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知天晓》徐杨

44、禁锢1

　　李匀平还是没有瞒过自己，连日来的打击，一件又一件的意外，强压着的悲伤，让她的身体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重负了，重重的晕倒在地。楚天放心下一紧，急忙上前，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李匀平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却是惊动了院中的其他人，纷纷赶过来查看究竟。
　　楚天放不顾一切的马上打横将她一把抱起，冲着其中一人道：“快，给她诊治。”却也不忘吩咐其他人：“你们都听阿虎的安排。”又对着阿虎道：“去帮我打听一下彦亭的情况，还有尽快找到电话，天黑之前回来。”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屋内奔去。
　　那人连应也没来得及应一声，便随着楚天放进了李匀平的房间。
　　楚天放紧张的站在一边，目光死死的盯着李匀平，希望不会错过她睁眼的那一刻。那人给李匀平号完脉，刚放下手，便遭到了楚天放一阵追问。
　　楚天放着急的看着那人道：“他怎么样了？”
　　那人道：“放心，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些气血不畅。”这院中都是楚天放他们的人，自然也是知道昨天的事：“你把昨天的事告诉她了？”
　　楚天放听那人说完没什么事后，目光就不曾再离开过李匀平一刻：“嗯，刚告诉她。”
　　那人见楚天放如此，自知恐怕说得再多，他也未必会听的进：“我等一下给她熬药过来，我先出去了。”说罢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出门却见阿虎还在，并没有走。
　　阿虎见他出来上前道：“少奶奶没事吧？”
　　那人道：“没什么大碍。”刚要转身又回来道：“你有空好好劝劝他，正事要紧，别再耗下去了。”
　　阿虎少有的发怒了，却骇人的很：“你这什么话？大少爷和少奶奶是天放哥的朋友，而且他们还救过我和天放哥的命，就算撇开这些不说，怎么也算是我们的同胞，你怎么能这样说，难道忘了我们的职责和目标了吗？还入党比我们早呢？”
　　那人见阿虎生气，骇的一个激灵，口气弱弱的回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也不能忘了正事不是嘛？就昨天的出动，同志们都已经有了声音了。”
　　阿虎听了更为不悦，知道他在避重就轻，冷冷的道：“如果被逮的是你们的朋友，或者是同志，你还会如此吗？”阿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人平日也不见阿虎生气，所以才斗胆像他进言，却不想他怒起来，竟是如此骇人，看着他的背影，猛的又是一个激灵。在组织里，谁都知道他们曾经的那档子事，平日里也没有人敢惹他们，虽说两人脾气都还不错，大伙心里却还是有些怕的。不过听着阿虎刚才的话，那人心里也是一阵惭愧，他说得对，无论他们是些什么人，总还是自己的同胞，自己竟然想到不管他们，还想着让别人也不管，这是愧对组织，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还不如那两人身上的江湖气，却是义薄云天。
　　两道身影披着夕阳的色彩，着急进了刘府。自从楚天放打电话通知坤叔小镇的情况后，坤叔一刻也没敢耽搁，着急打电话通知了威廉。威廉接到坤叔的电话，心中也是一紧，当下便携着露丝到了刘府。坤叔见他两人来到，提着的心，一下子安定了点，连忙关上了门，将他们引进了内室。
　　坤叔着急道：“先生，你看现在怎么办？”
　　威廉眉头紧皱默不作声，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停弹着指。
　　露丝见他如此，心中也是万分着急，起身道：“实在不行，我去求我父亲。”
　　威廉猛一回头，呵斥道：“万万不可，没有到迫不得已，可不能惊动你父亲，一旦惊动了你父亲，这个政治层面就上升了。”
　　露丝的父亲是外交管，是英国在中国的外交大臣，来华已经好多年了。威廉知道日本人暂时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可是他却也清楚，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却也不改和日本人把关系搞的太差。先不说日本人卖不卖他们这个面子，怕就怕露丝父亲还不愿趟这趟浑水。
　　威廉突然灵机一动，问露丝道：“你有没有办法帮他弄个我们国家的证件。”
　　露丝听出了威廉的用意道：“这个恐怕有点难。”
　　威廉却很是信任露丝笑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趁现在井上还没有注意到我们，给他弄个证件，到时候这事就好办多了。”
