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知天晓》徐杨

5、妻子2

　　刘家出手阔绰，所给的聘礼钱确实解决了李家的燃眉之急。由于路途遥远，楚天放安刘老爷的安排和坤叔先来到李家接李匀平，也好在定好的吉日赶到北平。这是楚天放第一次见到李匀平，白净的脸庞略显娇柔，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清新劲，就像一副山水画，和这的一切混然天成。“看来老爷子没选错人。”楚天放心里想着，他知道老爷子的眼睛一向很毒辣。明天就要起身去北平了，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匀平。”这是李家大小姐李匀下，一看便知是位贤妻良母，干练的着装，慈善的眉目，高高的发髻盘在后面。
　　“姐。”匀平起身相迎。
　　“坐。”李匀下拉过妹妹的手一起坐下道：“睡不着？”
　　“嗯，姐姐呢？”
　　“姐姐也睡不着。”李匀下怜爱的看着妹妹道：“虽然我出嫁这么多年，我们姐妹不常见面，可必竟想见便能见，你这一去便是想见恐怕也难见了。”
　　“姐姐说的什么话。”李匀平挤出笑言道：“姐姐若是想我了便过来看我，我也会常回来，我们还可以通信，不是吗？”
　　“嗯。”李匀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稍许安慰了些道：“记得常写信回来，北平的天气比这冷，注意多穿点，小心身体。还有一人在外凡事切莫冒头，孝顺公婆，丈夫的事能忍千万别说，能说千万别吵，磕磕碰碰总是有的。记得，他气你不气，等他顺了再慢慢说，慢慢劝。”
　　李匀平听着姐姐的关照，频频答应。二姐妹又互相关照了几句，便有些不舍的散了。
　　这走了无数遍的大宅子，此刻竟然有些陌生起来。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清冷的风一阵一阵抽向走廊，可李匀平却丝毫不觉寒意，反而更有兴致的欣赏起这从出生就在的门廊、红柱，精致的雕花，岁月的痕迹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记号，反而更加圆润，混然天成。
　　“小姐还没睡？”后面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李匀平转身见到了，那人是楚天放：“楚公子好。”
　　“公子？”楚天放爽朗的笑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谦逊的叫公子。”
　　李匀平听着楚天放的话，心中对自己鲁莽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楚天放见李匀平竟然像孩子一下害羞起来，马上收起笑声。说实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楚天放，小的时候是个孤儿，被人嘲笑，欺负，长大了，学会欺负别人了，学会用自己的武力去解决所有的事，别人变管叫大哥了。他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富商，政客，谁会这么称呼他。
　　李匀平抬头道：“公子也还没睡？”
　　楚天放笑道：“你这么客气的叫我公子，我还真不习惯，还是叫我本名吧。”
　　李匀平点了点头，话题一下便止住了。沉默片刻后楚天放对李匀平聊起了刘彦亭，从他们相识到了解，把刘彦亭的性格脾气好好的夸了一番，其实也没有算怎么夸，刘彦亭确实很优秀，这是楚天放一直认为的，学识好，有仗义，心肠又不错。两人谈笑甚欢，似乎忘了已经是夜晚，李匀平也暂时忘记了明天要远嫁他乡的事。
　　红红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大宅子，红色的红绸连绵不绝，看不到头，扯满了每个角落，不知道哪里是头，也不知哪里是尾。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宾客，但外面的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李匀平窝内的所有人，喜娘在做着一些仪式，嘴里不停的说着些吉利话。李匀平没有在意那些仪式的事，只是和母亲还有李匀下聊着话。对即将来临的分离，香梅关照更是不放心的关照着，生怕漏说了任何微小的一点，从李匀平的身体到和婆家的关系在道邻里之间的和睦，香梅生怕自己的马虎让李匀平将来有任何的不顺，恨不得能预知她将来要遇到的所有的事，恨不得为她的以后都打点好。李匀平眼泪已经含在眼里，一边连连点头答应，一边关照着娘要照顾好自己，也恨不得将她离开后的孝道都进完，都照顾好。对李匀下也是再三嘱咐要她帮忙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李匀下已经开始掉眼泪了，难过的频频点头，并说着让李匀平放心的话，再三表示自己会照顾好香梅，让她放心。李匀平的眼泪珠也如掉了线了的珠子，不停的滑落下来。香梅强忍着眼泪，帮李匀平小心的擦着。三人依依惜别，恨不能将彼此的未来都帮对方安排好。可是时间不等人，外面鞭炮已经点响，噼啪噼啪的响个不停，像是在催促着她们。
