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七万年间,沧海桑田。
天族太子桑籍爱上白浅的侍女小巴蛇,宁愿放弃太子位也要退婚。天族向狐族提出将婚约转给新立的太子夜华。
夜华性子清冷,对横空掉在自己头上的婚约虽无心无意,但为天族利益和救二叔一命,承接婚约倒也无所谓。
可他没想到变数来自白浅。
退婚那一日,白浅没有亲至凌霄殿。狐帝白止与折颜将婚书交还,带来一句话:“青丘帝姬不嫁无心之人。”
天君问夜华意下如何。
夜华答:“如青丘所愿。”
狐帝归隐,青丘帝姬白浅接过青丘,成为女君。
***
如今的四海八荒,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北溟有蛟叛,南禺现魔踪。天族设“八荒议政会”,太子夜华代掌天族事务,召八荒首领齐聚九重天共商大计。
青丘白浅,自然在列。
初登九重天,云阶千仞,仙乐缥缈。
白浅踏入凌霄殿时,正在议事的众仙忽然静了一瞬。她身着青丘传统淡青色长袍,头发用木簪随意绾起,浑身上下无一装饰,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夜华手中玉笔微顿——此人仿佛在哪里见过。那眉眼,那侧影,竟与幼时梦中一道模糊身影重合。
最震惊的当属西海水君叠风。他盯着白浅看了许久,几乎失态:“女君可认识我十七师弟司音神君?”
白浅轻笑:“司音出身青丘狐狸洞,自然是认得的。”
她不敢多说,怕引起天族怀疑。
议事时,白浅对北溟、南禺的来龙去脉似乎很了解,却又不愿透露太多,只承诺愿亲自探查。众仙为她的胆识侧目,夜华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
“女君似乎对兵法仙术很有研究。”议事结束后,夜华状似无意地开口。
白浅垂眸:“不过是些皮毛,让太子见笑了。”
她始终不敢直视夜华的脸——那张与师父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看一眼便心口发疼。
***
叠风终于在瑶池畔拦住了白浅。
“女君是否能告知我师弟的下落?”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白浅看着这位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大师兄,眼眶微热。七万年的伪装土崩瓦解,她轻轻点头。
叠风红着眼眶随她去了青丘。在炎华洞中见到墨渊仙体时,这位稳重的西海水君扑通跪倒,泣不成声。
此后叠风时常往青丘走动。有时商议要事,有时只是陪白浅喝酒,说说昆仑墟的旧事。
这一切很快被天族眼线汇报给夜华。
夜华自幼聪敏缜密,见白浅与叠风亲近,言语无间,又忆起当年婚约突解,心中疑云顿起。
“莫非……她拒我,是因西海那位?”
他如执棋者观局,步步推演。自幼因地位、能力和容貌,他被天族女仙时时示爱献媚,早已不屑情爱纠缠。
可白浅不同。她出身以迷魂术法见长的狐族,却从不献媚于他,甚至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偶尔目光扫到,眼中仿佛藏着隐约泪意。
更奇的是,她每每与他同席议事,总坐于最末,离他最远;若不得已对答,亦只盯着案上玉简,从不抬眼。
夜华曾试过故意立于她必经之路,她竟宁可绕行廊外雪径,踏碎一地寒霜,也不愿与他擦肩。
他心中疑窦愈深:若只为叠风,何须如此?
***
九重天再次议事,白浅带着一柄竹扇踏入凌霄殿。扇面上桃花灼灼,与她青色衣袍相映成趣。
夜华的视线在她执扇的手上停留片刻。
议事结束后,他破天荒主动邀白浅去瑶台观景。白浅立即推脱。
“女君可是怕与本君独处?”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反倒显得心虚。白浅只能随他去了。
瑶台位于九重天最高处,云海翻涌。夜华凭栏而立,玄衣微拂,侧脸轮廓在云光中格外清晰。
白浅垂下眼,盯着扇面上的桃花。
“听闻青丘女君仙法了得,不知本君可否有幸领教?”
白浅心头一跳:“太子说笑了,白浅区区上仙,怎敢与殿下动手。”
“是不敢,还是不愿?”夜华转身,目光锐利如剑,“又或者,女君觉得本君不配做你的对手?”
