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知天晓》徐杨

32、婚纱2

　　李匀平第一次见到了杨师傅，岁月在他脸上印下了深深的印记，额头的皱纹因着眉头的结显得更是明显了些。他很明白坤叔和李匀平的来意，并没有给多大好脸色，倒是杨夫人热情的很。
　　见丈夫脸色不悦，打着圆场道：“你瞧，他这女儿没几天就要结婚了，还在和她呕气。”
　　李匀平表示理解的笑着，从坤叔手里拿过那包装精美的礼盒道：“这次来是特意来给小姐送礼物的，另外希望杨师傅可以再考虑一下。”李匀平将礼盒递过去道：“这么多年了，刘家是怎样的人家别人不知道，师傅您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走上这一步的。”
　　说话间礼盒已递到杨夫人手中，却不料被杨师傅一把夺过塞回李匀平手中，面色冰冷道：“少奶奶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礼物就不必了，咱们小门小户的，攀不上少奶奶这根大枝。”
　　一席话说的气氛陡然降到了低点，杨小姐许是还未跟父亲置完气，见此情景一把抓过礼盒，赌气道：“这是少奶奶送与我的，爹怎么可以这样。”
　　杨师傅见女儿如此任性，不给自己面子，不免心下有气，便争执了起来，杨夫人忙劝和。李匀平也未想事情会发展成此情形，争执中礼盒不慎被拉开了，还好坤叔眼急手快提住了婚纱，才幸免落到地上。
　　当杨家人看到这份礼物时不免心下一惊，只当少奶奶定是送了贵礼，想拉合杨师傅，却不想是件婚纱，是件绣着中国传统喜庆吉图的婚纱。杨小姐小心的从坤叔手中拿过婚纱，抖开来，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就着晨光射来，上面的凤凰似是□□重生，闪着耀人光芒，杨小姐惊不住赞叹，杨师傅和夫人也都看呆了。
　　“你看你们干的事？”坤叔的怒斥唤醒了他们，坤叔接着道：“老杨，我们认识也有些年了，我的脾气你也该了解了七八分，若是少爷真那么不济，不等你撂铁子不干，我就先走了，还会帮着来拼命劝你，你倒好还扛上了。”
　　坤叔是真的气恼了，恨声道：“不说别的，就说你女儿这事。孩子年纪轻，喜欢新鲜时髦也正常，咱们谁没那个时候，犯得着呕这么久的气吗？少奶奶好意，见你们互不相让，就想了这法，你倒好看也不看就给回了。”
　　杨家人被坤叔这么一训，脸上似有点挂不住了，满脸的羞愧。
　　坤叔却还没有要罢口的意思：“少奶奶是想让你回工厂来着，这诸葛亮请三回也请到了。少爷、少奶奶轮翻跑了一遍又一遍，好说歹说，你就一脸倔脾气，我看就是小娃娃也看出个好坏来了。”说罢回头对李匀平道：“少奶奶，我们走，这啥份都到了，该来也就来了，这不来也没法了。”
　　李匀平似是还想说什么，却被坤叔拉了出去，回家路上坤叔似是心情极好。李匀平不解，便询问开来。
　　“坤叔，你那么说不怕他一呕气，断了念头，真不来了？”
　　“少奶奶，你放心，不出二日，那老倔头就会给你们送来请柬，等他女儿结完婚，他便会回工厂了。”
　　“你这么肯定？”
　　“那当然了，不止他了解我七八分，我也了解他。他就那一个宝贝女儿，若不是这喜服之事，向来也是父慈女孝的。如今少奶奶花那么大心思，解了他们的结，你别看他表面嘴硬，其实他心里必是感念的，再加上老爷、少爷一直对他的器重，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真分不出个好歹呀，我刚才那是给他台阶，让他下决心呢。”
　　见坤叔如此肯定，李匀平也没有在多说什么。路过刘彦亭公司的时候，李匀平叫停了车，却也不下车，只是呆呆的看着，似乎能看到里面的刘彦亭，坤叔见此正欲独自离开，却不想李云平还是随着一起回去了。
　　也不知怎么的，李云平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离不开刘彦亭了。虽然每天见到，可是心里还是念的很，想来以前也没有如此思念过，想至此不禁红了脸，心里心心念念的记挂着他，一刻也不想分开。想来也许是无所事事的太久了吧，竟然想整天赖着一个人了。
　　果然不出坤叔的意料，第二天杨小姐就亲自送来了请帖。
　　刚过中午，就有丫头来说有人找少奶奶，领进一看便见到了杨小姐，还是那么素静，带着点羞涩，拘谨的坐在哪里。李匀平坐在她的身旁，招呼着她。
　　李匀平笑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有什么事吗？”
　　杨小姐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扭捏了半天，才低着头，将请帖拿出来，小心的放在茶几上，推到了李匀平的面前。
　　李匀平拿起请帖，看了一下，难掩高兴道：“你邀请我们参加你的婚宴？”
　　杨小姐听出了李匀平口气中的欣喜，一掩之前的尴尬，抬起头笑道：“嗯，还没有谢谢少奶奶的礼物呢，让少奶奶费心了。”
　　李匀平轻松随意道：“没有，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只是你和杨师傅......”李匀平没有说完下面的话。
