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途多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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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殿试当日，景文帝亲临殿廷，发策中第贡士。
竺亦随几十名新科进士自黎明入宫，经点名确认后身份后，方由一队宫廷侍卫带入元武殿，行三拜九扣大礼，山呼万岁。礼毕，众进士按监试名次端坐，两队侍卫跨刀立于大殿两侧，待景文帝颁题。
竺亦这时才敢偷瞄大殿上的景文帝，却未能看清龙颜，微见得皇帝身形壮硕，着黄袍端坐，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发策。”景文帝一声令下，几位内侍忙将准备好的试卷依次发下。
竺亦深吸一口气，打开试卷，但见题长共达千字，四个题目，题题刁钻，问问入扣。竺亦执笔点墨，却并不急于答卷。监试能得第一名实在大出自己所料，赵匡师傅曾告诫自己，莫要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之处，为人处世当事事低调，所谓枪打出头鸟。自己在这个盛行男尊女卑的朝代女扮男装本就担着极大的风险，应当尽可能低调，才不至于招惹祸事上身。看来这状元、榜眼、探花三位断不可争，否则将来恐怕会难于抽身，亲手将自己逼入绝死之境。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避开“三鼎甲”（三鼎甲又称进士及第，既状元、榜眼、探花）进入二甲也定能谋个不错的差事，但恐怕再难混入宫廷。虽会有遗憾，至少小命可保，日后再找机会结交金翎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决定后，她便开始气定神闲的答卷。为确保自己能顺利进入二甲，她故意在答每一题时，都将开头写的新颖、犀利，文行约500字，笔锋顿转，降为中庸，到最后300字时再加点睛之笔，每题答文约2000字。这样使得每一策都在开头有引人入胜之感，却在中间略显平庸，最后又将文拔到一定的高度，这样的策文，初看文笔犀利、论述精道，细品却又让人有失望之感，如此自己应该进不得“三鼎甲”，但是混个二甲还是绰绰有余。
竺亦万没料到，此时景文帝审视的目光正锁定在端坐于会元（监试第一名）位上的她，监视前三名的考卷他亲自阅过，竺亦的答卷令他的印象甚深，字迹隽秀，笔锋犀利，见解独到，十四篇文章，章章皆是笔底烟花、笔酣墨饱、咳唾成珠。自进得大殿，待众生入座，他便特地留意了会元位，本以为该是个“大器晚成”的中年男子，却见此子未及弱冠（弱冠即年满20岁的男子），文弱清秀、俊美非凡，一看便非池中之物。景文帝对他顿生好感，更是喜欢得紧。此子身无背景，正当纳入羽下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然，若他毫无对自己效忠之意，定当诛之，以免归了逆臣所用，虽是可惜，却可除后患。朝纲大变势在必行，虽然蛮力使不得，他却也不会给旧党与暗逆之臣留有任何丰翼之机。
对于监视第二、三名，景文帝倒是甚为知底。沈怀安乃宗人令（正一品）沈越重之嫡子，此子胸怀韬略、武艺非凡，是个可用之才，但其父沈越重至今立场不明，既没有自通前朝旧臣，又没有攀附现下权贵，更不见他整日转在自己身旁。沈怀安参加此次科考应当是受沈越重之意，如此看来，沈越重对自己应有顺意，不如利用此次机会试他一试，如沈家有二心，便可慢慢削了沈越重的权重，废了他的官职，再找机会诛其满门。朱睿明乃左相（正一品）朱云之嫡子，朱云是他的至亲心腹，曾伴他左右，同反前朝昏君，朱睿明必当重用。
金殿之中的孺子们皆徽墨自成，满腔报国志、拳拳赤子心，谁也不曾料到，金殿上端坐的皇帝此刻正决计于他们的生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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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过去已有五日，竺亦这几日不是在大都城中闲逛，便是在客栈闷头睡觉，连日来的大考真把她骨头都考酥了，跟古代科举考试比起来，现代的中考、高考、考研什么的真是小儿科，现代人多幸福，不曾遭受过如此摧残。科考每场都让人须挖空心思应对，真是苦不堪言，这还多亏改朝换代，人才奇缺，否则还不知要多遭了多少罪！她忍不住大叹古人变^态，居然还有人为得功名考了一辈子！
