应了你。我当时看你折腾出一身的汗,回房刚给你拿件干净衣服的空,君上就把这子午地渊宫送给你了。”

      我听得讷讷的,原来在我病着的时候,晏寰和我还上演过这么一出,他倒也大方,这么随手就把蛇窝送给我了,也不怕风餐露宿。提起心轮被解,我拨开衣襟上的扣子,端详他们口中所谓的心轮,我依稀记得这个花瓣的样子,是黄泉路畔的相思,我只是没想到,系我命运的九心轮竟是一朵残缺的相思花。

      我转而又叹了一口气,枉我师兄时刻教导我做女儿要矜持,到头来却被一条蛇给看光了,我决心要向师父和师兄保守这个秘密,不然少说也得挨师兄一百年的冷眼。

      果然如阮姐姐所说,晏寰第二天便强迫我随他修习经纶。

      说来也奇怪,自从晏寰恢复了我的心轮,那感觉就像是清泉从我脑间一贯而下,我的神思从未有过的清爽。那些原本晦涩的经纶密咒,如今也成了三岁小儿口中的童谣,只要让我看上一眼,便可记得一清二楚。我感觉自己成了说书人嘴里的救世大侠,被人偶然打通任督二脉后,突然就变成个骨骼清奇的练武奇才。

      晏寰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他所会的经纶悉数教给我。他说经纶的成就全凭个人天赋,平常人修一辈子也可能参不透其中的奥秘,而对于我和他师父这种特殊情况,虽做不到无师自通,但大多时候都是一点就明,无需花他太多气力。

      一个月后,我的经纶修为已远远超过晏寰,我开始着手破解上古混魔经纶。在我亲眼见识了晏寰授业恩师的经纶之后,我颇有些一蹶不振。他师父的这道经纶,足足混了百余条不同经纶在里面,前后环接,滴水不漏,此经纶考虑之周密,让我只想哭娘骂爹。我猜想,光让我找出这经纶的首尾在哪里,恐怕都要把我活生生熬到老死。他师父不止天资绝伦,还当得上“狠毒”二字。

      金灿灿的符咒浮在血河池里,形如万余条蚯蚓,引得我头皮一阵发麻,我凝视它们总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却依然毫无思绪,我不觉捅了捅身边的晏寰,对他说:“阿寰,你肯定犯了欺师灭祖之罪。”

      晏寰不悦,问:“为何这么说?”

      我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经纶,说:“你要是我徒弟,只有犯了欺师灭祖的罪过,我才可能这么对你。”

      晏寰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说:“不用你多言,你的任务只是把这道经纶破了!”我摇摇头,心里怪他没有幽默感,又见他是真的生了气,只得吐吐舌头,答应他尽快找出破解的方法。

      焦头烂额了一月,就在我近将想出破解方法的时候,阮姐姐忽然来找我。她的样子很是慌张,一走进来就把我的房门关上,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我:“我听君上说你很快就能破解上古混魔经纶了?”

      我心里喜滋滋的,颇为得意,对她摇头晃脑地道:“他说的没错,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该成了。”她握住我的手紧了紧,然后说:“我去和君上说,你明日才能想出破解的方法,你抓住这个机会,下半夜趁着没人赶快离开这里。”

      “哎?”我不明白阮姐姐这是何意,反问她:“我破解了上古混魔经纶,难道不要和阿寰说一声再走?”

      “不要!”阮姐姐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后她露出惊恐状,压低了嗓音,伏在我耳边轻声道:“等你破解了经纶,君上一定会杀了你。”我的脑袋轰隆一下,错愕得说不出话来,我帮晏寰破解了经纶,他本该谢我,怎么要杀我?

      阮姐姐急了,又说:“你都不想一想君上原本是被困在这里的,若是这混魔经纶破了,他难道会留你将他的消息泄露出去?”我问:“他是怕我告诉他师父,怕他师父再困住他一次?”阮姐姐神色戚戚,眼里似是含了泪光,她自言自语:“若是被她知道了还算是好,只怕是别人......”我告诉她:“你放心,我发誓不会说出去就是了。”阮姐姐却坚持说:“你信我这一次,他是不会信你的。”

      阮姐姐临走前,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她又说:“你若是出去后,能把这里重新封印起来怕是最好,不然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走后,我一直在想她的话,我相信这样一个开口闭口都是君上的女人一定不会凭白无故冤枉晏寰,只是晏寰真的会在我破解上古混魔经纶之后杀我灭口吗?

      不管怎样,为了我的小命,我选择听从阮轻罗的意见,在破解经纶后,趁着半夜没人,偷偷溜到那片空旷的血河池下。我聚灵于指间,跃到半空,书写起了破解上古混魔经纶的咒文。这咒文繁琐至极,刚写了半篇就已湿了大片衣衫,正在我聚精会神书写下半篇的时候,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而又让我心悸的声音,他说:“白执素,我竟没想到你会这般忘恩负义,居然想要瞒着我自己逃走。”

      我的手抖了抖,眼角瞟下下方,果见晏寰负手站在下面,他神色如常,眼如冰魄,笑得让人不寒而栗。我沉下一口长气,仍是没有停下手中的经纶,如今的我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我与他之间的静默是一种煎熬,我不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做什么,这个男人办事从来不征求别人的同意,倘若他真想杀我,到时候我恐怕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等经纶书到头,我几乎是从半空摔到地上的,他一步一步靠近我,我一点一点向后退,他依然笑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决定跟他赌一次,左手暗中旋了一个圈,驱使那些浮在半空的经纶散去。

      我的经纶散落在血河池水的波荡中,与混魔经纶搅在一起,恍然间金光一闪,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上古混魔经纶已破,我趁着晏寰被那些经纶的光芒吸引住,跃进了血河池。“扑啦”一声,我的半只袖子被撕扯掉,裸/露的臂膀上有一条小蛇的印记,晏寰的声音飘渺进耳朵,“以后你与我同生共死,你若是出去害我,便如同害你自己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晏寰是在我的身上下了双生咒,这种咒法是他龙渊部族历代相传,我与他的命在那一刻牵在了一起,若是我们中有任何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一同死去,他当时是不忍心杀我才这样做,后来事实证明,这是他此生犯过的最大错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栖凤枝梢犹软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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