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知天晓》徐杨

63、都回来了

　　“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素儿还没有进屋，声音就急匆匆的传了进来。
　　李匀平从屋内走了出来，好像的向素儿走了过去：“怎么了？”
　　素儿刚站稳便着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匀平好奇，还没有来得急问为什么，就已经被素儿拉到了里屋。素儿小心的将门窗都关了起来，李匀平看着她慌张谨慎的样子，难免也皱起了眉头，心里立马想到了楚天放。莫名其妙的说要离开，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才几天，难道他出事了？
　　素儿坐定，开口道：“我今天去城里，你猜看到了什么？”
　　李匀平看见素儿如此慎重的神情，再想着她进门时的言语，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摇了摇头。
　　素儿倾身向前，小声道：“满街的告示。”又故作神秘的问道：“你猜，是抓谁的？”
　　李匀平心中一怔，脱口而出道：“楚天放？”
　　素儿摇了摇头，小声道：“朱红喜。”说完，她便坐回到了原位。
　　李匀平却是心中又一怔，不想是朱红喜，她又回北平了。这是多久的事情，她怎么会被抓呢？这和楚天放的离开又有没有关系。
　　耳边传来素儿的嘀咕声：“好像说是什么，刺杀什么的，好像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李匀平又是一惊，问道：“什么？日本人？”
　　素儿看着李匀平惊诧的表情点了点头道：“是呀，告示是日本人贴的。”
　　李匀平直视着素儿追问道：“告示上怎么说的？”
　　素儿面露难色道：“少奶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不识字，怎么知道上面写什么。”
　　李匀平回神，自觉有些失言，不再说话。只是皱紧了眉，想着些什么。
　　素儿见她如此，回忆着说道：“我听别人说，好像说那朱姑娘要杀人什么的，好像要杀的还是日本人。”
　　李匀平猛的一抬头，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直直的看着素儿。
　　素儿从未见过李匀平如此神情，有些慎人，胆怯的回道：“我也是听说的而已，还不定呢。再说了，那朱姑娘也没有什么理由要去杀日本人。”
　　李匀平并不怀疑素儿所说的，她知道，朱红喜有足够理由要去杀日本人。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楚天放也定然和这件事有关。还有刘彦亭，他会不会受牵连。素儿一知半解的，什么都问不出，也什么都说不清楚。李匀平当下便觉得回去，回城里，去找刘彦亭、楚天放，最好能找到朱红喜。
　　北平城内，和素儿说的一样，满城的告示，满城戒严。李匀平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直奔刘府。可是当刘府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却迟疑了。看着近在眼前的刘府，她却不知进退了。
　　他和陈瑾一切都还好吧，朱红喜的事情或许根本就不会打扰到他们，自己又何必却惊扰他们呢。可是茫茫人海，她要去哪里找朱红喜，要去那里找楚天放呢？
　　李匀平无奈苦笑，转身离开了。想不到，事到如今，她还是只想到了刘家，想到了刘彦亭，是不是太过依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已经依赖到如此程度了，到了毫不考虑，似乎已经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了，真是可悲、可笑。
　　刘彦亭失魂落魄的从黄包车上下来，丝毫没有在意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朱红喜的话语折磨着他，让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陈瑾的美好，那过于坚持的自尊，所有的一切都让刘彦亭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些事。耳中不断的出现陈瑾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似是挣扎，又好像带着些许的报复，又或者是对自己的怨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一声冷笑“你问我为什么？”一阵狂笑。随即，脸上挂满泪水，撕心裂肺的声音：“因为我爱你，我想你爱我，我决不允许你的生命中出现除我以外的女人。”
　　坤叔已经知道昨天在井上府发生的事，也知道陈瑾中枪的事了，原本以外今天少爷是不会回来的了，定然会在医院陪着陈瑾，现在却看到他失魂落魄的走进来，脚下似乎有千斤中一般。坤叔远远的迎了上去，来至跟前，刘彦亭还未察觉。
　　坤叔出声道：“少爷，你怎么回来了？陈姑娘呢？”
　　刘彦亭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坤叔，眼中毫无神采：“嗯，她在医院里，没什么事。”