“竺弟，愚兄朱睿明特来拜访。”正当晃神之际，耳边传来轻声打问，竺亦一个跟头翻起身来，整理衣服床铺，暗地猜测这家伙究竟为何而来。
开门的霎那，笑面相迎道：“朱兄，快请进！”说着拉他到桌边坐下，顺手倒了一杯热茶。
“愚兄特来恭贺竺弟高中榜眼。”朱睿明接过杯子笑道。
榜眼？！不可能，自己有意将策文写成那样，还能中榜眼？如果不是那几十名新科进士不学无术，就是挑选卷子的十名阅卷官外加当今皇帝大人集体眼花犯晕了。想来想去，竺亦觉得都该是这朱睿明拿自己寻开心瞎胡说的，金榜还有两天才能公布，他又怎会知道谁能得中。
“呵呵，小弟眼拙，实在没看出如朱兄这般严谨之人，骨子里却是饶有风趣。”竺亦笑道。
“竺弟，愚兄可没有玩笑，实不相瞒，家父乃当朝左相，金榜消息自是比旁人早知晓两日。”朱睿明正色道。
竺亦暗自惊讶，朱睿明竟是丞相的儿子，而自己居然阴差阳错的中了榜眼！惊讶过后，竺亦心知不对，此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金榜名次是朝廷秘事，朱睿明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透露给自己？想来他一定是受人所使。竺亦没有答话，而是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朱睿明。
“竺弟，愚兄怕你没有心理准备，特将消息透露于你，两日后金榜高布，当今圣上会在当日大宴群臣，宴前，却会新增一道程序。”朱睿明不紧不慢的说着，似是有意勾起竺亦的好奇心。
“哦？不知是何程序？”竺亦问。
“公主招亲。陛下有意将膝下公主许配于‘三鼎甲’。”朱睿明答。
“什么！”竺亦大惊，心想这下死定了！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可是欺君死罪，如果娶了公主一定会被戳穿身份，那岂不是要死翘翘了！
“竺弟有何打算？”朱睿明见竺亦脸色发白，忙问。
竺亦苦着脸说：“朱兄，我可不想娶什么公主。”她会向朱睿明表明自己的本意，实在是希望他能帮自己出出主意，推拒掉这门皇亲。
“竺弟，不论因何理由，愚兄都望你千万莫要推辞圣上之美意，相反，你应当欣然谢恩。”朱睿明语重心长的说。
“为何？”竺睿忙问，心中已是乱作一团，这家伙，指望他出主意帮自己，岂料他反倒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朱睿明喝了一口茶，低声道：“竺弟，当今朝野涣散，圣上定要重整，当此用人之际，招皇榜行制科，实在暗纳贤才以替旧臣，嫁女是假，笼络是真。一方面，可将人强行纳于麾下，明示众臣，断其后路；另一方面，巩固皇家地位，将皇亲、心腹安插朝野，委以重任，替换旧臣。如你欣然领旨，则代表你对当今皇家有拳拳相报之心；若你推辞，愚兄恐你性命不保！”
竺亦押了一口茶，并没有接话。
“竺弟，实不相瞒，高中状元的乃是沈怀安沈兄，愚兄不才，中了探花。我14岁时便已娶妻，如今已有妻妾两房，沈兄也早已成亲，然此次，我二人也难得推辞，娶了公主，只怕是现在的正室妻子也只得退沦为妾室，愚兄虽是不忍，也只有无奈屈从。”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竺亦一眼“竺弟，你我虽为初识，愚兄却对你甚为欣赏，实不忍你因此遭难。”
竺亦思量着，也觉出了此事的重大性，如果不答应，皇帝当然表面上不会怎样，暗地里一定会出手加害，自己即使能侥幸不死，只怕也要成了废人。答应了或许还能有所转机，想法子糊弄、哄骗娶进门的公主，争取多拖延些时间再想办法抽身。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早知事态会演变成这样，还不如不参加这倒霉的科考，老老实实做个教书先生，或者攒点钱做点小生意也不错。当初只想混个古代公务员干干，这下倒好，直接混成了个“玩命”驸马！
竺亦再三思索后道：“小弟也万分欣赏朱兄之才能与胸襟，朱兄实乃真君子、大丈夫。小弟我心有疑问，斗胆一问，只怕朱兄不辞劳苦，专程前来对小弟所讲的这番话，实乃陛下所嘱吧！”
朱睿明闻后暗惊，这竺亦果然心思过人，只是她敢如此大胆的问自己，却也说明她对自己的欣赏与信任发自真心而绝非妄语。思及此，朱睿明顿觉惭愧，忙到：“实不相瞒，愚兄确是受陛下所使，陛下本不必如此，更不该如此，却使我来此暗告进言，深怕你心有所属推辞招亲而错杀于你，足见陛下对你甚为偏爱。”