白浅握扇的手指收紧,扇骨发出轻微咯吱声。
夜华忽然笑了——这是白浅第一次见他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若真能伤到本君,反倒是本君的荣幸。”
话音未落,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剑身通体乌黑,唯剑锋一点寒光——元始天尊一脉的镇派之宝,玄天剑。
退无可退。
白浅轻叹一声,展开竹扇。扇面在仙力灌注下泛起青光,原本柔和的桃花图案透出肃杀。她以仙力将竹扇化为竹剑,犹如当年在昆仑墟做过无数次。
“请太子赐教。”
***
第一剑来得极快。玄天剑破空而至,剑势中正平和,暗含天地道法。
白浅不躲不避,持剑一闪——这一招看似随意,实则封住了玄天剑所有变招可能。
夜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自幼师从元始天尊,天赋极佳,勤学苦练,七万岁剑术道法便在天族无人能及。师尊曾说,他的仙法剑术只有当年的墨渊上神可比。
可眼前这女子不仅接住了他七分功力的一剑,反击角度更是刁钻老辣,那是千锤百炼后的直觉,绝非普通上仙可得。
夜华第二剑立即刺出。白浅却化竹剑为扇抵挡。
竹扇对神剑,看似以卵击石。可她的扇法精妙绝伦,每一招都攻敌必救。身形飘忽如云,扇开时似盾,时剑时扇,扇合时如剑,将一把寻常竹扇使得出神入化。
夜华越战越奇。他被誉为天族第一奇才,仙法剑术至今为止从未遇过敌手。可这青丘女君不仅与他旗鼓相当,扇风剑意中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那是一种历经沙场、看惯生死后形成的杀伐之气。
三百招过去,不分胜负。
最后一招,夜华使出“乾坤问道”。剑光如网,避无可避。
白浅心头警铃大作。这一招她当年曾听墨渊仔细拆解过,知晓破解需以昆仑墟的“破妄式”应对。可“破妄式”是墨渊独创,非亲传弟子不可得……
电光石火间,她硬生生收住本能反应,改用青丘狐族幻步侧身避开。竹扇在千钧一发之际格开剑锋,发出刺耳摩擦声。
两人同时收手,各自退后三步。
瑶台上静得只剩风声。白浅衣袖被划开,手臂现出一道血红剑伤,鲜血涌出。
夜华收起玄天剑,凝视她手臂上的伤口:“对不住,伤了你。”
“无妨。”白浅以仙法止住流血,用划破的衣袖胡乱擦了擦血迹。
“女君好扇法。”夜华缓缓道,“只是不知,女君久居青丘平和之地,这扇意中的杀伐之气,从何处修来?”
白浅合扇施礼:“青丘需自保之力,修些实战术法也是应当。”
“是吗?”夜华走近,“可本君怎么觉得,你执扇风姿,像极了一幅昆仑墟古卷中的画像?”
白浅不语。片刻后才道:“四海八荒敬仰战神者众多,白浅年少时曾研读战神弟子残卷,学得形似也不奇怪。告退。”
转身时,夜华的声音传来:“你那竹扇,绘的可是十里桃林的桃花?”
“是。”
“可本君曾见过,昆仑墟后山的桃花,也是这般模样。”
白浅没有回头。
***
青丘女君的法力出乎意料,夜华心中疑惑更深。某夜,他在九重天藏书阁翻到一卷残破《昆仑战纪》,内载:“昆仑虚十七徒司音,性敏而韧,常伴师侧,听琴论道,虽稚龄,已精通剑术兵略,为墨渊所喜。”
夜华指尖一顿。想起四海八荒流传九万年的传言:墨渊与他最小的弟子断袖。
太子殿下向来对此类传言不屑一顾,此刻心中竟泛起几分莫名酸意。
他暗中寻访当年昆仑墟弟子,旁敲侧击问起司音。
叠风垂目,神色恭谨却疏离:“太子殿下,司音师弟早随师父而去,尘归尘,土归土,何必再扰旧梦?”
