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光年的双向奔赴》》甜粟小星

3、篮球场边的目光

　　秋意渐浓，梧桐叶的边缘开始泛起金黄。校园篮球联赛正如火如荼，计算机系对阵物理系的半决赛，将整个东区篮球场变成了沸腾的海洋。

　　苏晴空原本对这类喧闹场合兴致寥寥，是被室友陈薇生拉硬拽来的。“你就当陪我看嘛！”陈薇挽着她的胳膊，眼睛却早已飘向球场，“而且你看那边——穿7号球衣的那个，是不是图书馆那个林向晚？”

　　苏晴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心脏在那一瞬间，很轻地悬停了一下。

　　林向晚正在场上奔跑。他脱掉了平日那件灰蓝色的连帽卫衣，换上计算机系统一的深蓝球衣，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起跳时绷紧的背肌线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苏晴空从未见过的、极具侵略性的鲜活气息。

　　原来他安静敲代码的手指，控球时可以如此灵活；原来他专注看书时微蹙的眉头，在突破防守时会锁得更紧。他运球过人时的假动作干净利落，起跳投篮的瞬间，身体在空中舒展成一道漂亮的弧线——篮球应声入网，擦过篮网发出“唰”的一声轻响。

　　场边爆发出欢呼。林向晚落地转身，目光下意识扫过观众席，然后，毫无预兆地，与苏晴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明显愣了一下。汗水正从他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蓝色的球衣领口。随即，他眼睛倏然亮起，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甚至朝她这个方向挥了挥手。

　　苏晴空感觉脸颊“轰”地烧了起来。她下意识也抬起手，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了一下。

　　“啧啧，”陈薇凑到她耳边，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这眼神，可不像普通同学啊。”

　　苏晴空没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球场。这一次，她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系在那个7号身影上。

　　她看见他被对方球员撞倒在地，膝盖擦过粗糙的水泥地面，却立刻单手撑地跃起，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转身继续回防。她看见他在争球时被肘部顶到胸口，闷哼一声后只是摆摆手，示意裁判和队友自己没事。她看见比赛最后三十秒，比分胶着在68:68，他接到队友传球，在三分线外被两人包夹——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慢，他后撤步，起跳，手腕柔和地拨出。

　　篮球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极高的抛物线。

　　全场寂静。

　　球进，哨响。计算机系反超三分，赢了。

　　队友们狂吼着冲上去，把林向晚团团围住，有人揉他的头发，有人拍他的背。他被大家抬起来抛向空中，深蓝色球衣在夕阳下翻飞，他笑得眼睛弯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

　　散场时人潮涌动。林向晚拨开围上来道贺的人群，径直朝苏晴空所在的方向跑来。他身上蒸腾着运动后的热气，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和洗衣液清爽的香气，脸颊因为剧烈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呼吸还有些急促。

　　“你怎么来了？”他停在苏晴空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陈薇拉我来的。”苏晴空从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打得特别棒。”

　　林向晚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汗水顺着脖颈的线条流进衣领。他用手背抹了把下巴上的水渍，笑着说：“刚才看到你在场边，突然就特别想赢。”

　　这句话说得太直接，苏晴空耳根一热，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恭喜你们进决赛。”

　　“等决赛赢了，”林向晚看着她发顶小小的发旋，声音里带着笑意，“请你吃饭。说好了？”

　　苏晴空抬起头。夕阳正好落在他身后，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眼里映着天边火烧云的颜色，还有一个小小的、清晰的她。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

　　那天之后，有些东西开始悄然改变。

　　他们之间的联系，从图书馆偶然的相遇，变成了日常里细水长流的交汇。有时是林向晚深夜发来一张代码截图，配文：“这个bug缠了我三小时，终于解决了。”苏晴空会回一个猫咪点赞的表情包，问：“要不要吃夜宵？食堂小卖部还开着。”

　　有时是苏晴空拍下傍晚粉紫色的天空，发过去：“今天的云很像你上次说的，那种卷积云。”林向晚很快回复：“是层积云。不过确实好看，像被风吹散的棉花糖。”

　　他们开始约着一起去食堂。林向晚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打菜时都会特意对阿姨说：“这份不要香菜。”苏晴空发现他喜欢喝教学楼楼下那家咖啡店的冰美式，偶尔去图书馆时，会顺手带一杯，悄悄放在他常坐的位置。

　　默契像藤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生长、缠绕。他会在她熬夜修改论文时发来消息：“别熬太晚，对眼睛不好。”她会在朋友圈看到他抱怨项目进度卡住，私信分享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附言：“听听这个，也许能换个思路。”

　　没有人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但彼此都能感觉到，某种温暖而明亮的东西，正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

　　就像那个桂花开始飘香的傍晚，他们沿着湖边散步。晚风带着凉意和水汽，吹散白天的燥热。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湖面投下碎金般的光斑。

　　走到拱桥中央时，林向晚忽然停下脚步。

　　苏晴空跟着停下来，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上，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开口：“下周六晚上，学校音乐厅有场钢琴独奏会。曲目单里有肖邦的《夜曲》，你……有兴趣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苏晴空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变得很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耳膜。湖对岸传来隐约的吉他声，有人在水边唱歌，晚风把歌声吹得断断续续。

　　“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也更坚定。

　　林向晚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嘴角上扬，那个笑容里带着一点如释重负，还有更多柔软的期待：“那我买票了？”

　　“好。”

　　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碎了一池的星星。他们并肩站在桥中央，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教学楼，听着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但有些话，其实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

　　回宿舍的路上，苏晴空摸出手机，看到林向晚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票买好了。周六晚上七点，音乐厅门口见。”

　　她低头打字：“好。”

　　发送前，又加了一个小小的月亮表情。

　　几乎同时，他的回复跳出来：“早点休息。晚安。”

　　后面跟着一颗星星。

　　苏晴空握着手机，慢慢走上宿舍楼的台阶。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又在身后逐一熄灭。她想起篮球场上他跃起投篮的身影，想起他跑向她时眼里亮晶晶的光，想起他刚才在桥上问她时，那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语气。

　　原来双向奔赴的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忐忑不安的独行。

　　而是当你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时，抬起头，发现对方早已站在不远的前方，转过身，对你伸出了手。

　　然后你们相视一笑，并肩走向更明亮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