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血衣关刀

5、第五章

　　“等等，清羽，你慢点说...”
　　“我慢不下来！晞晞，你要火了！真的火了！”
　　挂断电话，林未晞还有些恍惚。
　　她打开微博，果然看到自己的名字挂在热搜第一。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她昨晚发的声明，转发已经超过十万，评论里大部分是支持和鼓励。
　　“原来繁星设计师这么年轻！还这么美！”
　　“那套‘月蚀’系列原来是她设计的！我吹爆！”
　　“三年前的事终于澄清了，支持原创！”
　　“只有我注意到她在云南支教的照片吗？人美心善！”
　　她继续往下翻，看到了Studio Aura的道歉声明，措辞诚恳，态度端正。
　　这不正常。
　　以Studio Aura一贯高傲的态度，绝不可能轻易道歉。
　　除非...有人施压。
　　林未晞想起沈墨琛昨晚的话：“其他事情，交给我。”
　　她拨通他的电话。
　　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醒了？”沈墨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背景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
　　“Studio Aura的道歉...是你做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让欧洲的律师联系了他们，提供了更完整的证据。”沈墨琛轻描淡写地说，“另外，沈氏正准备收购一家意大利的时尚集团，而那家集团是Studio Aura的最大股东。”
　　林未晞明白了。
　　商业世界的规则，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
　　“不用谢。”沈墨琛顿了顿，“不过，你现在可能需要一个公关团队。周妍会联系你，她会帮你处理媒体采访和活动安排。”
　　“好。”
　　“另外，”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林未晞，恭喜你。你成功了。”
　　电话挂断。
　　林未晞握着手机，站在晨光中。
　　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庭院，枯山水上的白沙闪闪发光。
　　她成功了。
　　不是作为林家的养女，不是作为沈墨琛的妻子。
　　而是作为林未晞，作为“繁星”的设计师。
　　这一刻，她等了二十二年。
　　而这一切，始于一场看似荒唐的交易。
　　她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屏保是她昨晚偷偷换的——沈墨琛在书房工作的侧影，暖黄的灯光，专注的神情。
　　也许，这场契约婚姻，真的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也许，有些缘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公开身份的第三天，林未晞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成名之累”。
　　早上七点，手机开始响个不停。媒体的采访请求、时尚杂志的拍摄邀约、品牌合作咨询、还有各种活动邀请涌来。
　　周妍送来了两部新手机和一张新的电话卡：“林小姐，这是沈总为您准备的工作电话。原来的号码可以保留给亲友。”
　　上午九点，她不得不在别墅客厅接受了第一场正式采访——来自国内顶级时尚杂志《Vogue China》的主编。采访进行了两个小时，问题从设计理念到个人生活，事无巨细。
　　“林小姐，‘繁星’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主编李薇问道。
　　“繁星。”林未晞看向窗外，冬日的阳光很好，“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有自己的光芒。但很多时候，我们被云层遮盖，看不到彼此的光。我希望我的设计，能帮人们找到自己的光，也看到别人的光。”
　　李薇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很美的理念。那么，您和沈总的婚姻...”
　　“这是我的私生活。”林未晞温和但坚定地打断，“今天我们只谈设计，好吗？”
　　李薇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当然。”
　　中午十二点，采访结束。林未晞刚送走李薇，周妍就拿着平板电脑走进来。
　　“林小姐，这是接下来一周的日程安排。沈总说，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接受程度调整，不必全部参加。”
　　林未晞接过平板，屏幕上的日程表密密麻麻：
　　周一：下午2点，《Elle》杂志拍摄；晚上7点，时尚芭莎慈善晚宴。
　　周二：上午10点，艺术珠宝展策展会议；下午3点，接受《时尚先生》采访。
　　周三：全天，工作室新系列创作。
　　周四：上午，参观沈氏集团珠宝设计部；下午，与王夫人茶叙。
　　周五：飞往巴黎，参加国际珠宝设计峰会。
　　......
