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累》已*烬

4、双门乱

　　“吱哑——轰轰轰——”闷重的城门开启声，四个成年男子合力推开威严城门。天际，霞光正隐隐露出那么零星半点。整个城市将要苏醒。
　　小布丁是去年秋天入伍的新兵。他虽然并不高大威武，但是乖巧听话又写得一手好字，于是就被城卫军招去呆在城门口做些日常记录一类的工作。
　　今天是开始新工作的第35天，小布丁依旧饱含着热情，铺开纸张，将羽毛笔沾好墨汁，端正地在左上端写下“海维历304年，10月28日。”
　　写完后，他伸了个懒腰，按照前35天的习惯，望向城门外。是风吗？城门外，尘土飞扬，似乎还能听到马蹄声。
　　“队长，是不是有军队正朝这儿来？”小布丁问正整队的队长。
　　“胡说，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军队擅自来到帝都，杀无赦。”队长斥责小布丁。
　　“可是……可是……”这次不用小布丁争辩，大家都听到了马蹄声，声音越来越强，震耳欲聋，是有大批骑兵朝城门全力奔来。

　　饶是一向自认勇猛的城卫军四队队长也慌了：“站住！站呃……”
　　刀毫不留情地劈下，城卫军四队队长被一刀毙命。直到他不甘心地倒地，他还是觉得这一切那么的不真切。
　　身边响起了一声声痛苦地呻吟声，都是小布丁熟悉的声音。那些刚才还亲切地问候着：“小布丁，今天也早啊！”的兄弟们已经不再会笑着捣鼓他的脑袋，嘲笑他的个子了。
　　“我……我跟你们拼了！”小布丁的眼里充斥着血红色的仇恨，他随手抄起死去兄弟手里的一把剑，跌跌撞撞地冲向势如破竹的侵略者，只是没走几步，他便觉得胸口一阵火辣辣的，他便支撑不住，木讷地低头望着崩着血的伤口，倒在他兄弟们之间。

　　如同旋风的骑兵涌入城内，带起小布丁刚写的，墨迹还没干的纸张“海维历304年，10月28日”。这一天，史称“双门乱”。

　　弗朗西斯主家的清晨，仆人们已经忙碌开来，管家薛绝正翻阅着刚送到的分家和领地的例行报告并且批注上公式性的文字。
　　“同样流着弗朗西斯先祖的血液，凭什么你们住本家，我们就要离开帝都。玛利亚，他们是这么想的，对吗？”
　　“薛绝小姐，弗朗西斯本家的血脉稀薄，这一代只余下您和爱梅兰小姐。分家自然会有所想法。”在一边递送咖啡的玛利亚恭敬地回答。
　　“玛利亚。”侧过头，挑眉。
　　“请原谅，在玛利亚心里，您才是弗朗西斯家族继承人！”难得顺从的仆人异常坚持。
　　“我是私生女。”好笑地望着一脸认真的玛利亚，薛绝不觉得她的坚持能改变什么。
　　“帝国第四代君主也是私生子，而他结束了内乱，是可与开国君主海德维西大帝比肩的王。”
　　“呵呵，玛利亚，我是不可能跟弗朗西斯先祖比肩，他有两米零三~”
　　“……”
　　一个灰衣仆人匆匆走入，在玛利亚耳边低语几句。
　　“薛绝小姐，大王子的军队杀死城卫军，开入帝都，现在集聚在王宫外。”
　　左手托腮，颇为幸灾乐祸：“海德维西家族的事情可比我们棘手。”这个外表华丽强大的帝国，早已经被金钱酒色权力蛀蚀地千疮百孔，它还能支撑多久？

