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血衣关刀

2、第 2 章

　　顾氏集团22楼的大会议室被布置成了展示厅。前方是一个小型舞台，配有投影设备和音响系统。座位区分为两部分：前排是评委席，包括顾氏的高层和外聘的建筑专家；后排是参展公司的观摩区。

　　沈星澜提前半小时到达，她穿着那套黑色西装，头发扎成干练的马尾，手里提着装有全息投影设备的箱子。工作人员看到她，明显愣了愣："您是...A37号？"

　　"是的。"

　　"这箱子是？"

　　"我的展示设备，可以提前调试吗？"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可以，但要快。九点准时开始。"

　　沈星澜迅速开始安装设备。全息投影需要特定的光线环境，她调整着角度，测试着效果。其他参展公司的代表陆续到达，看到她在摆弄设备，纷纷露出好奇或轻蔑的表情。

　　"个人工作室还真敢来。"有人低声说。

　　"听说报名费都是借的，要是没中标，这五万可就打水漂了。"

　　"现在年轻人啊，不知天高地厚。"

　　沈星澜听到这些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继续调试。她告诉自己：让作品说话。

　　九点整，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首先进来的是一群西装革履的高层，沈星澜认出了其中几个——都是在建筑圈有名的人物。然后是几位外聘专家，包括她曾经在讲座上见过的方老，上海建筑界的泰斗级人物。

　　最后进来的，是顾璟言。

　　沈星澜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顾氏千金。她比想象中更年轻，也更冷艳。黑色的及膝连衣裙配上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长发挽成优雅的低髻，踩着细高跟鞋走路时姿态笔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丹凤眼，眼神锐利而清冷，扫过会场时仿佛能看穿一切虚伪。

　　她在主评委的位置坐下，打开面前的平板电脑，表情从容而专注。

　　"各位早上好。"主持人开场，"感谢大家参加顾氏集团外滩明珠项目的方案展示会。今天共有15家单位展示，每家15分钟。展示结束后，评委会进行打分，前三名进入下一轮深化设计。现在，有请第一家..."

　　展示按照号码顺序进行。前面几家都是知名设计公司，PPT制作精美，模型精致，讲解流畅。方案大多围绕"现代"、"国际化"、"地标性"等关键词展开，强调如何吸引高端商业和国际品牌入驻。

　　评委们点头称赞，不时在平板上记录。

　　轮到许氏地产的设计总监时，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踌躇满志地走上台："我们的方案主题是'东方华尔街'，要把这片区域打造成亚洲金融中心的新地标..."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组震撼的效果图——全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群，夜晚灯光璀璨，现代感十足。

　　"很好，很有气魄。"一位评委赞道。

　　顾璟言看着那些图，眉头微微皱了皱，但没有说话。

　　许氏的展示结束，得到了热烈的掌声。设计总监在走下台时，目光扫过观摩区，看到沈星澜时，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

　　又过了几家，终于轮到："下面有请A37号，星澜建筑设计工作室。"

　　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沈星澜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拎着装备走上台。

　　"各位评委，各位老师，大家好。"她的声音有些紧张，但很快稳定下来，"我是星澜工作室的设计师沈星澜。今天我要展示的方案主题是：让建筑讲述上海故事。"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全息投影设备启动。会议室的灯光暗下来，舞台中央突然浮现出一座建筑的虚拟影像——那是一座融合了石库门元素的现代建筑，红砖、乌瓦、花格窗，但整体结构却是流畅的玻璃幕墙。

　　评委席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

　　"上海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市。"沈星澜开始讲解，同时操作着全息影像，"外滩见证了这座城市从渔村到远东第一大都市的蜕变。而石库门，是最能代表上海市井文化的建筑形式。我的设计理念是：用现代建筑语言，重新诠释传统元素。"

　　影像变换，展示着建筑在不同时间、不同角度下的效果。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内部投射出花格窗的光影；夜晚，内部的灯光透出来，红砖墙面显得温暖而有韵味。

　　"这不仅是一个商业综合体，更是一座城市记忆的容器。"沈星澜的声音充满感染力，"在这里，游客可以通过建筑本身，感受到上海百年的历史变迁。在这里，老上海人可以找到记忆中的影子。在这里，建筑不再是冰冷的钢筋混凝土，而是有温度、有故事的艺术品。"