　　似乎不想再多说一句，径自回了屋。坤叔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犯疑。按着往常，不要说陈瑾中枪了，就是一个咳嗽，都能让他紧张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听他的话语，毫无紧张可言，反而有些无关痛痒的感觉。陈瑾，似乎一下子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可有可无的人了。
　　刘彦亭回到屋内，眼前全是那些小镇上的画面。悄然飘落的雪花，无声浇筑着每个人的心，李匀平纤弱的身躯，默默站在那里，站在那一片荒芜和寒冷里，让人心酸。一声声失去亲人的痛哭，无不敲打在刘彦亭的心上。监狱里，那个女子的突然来到，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思而来。小院内，说着句句狠话的人，那一字字，一句句，到底是刺在他的心上，还是已经将她的心撕破了。
　　傍晚，天空碧空如洗，太阳沉下的那一边还夹着点淡红色。月亮，却已在另一端升了起来，路边的路灯刹那便点亮了，橙色的灯光兀自亮着，并不起眼。慢慢的，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路灯的光也慢慢的扩张起来，照出一片天地。
　　李匀平离开刘府，却莫名的来到了楚天放以前的家。在这个家里，他得到了他的保护，得到了他的宽慰，得到了朋友。如今，这个家，什么都没有变，但却已经是另一幅颜面了。无人打理的门栏已积上了厚厚的尘灰，无人修剪的院子杂草丛生。原来一件死物，并没有好坏、美丑之分。
　　“少奶奶？”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李匀平转头，便看到了就在眼前的阿虎，不禁失声叫出：“阿虎？”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阿虎没有想到李匀平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更高兴的应该是楚天放吧。阿虎小心的带着李匀平绕过大门，走到偏门口，悄声带着李匀平走了进去。当李匀平出现在楚天放和朱红喜面前时，两人都一愣。不过，接下来楚天放和朱红喜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的。
　　楚天放一把拉过阿虎，厉声道：“你把她带来干嘛？”
　　阿虎似乎没有预料道楚天放的反应竟然如此的怒不可歇，一下愣在了那里。
　　朱红喜却是笑着拉过李匀平的手道：“真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
　　李匀平回身看着楚天放道：“不是他带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
　　阿虎反应过来道：“是呀，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少奶奶站在门口便把她带了进来。”
　　朱红喜，笑道：“他呀，就是太紧张了，这来都来了。”
　　楚天放似乎刚明白这个道理似的，松开了阿虎的手，来到李匀平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匀平便将今天素儿进城看到的，和听到的告诉给了他们听：“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的？”
　　朱红喜笑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
　　李匀平不解，却也没有过多的问，看向楚天放他们，他们似乎也并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
　　片刻，阿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对了，我看见井上带着人进了陆奇家。”
　　当下，楚天放和朱红喜都脸色一变。四下静无声息，不在有人言语。他们知道，井上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一天都没有抓到朱红喜。如今，唯一能够逼她现身的就是刘彦亭和陆奇。刘彦亭应着陈瑾的关系，不到迫不得已，井上是不会动他的。至于陆奇，就无关紧要了，虽然他是姚荣生的小舅子。可姚荣生这个人，唯利是图，自私自利，朱红喜早有耳闻。不然，她也不会来这找他的把柄，陈瑾也没有必要去查他。他也算是做人失败的了，还不如陈瑾。陈瑾好歹还不会害刘彦亭，但这姚荣生，只要能保住自己，别说小舅子了，就是亲爹恐怕也能给卖了。
　　李匀平也被这莫名的安静止住了话语，本来还想追问刘彦亭好不好。但这突然的安静，让她知道，阿虎说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而且看他们刚才轻松的摸样，想来刘彦亭也不会有什么事，不然依着他们之间的交情，此时定不会如此轻松。
　　所有的人，又再一次的集中到了北平，终于又全都在一起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回来了。或许，他们本就已经属于这个城市，无论走多远，最终还是回来的。不管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是净土还是战场。因为这个城市，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希望，太多的牵挂，太多的记忆......这些，已然都成了生命里最割舍不掉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