　　正午。日光毒辣。
　　今日没有庆典，但是在王宫举办庆典的广场上人来了不少，几乎能在朝堂上讲得上话的都到了。
　　六十三岁的肯恩•海德维西站在广场的制高点，在他对面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大王子威廉•海德维西。面对诱人的权力，父子反目的戏码并不少见。
　　“威廉，我的孩子，我很遗憾。你怎么能如此愚蠢？”虽然早已经年过半百，但是肯恩国王精神矍铄，目光锐利，胸口充斥着满满的雄心抱负。
　　作为一个父亲，肯恩或许不称职，但作为帝王，他时刻关注着任何威胁到帝国以及他王位的因素。第一王位继承人的威廉自然不会被忽略。
　　“父亲，这是您逼我的。”紧紧闭了闭眼睛，将眼神中的疑虑不定清除，再睁眼，那双与国王相同的水蓝色的眼睛透着霸气以及怒意，“父亲，您老了，就该从王位上退下来！”
　　“我的孩子，你心急了，并且将它表现出来，这是帝王的大忌。”伪装着慈爱的表象，肯恩国王也观察着下面的臣子，计算着这政变中可能牵扯到的家族。不过，唯一不变的是，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是胜利者。
　　“我怎能不急？我亲爱的父王，我今年已经四十五！让我想想您这个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总不会是天天躲在自己的府邸里，伪装成热爱先贤著作的废物王子，随时担心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猜忌赐来一杯毒酒吧。您四十五岁的时候，那顶王冠已经戴了整整二十五年了！”不知道是为遭受的不公而愤怒，还是为即将到来的权力而兴奋，威廉不可抑制地颤抖。
　　“威廉，王位终归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保持着运筹帷幄的君王风范，肯恩如同在劝导一个不小心打破妈妈心爱花瓶的顽皮孩子。
　　“父王，我怕我活不到那天。”嘲讽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威廉觉得悲戚。是做戏太久太过入戏，被那些文人的多愁善感感染了吧。
　　这时，有侍从来到国王身边，在他耳边报告了几句，随又恭敬地退下。而原本信心满满的肯恩国王面色开始显得凝重，望向威廉的眼神复杂了不少。不明就里的威廉在心腹报告了现在的局势之后，也沉下了脸。双方都小看了对方，他们一个未老且经验丰富，一个已然成熟且精力充沛。

　　“父王，势均力敌。”
　　“那让我们用古老而尊贵的方式一决胜负。”
　　望向底下不动声色的众臣子，上面两个争权者都了解，这群老狐狸不会出手，他们都等待着拥护唯一的王者，绝不下错筹码。
　　“威廉，你的剑术课可有很久没上了。”肯恩解下华贵的紫色长袍，身后的侍从接过，另一边的侍从递上宝剑。那把剑已跟随肯恩将近半个世纪。
　　这次，威廉却笑了，真心地笑了，明媚而温暖：“开始吧。”

　　双方相互施礼。剑出鞘！
　　王室的决斗，一招一式华美却也是杀机四伏。偌大一个广场没有任何噪音，除了喘息声、脚步移动声、剑击声也就只剩下清冷的风声了。
　　酣战多时，年纪较大的肯恩国王终究显出了疲态。
　　“邦——”双剑相击，肯恩的剑断了。
　　“……呼，呵，父王……它跟您一样，老了！”威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剑笔直毫不犹豫地刺向肯恩的心脏。
　　却在同时，肯恩从断剑剑柄处抽出了一把暗剑，直接射向威廉。在离辉煌还有一公分的距离的地方，威廉•海德维西永远停住了他的脚步，摔倒在他父亲的脚下，没有再起来过。而他的嘴角依旧含着笑。是感激吗？终于可以摆脱。终于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痛苦。
　　肯恩的手法自然有损尊贵的血统，但是，谁又能说什么呢？！
　　“我可怜的孩子，我确实将你保护得太好。你竟然会相信这是公平的决斗。哈哈！哈哈哈！哈……”沉浸在胜利中狂笑的肯恩国王突然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没了声音，抽搐着倒下。周围的人呼喊着“陛下”，慌忙围了上来。顿时，原本剑拔弩张的广场因为两位权力争夺者的双双倒地而一片混乱。

　　王族专用的医生诊断之后，宣布国王陛下性命无忧，只是由于年事已高，过度运动且太过兴奋，导致……中风，即使醒来也是半身不遂且不能言语。
　　这一结果让人唏嘘不已。整个帝国因为国王的“不省人事”而笼罩起一层阴霾，下面暗潮涌动。而那个发动叛乱死于暗剑之下的大王子也不知道如今在哪里腐烂。
　　二王子离开帝都周游列国多年，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回来的。现如今，在帝都有权力掌管帝国的也只有柔弱的三公主凯瑟琳•海德维西了。

　　“小黑，我就知道你最棒了！”摇晃着小黑的手臂，凯瑟琳笑得明媚。
　　小黑并不言语，他转动手中纤细的钢针，阳光下闪烁出光芒。他的前主人脑袋里也有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