　　全息影像最后定格在一个场景：傍晚时分，外滩的灯光初上，建筑群与周围的历史建筑和谐共生，黄浦江的游轮缓缓驶过，倒映在玻璃幕墙上。

　　灯光重新亮起。

　　会场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零星的掌声。方老第一个鼓掌，表情颇为赞赏。其他评委也纷纷点头。

　　顾璟言盯着舞台上的沈星澜，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她在平板上打出了分数：9.2。

　　但就在这时，坐在顾璟言旁边的一位评委——许氏地产的副总裁许云深，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顾璟言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没有回应。

　　"感谢A37号的展示。"主持人说，"请评委打分。"

　　电子屏幕上，分数陆续跳出：8.8、9.0、8.5、9.2、7.8、8.6、7.5...

　　最终平均分：8.4分，排名第四。

　　前三名分别是许氏地产、华东设计院和上海建工。

　　沈星澜看到结果，心脏猛地一沉。第四名，意味着她被淘汰了。五万块的报名费，无数个通宵的努力，最后只换来一个第四名。

　　她站在台上，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但握着笔记本的手在微微颤抖。

　　"沈小姐，请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主持人问。

　　"没有了。谢谢。"沈星澜鞠了一躬，转身走下舞台。

　　观摩区里，许氏地产的设计总监对着身边的同事说："我就说嘛，个人工作室怎么可能竞争得过我们。想法是不错，但太理想化了，不懂市场。"

　　"是啊，外滩那种地方，要的是商业价值，不是什么情怀。"

　　沈星澜听到这些话，脚步顿了顿。她想反驳，想告诉他们建筑不应该只是赚钱的工具，但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在这个圈子里，实力和资源才是话语权。

　　她默默收拾着设备，准备离开。

　　"沈小姐，请等一下。"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是顾总的助理，小陈。顾总想见你，方便的话，请到88楼办公室。"

　　沈星澜愣住了。88楼，那是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顾璟言要见她？

　　"现在吗？"

　　"如果您方便的话。"小陈笑得很职业。

　　沈星澜看了眼手里的设备箱，又看了眼名片。犹豫了几秒，她点头："好。"

　　电梯直达88楼。门打开的瞬间，沈星澜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墙上挂着现代艺术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落地窗外，整个浦东尽收眼底——东方明珠、环球金融中心、上海中心，高楼林立，气象万千。

　　"请跟我来。"小陈带着她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顾总，沈小姐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顾璟言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门打开，沈星澜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至少有一百平米。深色的实木家具，简约而奢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外滩的景色一览无余。

　　顾璟言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长发散开披在肩上，此刻没有了会议室里的冷冽，多了几分柔和。

　　"坐。"她头也不回地说。

　　沈星澜在沙发上坐下，有些局促。这种豪华的环境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一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一个是为了五万块四处借钱的普通设计师。

　　顾璟言转过身，走到沙发对面坐下。她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翻看着什么："沈星澜，28岁，毕业于上海建筑工程学院，在校期间获得过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二等奖。毕业后创办个人工作室，至今三年，完成项目12个，都是中小型项目。"

　　她抬起头，直视着沈星澜："我让人查了你的资料。"

　　沈星澜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您这样的大人物，应该有这个能力。"

　　"别紧张，我不是要调查你的隐私。"顾璟言靠在沙发上，姿态优雅而随意，"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你是真的有才华，还是只是运气好。"

　　"那您确认的结果是？"

　　"真的有才华。"顾璟言的嘴角浮起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今天你的方案，是所有展示里唯一让我眼前一亮的。那些大公司的设计，虽然专业，但千篇一律，没有灵魂。而你的设计，有灵魂。"

　　沈星澜的心跳加速。这是她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的评价。

　　"但是，"顾璟言话锋一转，"你缺少大项目经验。你的那些作品，最大的不超过五千平米，而外滩明珠项目是十五万平米。这是质的差别。"

　　"我承认经验不足。"沈星澜看着她的眼睛，"但我可以学。而且，有时候新人反而能带来新思路，不是吗？"