　　露丝明白威廉的用意，刘彦亭在外留学多年，要说他已经入了别的国籍，恐怕也没有人会怀疑。而且一旦帮刘彦亭弄到外籍护照，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这就不是井上和刘彦亭的关系了，恐怕要看日本人给不给英国人面子了，到时候露丝的父亲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深夜，昏暗的灯光照着屋子，却也只是星星之火，看来似是有些悲凉。楚天放一天都不曾离开李匀平的床前，虽然知道她没有什么大碍，但心却还是一刻也放不下来。
　　才半年不见，他却似乎越来越念她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越来越想念，原来思念不会因为距离而有所变化。半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北平的一切了，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离开北平的一切了。见到李匀平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的心从来没有忘记发生的一切，从来没有忘记北平的一切，而且却似更加的深刻起来。他明白，从一开始她就不属于他，他也不该期望她会属于他，脑子里这样想着，这样警告着自己，但心却满满的被她添的满满的。第一次见她时的温婉，来到北平后的孤单，对刘老爷的体贴，眼睁睁看着刘彦亭对陈瑾关心的隐忍，现在的憔悴，无一不让他想要好好的保护她，想把她珍藏起来。是她让他知道什么叫心动，什么叫在乎，什么叫心疼，什么叫爱。一心一意对一个人好，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只要他能高兴，那便好，把他身边的人照顾的好好的，不让他担心，不让他忧心。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幸福，那么他随时可以叫自己离开，因为只有他幸福，她才能幸福，这是李匀平的爱。那么自己的呢？也能如此吗？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当初她见到陈瑾的时候是否也有这样的心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就有了吗？感觉到有双温热的手慢慢的抚上了自己的脸，楚天放心中一惊，却对上了李匀平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李匀平担心的看着楚天放：“什么事这么难过？”
　　“啊？”楚天放一惊，当下才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脸上竟然爬上了泪水，忙擦拭着遮掩道：“没有，只是感怀眼下的世道。”
　　“嗯，是吗？”李匀平似信非信的直起了身，看着楚天放笑道：“我没事。”
　　楚天放没有答话，心中却有一种被看穿的尴尬。李匀平自从刘老爷去世时说的话语中，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在帮着自己。刚到北平的时候，刘彦亭在她和陈瑾中来回的时候，被井上抓来当人质的时候......如果不是既定的婚姻，她会不会爱上他，也许会吧。可是没有如果，她还是有着既定的婚姻，爱上了那个命定的丈夫。
　　李匀平岔开话题道：“彦亭怎么样了？”
　　楚天放回过神道：“哦，你放心，我已经通知阿虎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了，还有北平那边我也已经通知了，因该没有问题了，你不要太担心了。”
　　李匀平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说话了。
　　楚天放见气氛尴尬，开口道：“看到你没什么大碍了，我也放心了，那我也回房了，你也好好休息。”
　　李匀平看着楚天放走了出去，心中却是无限的抱歉。当初若是他没有离开北平的话，现在会怎么样？她还会和刘彦亭在一起吗？还是......
　　已经睡了很久了，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但李匀平还是熄灭了屋内的灯，她知道，如是她不将灯灭了，恐怕另一个房间里的人也不会安心。独自站到了窗口，窗外，无星无月，院中的那颗桂花却似变得狰狞起来了，看了让人不禁心寒，也便没有了心思。复又回到了床上，想起了刚才的画面。
　　在李匀平的心里，楚天放一直都是个汉子，铁骨铮铮，是个依靠，但这个依靠却和刘彦亭不同，他是个大哥哥，让人感到心安，只要有他在，似乎一切都能解决。可是她刚才怎么了？怎么哭了，他在难过吗？难过什么？是自己？还是彦亭？或者是我？
　　楚天放现在才知道，人的眼泪原来那么的神奇，没有既定，没有安排，只是那么自然而然，自然的连自己都浑然不知。怎么会哭？自己怎么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以为已经没有眼泪了，哭不出来了，全都哭完了，没有什么还能让自己哭了。原来不是不会哭，不是哭不出来，只是未曾再心伤过。原来心痛比井上的鞭子毒上几百倍，没有声音，看不出伤痕，却能将人折磨的身心俱疲，却又不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