“玉清昆仑扇?早与十七弟一起不见踪影了。”二弟子叹息,“十七师弟拜师第一天,师父就把这昆仑虚几万年才得的一等一的法器赠给了他。但怕他伤了自己,平时练习,多用竹扇。”
“十七弹琴?”三师兄笑道,“十七师弟从不学琴。他懒散得很,除了打架闯祸喝酒看凡间话本,别的事情兴趣全无。他没那性子学琴棋书画。平时他懒得做什么事,最爱说狐狸爪子笨,学不会。师父也就让他去了。但他倒是爱听师父弹琴。每逢师父抚琴,十七便抱壶酒,倚在松下石上啃话本子,还会嘟囔什么‘师父,这调子听着像上次打北溟妖王时的阵法节奏’。把雅乐听成兵机,他也委实是个人才。但师父倒是十分喜欢。”
“十七也不习丹道。”十六弟子子澜透露,“初入昆仑墟时,每个弟子都须修习开炉炼丹。别人都能练成仙丹,唯有十七从未成功过。有一次他火候失控,丹炉炸裂,整座丹房焦黑如炭,十七自己更是毛发尽卷,从白狐烧成黑炭玄狐。师父赶来,把十七从废墟里拎出来。他咳出一口黑灰,可怜巴巴唤:‘师父……我是不是要变黑狐了?’师父仔细查看他伤势,眉头紧蹙道:‘从今日起,十七未经允许不得踏入炼丹房半步。’顿了顿又说,‘厨房也不许进。’”
“‘为何?’”
“‘你上次说要给为师炖汤,差点烧掉半个昆仑虚。’墨渊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无奈,‘昆仑墟的厨房经不起你折腾。’众师兄憋着笑退下。”
“从此十七免修丹道,也无需在厨房当值。十七本来因自己无用无能懊恼,结果师父说他剑术天赋不错,阵法兵法一点即通,这就够了。世间诸事,不必样样精通。”
“师父待十七,确实不一般。”十二弟子回忆,“我们师兄弟里,只有十七敢去缠着师父研习剑法术法,也就他能接下师父几招。虽然十七初入昆仑墟时十分不着调,经常跟十六打闹、下凡闯祸,每次都要师父帮他们收拾残局,但飞升上仙后十七师弟改头换面,勤修仙术,十分长进。那时我昆仑墟弟子常与天族、鬼族、魔族兵将切磋较量兵法仙术,十七从未输过。而且十七也是师父的知音,我们其他弟子对师父的仙术道法时常领悟有限,唯独十七能听懂,还能跟师父辩论几句,师父也不恼反喜。”
“都说墨渊上神与小弟子有断袖之情,可是真的?”夜华问得直接。
十二连连摆手:“无稽之谈!十七对师父恭敬有加,师父对十七严格教导,哪有什么私情!不过……”他顿了顿,“十七体弱多病,还经常打架受伤,都是师父亲自照顾,不假其他弟子之手。师父待十七确实不一般。”
夜华的心沉了沉。
***
就连元始天尊提及往事时也叹道:“墨渊那小子,收了个好徒弟。小小年纪术法精湛,对墨渊更是一片赤诚。当年若水河畔,那孩子抱着仙体悲痛欲绝,眼中的决绝,老夫至今难忘。”
“师尊可知那弟子后来去了何处?”
“失了踪迹。有人说他随师父去了,有人说隐居了,也有人说……”老天尊顿了顿,“他与墨渊之间,怕是不寻常。”
夜华心中疑云更重。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被自幼长大的三叔连宋看出了端倪。
连宋对东华帝君道:“太子殿下怕是对青丘女君动了心思。”
帝君笑:“当年退婚,是他亲自点头,你我亲眼所见。恐怕他当时还庆幸逃过一个麻烦。若你所言为真,孽缘啊。”
这话传到夜华耳中时,他正在批阅奏章。笔尖顿了顿,一滴墨落在“青丘”二字上,渐渐晕开。
***
回到青丘,白浅才后知后觉——夜华是不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第二日,太子夜华借探伤送药的名义来访青丘。白浅不想与他见面,借口养伤闭关,令迷谷谢绝。
“四哥,若有人处处套你的话打探你的底细,是为何?”
白真挑眉:“男的女的?”
“男的。”
“那他多半对你有意。”
白浅一口茶喷出来:“胡说什么!他是天族太子,我是青丘女君,退过婚的!”
“那更可疑了。”白真笑得意味深长,“退婚反倒激起兴趣,话本里都这么写。”
白浅觉得四哥不靠谱,转头去问折颜。折颜正在桃林酿酒,慢悠悠道:“夜华那小子,心思深得很。他若真怀疑你是司音,不会轻易罢休。”
“那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折颜封好酒坛,“你越是躲,他越觉得有问题。”
白浅觉得有理,可下次九重天议事,她还是借口闭关养伤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