　　"有道理。"顾璟言点点头，"所以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以个人顾问的身份加入项目组。"顾璟言说得很直接，"三个月试用期，月薪五万。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会给你更多机会。"

　　五万。月薪五万。沈星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现在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顾总，我听说许氏地产已经内定了？"

　　这是业内传的消息。许氏和顾氏是联姻家族，这个项目很可能就是给许氏地产的一个人情。

　　顾璟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在我的项目里，我说了算。至于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沈星澜："但我要提醒你，这不是一条轻松的路。你会面临质疑，会面临排挤，甚至会面临危险。豪门的水很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明白。"沈星澜也站起来，"但我不怕。我只怕自己没有机会。"

　　顾璟言转过身，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共鸣。

　　"很好。"顾璟言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沈星澜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凉，但握得很紧。

　　就在这时，沈星澜注意到顾璟言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大约三厘米长，已经愈合了，但还是能看出痕迹。

　　顾璟言注意到她的目光，很快抽回手，拉下袖子遮住："明天来公司报到，小陈会安排你的工位和工作内容。"

　　"好的。"沈星澜点头，"谢谢顾总。"

　　"别急着谢我。"顾璟言重新坐下，翻开一份文件，"还有一点——不要让我失望。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

　　这句话说得很冷，但沈星澜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是她想象中的豪门千金——冷静、理智、高高在上。刚才那一瞬间的共鸣，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离开办公室，坐电梯下楼时，沈星澜靠在电梯壁上，长长地出了口气。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虽然没有进入前三名，但她得到了更好的机会——直接参与项目。

　　电梯在22楼停下，门打开时，沈星澜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抬头一看，愣住了。

　　站在门外的是许云深。他穿着深蓝色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相英俊,但眼神很冷。此刻,他正盯着沈星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警告。

　　"你就是那个个人工作室的设计师?"许云深开口,声音很冷淡。

　　"是的,我叫沈星澜。"

　　"我知道你叫什么。"许云深打断她,"我也知道璟言让你加入了项目组。但我劝你,最好识趣点。有些位置,不是你这种人能坐的。"

　　说完,他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留下沈星澜站在原地。

　　电梯门缓缓合上,许云深那双冷漠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直到最后一刻。

　　沈星澜的心跳得很快。她意识到,顾璟言说得没错——这不会是一条轻松的路。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电梯在88楼停下，门打开的瞬间，沈星澜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走廊铺着深灰色的手工地毯，踩上去完全没有声音。墙壁是哑光的黑胡桃木护墙板，每隔几米挂着一幅现代艺术画作——沈星澜认出其中一幅是草间弥生的作品，市场价至少七位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是祖马龙的青柠罗勒与柑橘，清新而克制。

　　整个楼层安静得过分，只有中央空调低低的嗡鸣声。

　　"这边请。"小陈在前面带路，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星澜提着那个装全息投影设备的箱子，突然觉得有些沉重。不是因为重量，而是因为气氛。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和顾璟言之间的距离。

　　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的黑色木门，门上镶嵌着金色的"CEO"字样。小陈敲了敲门："顾总，沈小姐到了。"

　　"进来。"门内传来顾璟言的声音，依然是那种冷静而清晰的语调。

　　门打开的瞬间，沈星澜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办公室。至少一百五十平米，挑高近四米。深色的实木地板铺满整个空间，反射着柔和的光线。办公区、会客区、休息区分布有序，每一处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但最震撼的是那面落地窗。

　　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宽度至少十米，外面是整个浦东的景色——东方明珠、环球金融中心、上海中心、金茂大厦，所有地标建筑尽收眼底。此刻正值下午三点，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照在黄浦江上，波光粼粼。

　　顾璟言就站在那面落地窗前，背对着门。

　　她换了身衣服——米白色的针织衫，深灰色的阔腿裤，长发从低髻中散开，披在肩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周围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整个人看起来比会议室里柔和了许多。

　　"坐。"她头也不回地说。

　　沈星澜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那是一套意大利品牌Poltrona Frau的真皮沙发，坐下去软硬适中，舒适度极高。茶几是大理石面配黄铜腿，上面摆着一本《建筑文摘》和一个古董花瓶，插着几枝白色马蹄莲。