　　“巴黎？”林未晞抬头。
　　“是的。沈氏是这次峰会的赞助商之一，沈总也会去。主办方邀请您作为新锐设计师代表发言。”周妍解释道，“如果您觉得太赶，可以推掉。”
　　林未晞看着“新锐设计师代表”那几个字，心跳快了几拍。
　　这是她曾经梦想过的舞台。
　　“我去。”
　　“好的，那我安排行程。”周妍点头，“另外，沈总让我问您，工作室是否需要增派人手？您现在的工作量，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林未晞想了想：“暂时不用。设计创作还是需要独立空间。不过...可以请一位助理帮忙处理日常事务。”
　　“明白。我会物色合适人选。”
　　下午两点，《Elle》的拍摄团队准时抵达别墅。
　　摄影师是个三十多岁的法国人，叫Luc，中文说得很好：“林小姐，我们想捕捉您最自然的工作状态。可以在您的工作室拍摄吗？”
　　“当然。”
　　拍摄进行了三个小时。Luc让林未晞完全忽略镜头，像平时一样工作——画设计稿、挑选宝石、在工作室里走动思考。他偶尔会按下快门，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观察。
　　“您工作时很专注。”拍摄间隙，Luc递给她一杯水，“那种沉浸在创作中的状态，非常美。”
　　“谢谢。”林未晞接过水，“我很少拍照，不太习惯。”
　　“不用习惯。”Luc笑道，“最真实的状态就是最好的。您知道吗？我拍过很多设计师、艺术家，有些人太在意镜头，反而失去了灵魂。您不一样。”
　　拍摄结束时，Luc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画面里，她俯身在工作台前，手中拿着一颗未打磨的月光石对着光看。
　　阳光从玻璃屋顶倾泻而下，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眼神专注，唇角微微上扬，像发现了什么珍宝。
　　“这张很好。”林未晞轻声说。
　　“我也这么觉得。”Luc眨眨眼，“这会是下期杂志的封面。”
　　林未晞怔住了。
　　《Elle》的封面？这对任何一个设计师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曝光机会。
　　傍晚六点，沈墨琛回来了。
　　他今天似乎有重要的商务谈判，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古龙水味。
　　“拍摄结束了？”他问，将大衣递给佣人。
　　“嗯，刚结束。”林未晞从工作室走出来，“你今天好像很忙？”
　　“收购案最后谈判。”沈墨琛揉了揉眉心，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有点棘手。”
　　林未晞注意到他的疲惫：“失眠又犯了？”
　　“昨晚睡得不太好。”沈墨琛没有隐瞒，“可能跟压力有关。”
　　事实上，昨晚他几乎没睡。收购案的谈判进入关键阶段，对手在最后关头突然提价，双方僵持不下。他在书房工作到凌晨四点，回到卧室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奇怪的是，明明林未晞就在同一栋房子里，失眠症状却没有像前几晚那样缓解。
　　“吃过晚饭了吗？”林未晞问。
　　“还没。”
　　“我让厨房准备点清淡的。”她转身走向厨房，想了想又回头，“或者...你想吃点别的？我会做简单的意面。”
　　沈墨琛看着她：“你会做饭？”
　　“在公寓住的时候学的。”林未晞笑了笑，“不算精通，但能吃。”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餐厅里，面前各放着一盘番茄肉酱意面。林未晞还做了份蔬菜沙拉，拌了简单的油醋汁。
　　沈墨琛尝了一口，动作顿了顿。
　　“怎么样？”林未晞有些紧张。她很少为别人做饭，上次还是给基金会的孩子们做生日餐。
　　“很好吃。”沈墨琛又吃了一口，“比外面很多餐厅做得好。”
　　林未晞松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窗外，夜幕降临，庭院里的灯光次第亮起。
　　“今天的拍摄顺利吗？”沈墨琛问。
　　“很顺利。Luc很专业，让我几乎忘了有镜头在。”林未晞顿了顿，“他说...其中一张照片会做《Elle》下期的封面。”
　　沈墨琛抬眼：“恭喜。”
　　“谢谢。”林未晞低头吃面，“其实我有点...不真实感。一个星期前，我还是个匿名设计师，现在却突然站在聚光灯下。”
　　“不习惯？”
　　“很不习惯。”林未晞诚实地说，“但我喜欢。喜欢我的作品被看见，喜欢我的理念被理解。只是...有时候会害怕。”
　　“怕什么？”
　　“怕这一切突然消失。”她轻声说，“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我还是林家的养女，还是那个只能躲在幕后的匿名设计师。”
　　沈墨琛放下叉子，看着她。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脆弱，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林未晞。”他说，声音很平静，“你已经走出来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回不去了。因为你已经证明了自己。”
　　她抬眼看他。
　　“你的才华是真实的，你的作品是真实的。”沈墨琛继续说，“聚光灯可能会移动，关注度可能会起伏，但这些真实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
　　林未晞感到眼眶发热。
　　“另外，”沈墨琛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就算聚光灯真的移开了，你还有工作室，还有‘繁星’，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林未晞轻声问。
　　沈墨琛看着她，眼神深邃。
　　“还有这场契约。”他最终说，“至少在这一年里，沈家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个答案很实际，也很沈墨琛。