　　楚天放和坤叔二人都没有见到李匀平的眉目，出来时整张喜帕将脸遮的严严的，一身大红的喜服厚厚的穿在李匀平身上。被喜娘牵着，怯怯的迈着步子，显得那么的惹人怜，让人想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摔着。香梅的眼泪也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可是她不敢哭出声，生怕女儿担心，只是倚在李匀下的身旁轻声抽泣着。一家人没有太多的交流，都默默的将李匀平送出了大宅子，李老爷看着要远嫁他乡的女儿，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眶明显已经有泪花在里面。他知道如今局势动荡，女儿这一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见。李夫人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大哥大嫂，也依依不舍的看着即将远嫁的妹妹，大哥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没有太多的话，只是满眼怜爱，大嫂不舍的依偎在大哥怀里抽泣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没有任何话语，也丝毫没有喜气在脸上，只这排场，这一顶花轿，告诉着别人这是这是婚嫁之喜。
　　李匀平出生长大的地方，看过无数次的江南水乡，水榭楼台、古巷长廊。如今要离开了却只一眼也见不到，这样也好至少可以不至于那么伤感，出嫁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李匀平的心里全是忐忑全是困惑。因为路途遥远，轿子送出小镇便算是嫁了，刘家的汽车早已经在镇口候着了，喜娘将李匀平接出了花轿。这时不知道小四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拉住李匀平的手大哭了起来。
　　“二姐，二姐。”小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歇斯底里的叫喊着：“我不要二姐嫁人，我不要长大了才能看二姐，我要和二姐一直在一起，二姐不要嫁人，不要嫁。”
　　小四的哭闹，触动了所有人的心，除了李家大小还有那些宾客，原本热热闹闹的婚宴，被小四这么一哭，一下子安静下来，天地间似乎只有小四的哭声。前来沾喜气，凑热闹的人也都心疼的看着这个即将要远嫁的新娘和这个黏人的小四，换位想着，也不免伤心起来。李老爷意外的没有阻止小四的胡闹，李家其他人也没有阻止，淘气的小孩却真实的表达了所有人的心情。
　　“二姐不要嫁那么远，小四会想二姐的，小四会见不到二姐的。”小四继续伤心的大哭着。
　　“乖。”李匀平蹲下身子将小四抱入怀里，声音哽咽的安慰着小四：“姐姐答应小四，会快快的回来看小四。”
　　“不要，你骗人。”小四紧紧抱住李匀平，生怕她突然流走了，不依不饶的哭问着：“他们说了，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胡说。”李匀平轻叱道：“他们逗小四呢，就算姐姐不来看小四，等小四长大了，小四也可以来看姐姐不是吗？”
　　“小四。”李夫人开口了，以不可反驳的语气道：“不要胡闹了，你二姐过去之后我会让你大哥带你去看你二姐的，你要是在胡闹，到时候就不带你去了。”
　　小四被母亲的训斥吓到了，他似乎明白二姐出嫁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了，如果他在胡闹下去，恐怕母亲就真的会让他在也见不到二姐了。小四抹了抹眼泪，松开了李匀平，看着被盖头遮得严严的二姐，伸出白胖的小手，轻轻的试图卸开二姐的盖头。李夫人一个箭步抓住了小四的手，将他拉到一旁。
　　李夫人用很严肃甚至有点强势的口吻对坤叔道：“匀平虽是我李家庶出，可是为人乖巧懂事，是个好孩子。如今她远嫁你刘家，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听到她受一点委屈，那么就算你刘家再怎样的了不得，我李家也决不干休。”
　　坤叔陪笑道：“大太太放心，二小姐嫁进刘家，此后必会顺风顺水。”
　　车子缓缓的离开了小镇，李匀平看着车后窗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人影，还有小四那充斥着天地的哭喊声眼泪不受控的滚落了下来。这个自己从未离开过的小镇，现在恐怕再回来也便不容易了。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如果能嫁在小镇该多好，这儿的一切她早以习惯，有能常常见到自己亲人。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她现在要做的也不是后悔，而是去熟悉那个陌生的地方，那个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