　　顾璟言转过身，走过来。近距离看，她的五官更显立体——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下巴线条流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神凌厉中带着审视。

　　她在沙发对面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水就可以。"沈星澜说。

　　小陈很快端来一杯水,玻璃杯里放了一片柠檬,看起来清爽。她又给顾璟言倒了杯茶,是铁观音,香气清幽。

　　"你可以先出去了。"顾璟言对小陈说,"关上门。"

　　等小陈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沈星澜。"顾璟言念着她的名字,目光从平板电脑移到她脸上,"28岁,毕业于上海建筑工程学院建筑设计专业,在校期间获得过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二等奖,毕业论文《城市更新背景下历史街区的保护与再生》被评为优秀论文。"

　　她顿了顿,翻过一页:"毕业后和同学齐磊合伙开办星澜建筑设计工作室,至今三年。完成项目12个,包括5个住宅小区景观设计,3个商业空间改造,2个民宿设计,2个办公空间设计。项目规模从500平米到5000平米不等,设计费总额约120万。"

　　沈星澜听着,越听越心惊。这些信息有些是公开的,但有些——比如她的毕业论文题目,比如每个项目的具体规模和设计费——是不可能在网上查到的。

　　"您...查得很详细。"她说。

　　"我对要用的人,都会做背景调查。"顾璟言放下平板,靠在沙发上,姿态优雅而随意,"这是基本的风险控制。"

　　"那您查到什么风险了吗？"沈星澜问,语气里带了点自嘲。

　　顾璟言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笑了——那是一个很淡的笑,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了一下,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我查到的是,你父母都是建筑行业从业者。父亲沈建明,曾任职于上海第三建筑设计院,母亲林秀娟,结构工程师。两人在你18岁那年,因车祸双双离世。"

　　沈星澜的手指收紧,握着水杯的手用了些力。

　　"你是独生女,父母留给你的只有苏州河边那栋老洋房。为了供你上大学,你做过很多兼职——家教、服务员、酒吧驻唱。大学四年,你拿了三年的国家奖学金,同时靠兼职和奖学金养活自己,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

　　顾璟言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毕业后,你本来有机会进入大型设计院,但你选择了自己开工作室。因为你想做真正有温度的设计,而不是流水线上的商品。"

　　沈星澜没有说话。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小艾。顾璟言是怎么查到的？

　　"我还查到,你和合伙人齐磊最近闹翻了。他要求你在三个月内偿还20万,否则就起诉你。"顾璟言看着她,"而你现在账户上只有不到三万块,为了凑竞标的报名费,你借了两万网贷,月息2%。"

　　"您的情报系统真够厉害的。"沈星澜苦笑。

　　"不是情报系统,是我让人查的银行流水。"顾璟言很坦白,"我需要知道,你是真的有才华,还是只是运气好。我需要知道,你值不值得我冒险。"

　　"那您确认的结果是？"沈星澜抬头看她。

　　顾璟言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阳光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但挺拔的身形。

　　"我看了你的所有作品。"她说,"12个项目,虽然规模不大,但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色。你不是在做设计,你是在讲故事——用空间讲故事,用建筑讲故事。"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很认真:"今天你的方案,是所有展示里唯一让我眼前一亮的。那些大公司的设计,专业、精美、符合商业规律,但千篇一律,没有灵魂。而你的设计,有灵魂。"

　　沈星澜的心跳加速。这是她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的评价。

　　"但是,"顾璟言走回来,重新坐下,"你缺少大项目经验。你做过的最大项目是5000平米,而外滩明珠是15万平米,相差30倍。你没有管理过超过5个人的团队,而这个项目光是设计团队就有50人。你没有和政府部门打过交道,没有协调过复杂的利益关系,没有应对过千万级的资金调配。"

　　每说一句,沈星澜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所以,你想说我不够格？"她问。

　　"不。"顾璟言摇头,"我想说的是,你需要学习。需要有人带你,给你机会,也给你压力。"

　　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沈星澜:"这是聘用合同。以个人顾问的身份加入项目组,三个月试用期,月薪五万。试用期内,你负责协助我完成方案深化,参与与设计有关的所有决策。试用期结束后,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可以转为正式员工,担任设计总监,年薪80万起。"