　　可是杨小姐已然明白，笑道：“没事了，让少奶奶见笑了，这请帖还是爹让我来送的呢，还望少奶奶和少爷到时候赏光。”
　　李匀平有些受宠若惊，连连回道：“一定一定。”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直到夕阳西下时，李匀平留着吃晚饭，可是杨小姐执意要回去，说是家中因着喜事将近，有很多的事要忙，李匀平也不便多留，便将她送出了门。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将一切晕染上了一片红霞，似最后的疯狂，要将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燃烧，照亮。杨小姐的身影淹没在了那片红霞中，有那么一瞬李匀平觉得她不是走回家中，而是走向新的生活，新的幸福，那个世界是个天堂，没有伤悲，没有伤害，在哪里只有快乐，幸福。
　　李匀平想起了自己当初出嫁前的一天，那是个夜晚，月亮很圆很亮，她睡不着，为着未来的不可预知，也为着对家的留恋，那天夜里她和楚天放聊了很久，聊了很多。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似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现在想来却似像发生在昨夜一般的近。
　　刘彦亭没有想到会收到杨小姐的结婚喜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足足高兴了好一阵，这是这么久以来李匀平第一次看到刘彦亭如此高兴，她更加肯定了杨师傅在工厂的举足轻重，心中无限安慰。
　　杨小姐出嫁那天，刘彦亭和李匀平都盛装出席了，而杨小姐那件特别的婚纱也让所有人惊讶，从来没有人想到过中国传统的图案传统的刺绣可以和洋装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恍若天生。杨师傅席间也有意的让刘彦亭和李匀平坐到了主席，和他同席，这样明白的意思，刘彦亭不会不明白，难掩兴奋，便多喝了几杯。到家时，便已微醉，醉眼朦胧，更觉今日装扮过的李匀平娇美的不可方物。心中荡起一池春水，绽出一朵并蒂莲，无限柔美，缠绵，将两人绕在一起，无法分开，一切命定。
　　刘彦亭靠在床上，看着怀里的李匀平道：“你有没有听过并蒂莲的故事？”
　　李匀平枕在他的臂弯摇了摇头，抬头问道：“是怎么样的故事？”
　　刘彦亭看着李匀平认真道：“从前有个员外想要一个儿子，可是最后生了个女儿，于是他将女儿当成儿子来养，对外谎称是儿子，还取了个男孩的名字，叫赛郎。还有一户穷人家生了个儿子，却因为算命先生说命中无子，便怕夭折了，于是便将儿子当成女儿来养，对外谎称是女儿，还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叫贞娘。后来两人一起在学堂上课，变成了相知相惜的好朋友，却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直到贞娘的父亲病逝，母亲要贞娘为父亲守灵，这时贞娘才换掉女儿装，穿回男装，大家才知道他是男儿身。当赛郎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高兴，可是赛郎的父亲听到了很生气，将贞娘的母亲叫来骂了她一顿，怪她家贞娘整天与赛郎呆在一起，败坏他们家的门风。贞娘母亲听的糊涂，不知有何不妥之处，经由赛郎母亲在旁一说，才知原来赛郎是女子。贞娘也便知道了赛郎是女儿身，于是便书信来往起来，郎有情，妾有意，本事好事一桩，怎奈员外嫌弃贞娘，一则嫌贞娘家贫，养不起赛郎，二则他俩原是同学，如今若是嫁给贞娘就是‘无私有弊’，玷辱了他家的好门风。两人经历种种，却总不得员外松口，最终两人相拥，一起跳进了荷花塘。当两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时，两人还是紧紧抱在一起，几个人用力拉也拉不开，员外只好命人将他俩一起埋在荷花塘边。当晚只听得电闪雷鸣，一阵狂风暴雨。等到天明，只见荷花塘水一直涨到贞娘、赛郎的坟前，将坟围了起来，坟上长出的荷花，花茎比人的大拇指还粗。顶上开了两朵花，一红一白，紧紧地靠在一起。”
　　李匀平听的心下唏嘘：“为什么这么漂亮的花，有这么悲惨的故事？好似梁山伯与祝英台。”
　　刘彦亭感觉到她的难过，将她拥的更紧一些，若有所思道：“如果不是那么悲伤，便不觉得它有多少的美好吧，人们总是对悲伤的故事更容易记得久些吧。”
　　时间就像一个大车轮，碾压着人们的记忆，很多年以后，我们还会记得多少人，还会记得多少当初他们给我们的感动？或许只有那刻骨铭心才会不受时间的影响，才会变成不可磨灭的印记。又有多少人会记得那些给了我们生命中的小感动的人？又有多少人念念不忘生命中那些曾经犯过不利于自己小错误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