　　但林未晞听出了弦外之音。
　　晚饭后，沈墨琛去了书房。林未晞本想照例去工作室，但犹豫了一下，转身上了楼。
　　她从卧室的衣柜深处，取出一个老旧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些零碎的东西：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师父南山客送她的第一套画笔，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她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稚嫩的字迹：“我想成为设计师，做出世界上最美的珠宝。”
　　那是她十岁时写的。
　　往后翻，是她这些年来的设计灵感记录、读书笔记、还有偶尔的心情随笔。其中一页，写着这样一段话：
　　“今天又被薇薇弄坏了画。妈说我不该跟妹妹计较。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光。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成为自己。”
　　林未晞轻轻抚过那些字迹。
　　现在，她正在实现十岁时的梦想。
　　手机震动，是苏清羽发来的消息。
　　“晞晞！看微博！你又上热搜了！”
　　林未晞疑惑地点开微博。热搜第三位：“林未晞工作室”。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Luc拍摄的工作照片。九宫格，每一张都是她在工作室的不同状态——专注画稿、凝视宝石、沉思、微笑。
　　最后一张，是她拿着月光石对光的那张，被放在最中间。
　　评论已经超过五万条：
　　“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室！我也想要！”
　　“她看宝石的眼神好温柔，像在看爱人。”
　　“这才是真正的设计师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有我注意到那个工作室有多大吗？这别墅得多少钱？”
　　“楼上，那是沈墨琛的家。人家是沈太太，住大别墅怎么了？”
　　有人开始扒别墅的背景，很快有人认出这是沈家佘山的房产，估价超过九位数。
　　舆论开始出现分化。大部分人欣赏她的才华，但也有人酸溜溜地说她“靠男人”“嫁入豪门才有了今天”。
　　林未晞关掉微博，不想再看。
　　她知道会有这样的声音。女性成功时，总有人试图将她的成就归因于男人、家庭、运气，唯独不承认她自己的努力。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薇薇。
　　林未晞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姐姐，最近很风光啊。”林薇薇的声音甜得发腻，“热搜上一个接一个的。”
　　“有事吗？”林未晞语气平淡。
　　“没什么，就是想恭喜姐姐。”林薇薇轻笑，“不过姐姐要小心哦，站得越高，摔得越痛。那些媒体今天能捧你，明天就能踩你。”
　　“谢谢提醒。”
　　“另外，”林薇薇话锋一转，“爸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趟家？毕竟你还是林家的女儿，现在出名了，也该为家里做点贡献吧？”
　　果然来了。
　　林未晞冷笑：“需要我提醒你吗？我已经和林家断绝关系了。”
　　“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林薇薇的声音冷下来，“姐姐，你以为有沈家撑腰就高枕无忧了？别忘了，沈墨琛跟你只是契约婚姻，一年后就结束了。到时候，你还是需要娘家的。”
　　“不劳费心。”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林薇薇挂断了电话。
　　林未晞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
　　她知道林薇薇不会善罢甘休。那个所谓的“娘家”，从没给过她温暖，现在却想从她身上榨取价值。
　　敲门声响起。
　　“进来。”
　　沈墨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打扰你了？”
　　“没有。”林未晞收起手机，“有事吗？”
　　“欧洲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沈墨琛将文件夹递给她，“关于三年前Studio Aura抄袭指控的真相。”
　　林未晞接过，翻开。
　　文件详细记录了Studio Aura当时的经营状况：濒临破产，急需资金。而“繁星”的崛起，抢走了他们最后的市场份额。
　　“他们故意碰瓷？”林未晞震惊。
　　“不只是碰瓷。”沈墨琛在她身边坐下，“有人给他们提供了资金支持，条件是必须搞垮‘繁星’。”
　　“谁？”
　　沈墨琛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个公司的名字：林氏珠宝。
　　林未晞的手颤抖起来。
　　“是我爸...？”
　　“准确说，是你妹妹。”沈墨琛指着文件上的交易记录，“林薇薇通过一个离岸公司，向Studio Aura注资五十万欧元，要求他们指控‘繁星’抄袭。如果成功搞垮‘繁星’，还有额外奖励。”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未晞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感到一阵眩晕。
　　她知道林薇薇讨厌她，嫉妒她。但她从未想过，林薇薇会恶毒到这种程度，在她事业刚刚起步时，就试图彻底毁掉她。
　　“为什么现在才查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当时繁星匿名，调查难度大。而且林薇薇做得很隐蔽，用的是她母亲娘家的关系。”沈墨琛说，“这次是因为她要重新翻出这件事，我们顺着线索反向调查，才找到源头。”