　　五万。月薪五万。

　　沈星澜盯着那个数字,手指微微颤抖。这几乎是她现在月收入的十倍。三个月就是15万,足够还清齐磊的债,还清网贷,甚至还有余钱。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豪门的世界里。

　　"顾总,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说。"

　　"第一,为什么是我？您明明可以从那些大公司挑选更有经验的设计师。"

　　顾璟言沉默了几秒:"因为我需要的不是经验,而是创意。那些大公司的设计师经验丰富,但也被经验束缚了。他们知道什么方案能过审,什么方案能赚钱,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方案能打动人。而你知道。"

　　"第二个问题,"沈星澜继续,"我听说许氏地产已经内定了这个项目？"

　　这是业内传得很广的消息。许氏和顾氏是联姻家族,许云深是顾璟言的未婚夫,这个项目很可能就是两家的交易筹码。

　　顾璟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在我的项目里,我说了算。至于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最后一个问题。"沈星澜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的设计理念和商业利益冲突,您会选择哪个？"

　　这是核心问题。在豪门的项目里,商业价值永远是第一位的。再好的设计,如果不赚钱,也是废纸。

　　顾璟言也盯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我会找到平衡点。"顾璟言说,"好的设计不应该与商业对立,而应该相辅相成。如果你的设计真的好,我会说服所有人接受它。但如果你的设计只是自我感动,对不起,我会毫不犹豫地否决。"

　　很诚实,也很现实。

　　沈星澜拿起那份合同,翻看起来。合同条款很详细,包括工作内容、薪酬结构、保密条款、竞业限制等等。她注意到其中一条:

　　"乙方(沈星澜)在项目期间产生的所有设计成果,知识产权归甲方(顾氏集团)所有。"

　　"这一条能改吗？"她问,"我希望能保留署名权。"

　　顾璟言看了眼那一条,点点头:"可以。加一条:所有公开发布的设计成果,必须署名沈星澜。"

　　她拿笔在合同上做了标注,递给沈星澜:"还有别的问题吗？"

　　沈星澜深吸一口气。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接受这份工作,意味着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面对她从未想象过的挑战。但拒绝,又意味着放弃这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想起父母。如果他们还在,会怎么建议她？

　　父亲一定会说:去吧,年轻人要敢闯。

　　母亲会更谨慎:考虑清楚,别让自己受伤。

　　但最终,决定权在她自己手里。

　　"我签。"沈星澜说,"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

　　"如果三个月后我的表现不能让您满意,我希望您能如实告诉我原因,而不是找借口敷衍。"

　　顾璟言笑了,这次笑容明显了一些:"成交。"

　　两人握手。顾璟言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紧。那一瞬间,沈星澜感觉到一种奇妙的联结——仿佛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一刻找到了某种共鸣。

　　签完合同,顾璟言站起来:"我带你参观一下公司,熟悉环境。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她们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往回走。路过一间会议室时,里面正在开会,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十几个人坐在会议桌旁,神情严肃。

　　"那是项目管理部,在讨论施工进度。"顾璟言介绍。

　　再往前是财务部、法务部、人力资源部。每个部门都井然有序,员工们忙碌但不慌乱。整个公司透着一种高效而克制的气氛。

　　电梯下到22楼,这里是设计部所在。一出电梯,气氛就完全不同了——墙上贴满了设计草图和效果图,有人在白板前激烈讨论,有人戴着耳机专注地画图。比起楼上的冷静,这里更有创作的激情。

　　"这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顾璟言带她走进一间开放式办公区。

　　大约三十个工位,每个工位都配备了高配置的电脑和双屏显示器。墙边有一排高大的书架,放满了建筑类书籍和杂志。落地窗外能看到黄浦江,视野开阔。

　　"你的工位在那边。"顾璟言指向靠窗的一个位置,"旁边是我的办公室,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沈星澜走过去,发现那个工位确实位置很好——既能看到江景,又相对独立。桌上已经摆好了全新的Mac Pro,两个4K显示器,还有各种绘图工具。

　　"配置还满意吗？"顾璟言问。

　　"很好。"沈星澜由衷地说。这配置比她工作室里的强太多了。

　　"那就好。明天九点来报到,人力资源会带你办理入职手续。"顾璟言看了眼手表,"我下午还有个会,小陈会送你下去。"