竺亦忙假意扬声道：“承蒙圣上抬爱，竺亦自当誓死效忠！”
朱睿明笑道：“甚是。”
竺亦心中暗道，皇帝才不会是因为对自己有偏爱才这样做，十之八九是曾暗查过她，她并没有家室背景，这正是皇帝所需的“干净”之才，这才会让朱睿明暗示自己不可推拒皇亲。毛爷爷说的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才不会傻到被人暗算了还感激涕零，反倒是觉得浑身发毛，这皇帝真是精于算计、心狠手辣！
朱睿明突然神色凝重的压低声音道：“方才之言，愚兄确是受制于命，但以下所言，却是愚兄诚诚相告，更是陛下万万不会叮嘱之言。”
“朱兄赐教。”竺亦忙道。
“陛下前日吩咐宫中女红巧匠，用上好绸缎为每位公主做了一朵代表她们性情的‘花’，招亲之时，至于公主身前桌案之上，我三人依次行至公主面前，如有令自己中意的公主，便可拿走她们身前桌案上的花，而后再由那位被选中的公主出题考选自己的人，过关者，方可成为驸马。”朱睿明顿了顿又道：“竺弟，任何一位公主案前的花，你都可选，但唯独金翎公主案前的花，你切记万万不可拿！”
“这是为何？”竺亦不解，忙问道。
“选任何一位公主都无妨，无非是公主身份相错，哪怕是选到失宠的公主，也可获荣华于身，日后安全更是多了份保障，但如若选金翎公主，今后只怕是时时命悬一线，更难保仕途平安！金翎公主乃皇后嫡出，深得陛下宠爱，更握有部分兵权在手，论身份、地位、权势皆在众公主之上，然，也正因如此，她却时时都有命丧之忧。现朝野动荡，倘若……”朱睿明顿了顿，将声音压置更低后方道：“倘若当今圣上被旧党推翻，你我定是在劫难逃；若圣上稳定了朝纲，坐实了皇权，那么手握兵权且深具威信之重臣定要遭难，伴君如伴虎，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帝王亲情自古淡然……”
“多谢朱兄提点，小弟定牢记朱兄所嘱，断不会选金翎公主。”竺亦暗自心惊，她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更猜不准帝王心思，还多亏朱睿明提醒。看这情况，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不敢娶端木璟茗，怪不得她22岁还嫁不出去，有失妇德只是表面说辞，只怕这才是症结之所在啊！虽然自己万分仰慕这位古代御姐，但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为好，再说，御姐都不好蒙骗，还是选个萝莉公主，娶回家才好骗。
“如此甚好，愚兄便可放心了。”朱睿明笑言，顿觉安心不少，自己对竺亦存有一份莫名的情愫，只是这类情感有违伦常，为世人不齿，他只得压抑自己，只希望竺亦能够安康便好，其它再无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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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公主招亲，皇上当真要让茗儿参加？”皇后幽幽的问景文帝。
“那是自然，朕未出嫁的女儿都当参加。皇后，可是茗儿求你说服朕免她出席？”景文帝沉声问道。
“断然不是，茗儿的心性皇上自当比臣妾更为了解，只要是皇上所望，茗儿都会遵从。只是臣妾实在不忍茗儿受辱！”皇后说完轻闭美目，一行清泪自眼角落下。
“皇后何出此言，谁敢辱朕茗儿！”景文帝强压心痛道。
皇后却含泪道：“22年华仍未婚配，凡大好男儿皆不会选茗儿，皇上何苦将此疮疤揭于百官前。”
从不曾轻易落泪的皇后如今潸然泪下，怎不另景文帝动容！景文帝疼爱璟茗至深，如今女儿大龄未嫁，他虽寡言，却早已心如火燎。
景文帝更知，但凡深智之人都不敢娶茗儿。状元、榜眼、探花都乃精中之精，更是不会选择茗儿，但身在帝王之家，岂能为感情所左右。茗儿能有今日，却是自己亲手所致。景文帝虽有愧，却无悔！
景文帝此次所提出的公主招亲，以玩戏的方式嫁女，也只为混旧臣耳目。至于三鼎甲们能否通过所选公主的考验顺利成为驸马，他倒是不以为意。连他女儿所出之题都通不过的酒囊饭袋，要来何用？！还不如将女儿嫁于更为有用之才，他端木拓磊的女儿可不是随意嫁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前途多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