　　"谢谢顾总。"

　　"叫我璟言就好,在这里不用那么拘谨。"顾璟言说完就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沈星澜看着她的背影——笔直的脊背,轻快的步伐,整个人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这个女人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她冷静、理性、强势,但偶尔又流露出一丝柔软。

　　小陈送沈星澜下楼,在电梯里,小姑娘忍不住说:"沈小姐,你真幸运。顾总很少这么看重新人。"

　　"是吗？"

　　"当然。她对工作要求特别高,很多老员工都怕她。但如果你能得到她的认可,在这个行业就不愁没前途了。"小陈压低声音,"不过你要小心项目经理赵东,他是..."

　　她欲言又止。

　　"他是什么？"沈星澜问。

　　"他是许总那边的人。"小陈快速说了一句,然后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明天报到记得带身份证和学历证明哦。"

　　电梯到了一楼,小陈跟她道别。沈星澜走出顾氏集团大楼,站在外滩的人行道上,回头看着这栋三十二层的黑色建筑。

　　阳光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举起手遮住眼睛,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新的人生即将开始,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往地铁站走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小艾打来的:"怎么样？见到顾氏千金了？"

　　"见到了。"沈星澜笑着说,"而且我被录用了。"

　　"真的？！"小艾在电话那头尖叫,"月薪多少？"

　　"五万。"

　　"什么？！"更高分贝的尖叫,"澜澜,你要发达了！今晚我请客,吃大餐庆祝！"

　　挂了电话,沈星澜走进地铁站。刷卡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在顾璟言的办公室里,她们握手的那一刻,她注意到对方手腕上有道淡淡的疤痕。

　　那道疤大约三厘米长,已经愈合了,但还是能看出痕迹。不像是意外划伤,更像是...

　　沈星澜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别多想,人家的私事不关她的事。

　　地铁驶向苏州河边,车窗外掠过一站站熟悉的风景。沈星澜看着窗外,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在为五万块报名费发愁,现在却得到了一份月薪五万的工作。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戏剧化。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

　　地铁在曲阜路站停下,沈星澜换乘后坐到大柏树站,出站步行十分钟,就到了苏州河边的那栋老洋房。

　　三层的砖木结构,建于上世纪30年代,典型的上海老洋房风格——红砖外墙,乌瓦屋顶,雕花木窗。一楼被改造成了小超市,二楼是她的工作室兼住所,三楼租给了一对在附近大学教书的老师。

　　爬上狭窄的楼梯,推开工作室的门,小艾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终于回来了！"小艾扑过来抱住她,"快说快说,顾璟言本人什么样？是不是特别高冷？"

　　"嗯,挺冷的。"沈星澜笑着说,"但也挺专业的。"

　　"专业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很懂设计。"沈星澜想起顾璟言评价她作品时的眼神,专注而认真,"而且她看人很准。我有种感觉,她一眼就能看穿你在想什么。"

　　"哇,听起来好厉害。"小艾拉着她坐下,"合同签了吗？待遇怎么样？"

　　沈星澜把合同拿出来给她看。小艾翻了几页,眼睛越睁越大:"天啊,五万块！还有年终奖和项目奖金！澜澜,你真的要起飞了！"

　　"先别高兴太早。"沈星澜提醒她,"三个月试用期呢。如果表现不好,随时会被开除。"

　　"你肯定没问题的。"小艾信心满满,"你的设计那么好,她肯定会满意的。"

　　沈星澜笑了笑,没说话。她比小艾更清楚,在豪门的项目里,好的设计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在复杂的利益关系中生存下来。

　　而那个叫许云深的男人,在电梯里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盯着她时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我劝你,最好识趣点。有些位置,不是你这种人能坐的。"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澜澜,你在想什么？"小艾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沈星澜回过神,"对了,今晚你不是说要请客吗？走吧,我请你。"

　　"不行,说好我请的！"小艾拉着她往外走,"走走走,去新天地,吃那家法餐！"

　　两人下楼的时候,沈星澜回头看了眼工作室。那个她和齐磊一起布置的空间,那些熬夜赶图的日日夜夜,那些为了一个方案争论到天明的时刻...都要成为过去了。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而她,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