　　林未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你打算怎么办？”沈墨琛问。
　　“我不知道。”林未晞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曝光她？起诉她？那样林家就完了。”
　　“你在心软？”
　　“不是心软。”林未晞摇头，“只是...她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妹妹。而且，林家垮了，那些在林氏工作的员工怎么办？他们无辜。”
　　沈墨琛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比我想象的更善良。”
　　“不是善良。”林未晞苦笑，“是累了。二十二年的恩怨，我不想再继续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庭院里的灯光像散落的星星。
　　“这份证据，你留着吧。”沈墨琛也站起来，“如果她再敢伤害你，这就是你的武器。”
　　“谢谢。”
　　沈墨琛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窗外。
　　“林未晞，”他忽然说，“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什么？”
　　“你经历过黑暗，却没有变得阴暗。”沈墨琛的声音很低，“你被伤害过，却依然保持柔软。这在我们的世界里，很罕见。”
　　林未晞转头看他。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
　　“沈墨琛，”她轻声问，“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让沈墨琛沉默了很久。
　　“冰冷，算计，利益至上。”他最终说，“每个人都在权衡，每个人都在交易。包括这场婚姻，最初也是一场交易。”
　　“现在呢？”林未晞问，“现在还是交易吗？”
　　沈墨琛没有回答。
　　但他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知道，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林未晞感到心跳加速。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温暖而安全。
　　窗外，夜色深沉。
　　但庭院里的灯，依然亮着。
　　“沈墨琛，”她忽然说，“今晚...你需要我陪你吗？在书房。”
　　她指的是他的失眠。
　　沈墨琛看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需要。”他低声说，“但不是因为失眠。”
　　林未晞的脸微微发热。
　　“那因为什么？”
　　沈墨琛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
　　走廊的灯光明亮，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交织在一起。
　　楼下，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光。
　　巴黎的清晨，有雾。
　　塞纳河上升起薄薄的雾气，将左岸的老建筑笼罩在朦胧之中。
　　林未晞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慢慢醒来。远处，埃菲尔铁塔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彩画。
　　这是她第三次来巴黎。前两次，都是以“繁星”匿名设计师的身份，住在左岸的小公寓里，每天穿梭于工作室和供应商之间，像这座城市无数个默默无闻的创作者一样。
　　而这次，她住在右岸的丽兹酒店顶层套房，以“新锐设计师代表”的身份，参加国际珠宝设计峰会。身边，是沈墨琛。
　　“紧张吗？”
　　沈墨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刚刚结束一个越洋视频会议，穿着深蓝色睡袍，头发微湿，显然是刚洗过澡。
　　“有一点。”林未晞转身，接过他递来的咖啡，“今天下午的演讲，有五百人参加。而且...有很多业界前辈。”
　　“包括你崇拜的Marguerite Dubois。”沈墨琛说的是法国国宝级珠宝设计师，今年已经八十二岁，极少公开露面。这次峰会能请到她，本身就是个奇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林未晞惊讶。
　　“你的书房里，有她所有的作品集。书页边缘有很多笔记。”沈墨琛喝了口咖啡，“而且你在云南支教时，教孩子们画的第一个设计，就是模仿她的‘星辰’系列。”
　　林未晞怔住了。
　　她没想到沈墨琛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你还知道什么？”她轻声问。
　　“知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雾霾蓝，知道你画画时喜欢用2B铅笔，知道你压力大时会吃黑巧克力，知道你把第一件售出的作品收入全部捐给了基金会。”沈墨琛看着她，眼神平静，“我还知道，你其实不喜欢站在台上演讲，但为了‘繁星’，你愿意克服恐惧。”
　　晨光透过薄雾照进房间，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沈墨琛，”林未晞忽然说，“你调查我调查得很仔细。”
　　“我习惯了解我的合作伙伴。”他说，但语气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只是合作伙伴？”
　　这个问题在空气中悬停了几秒。
　　沈墨琛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窗外的巴黎。
　　“这座城市，”他忽然说，“是我母亲最喜欢的地方。”
　　林未晞侧头看他。这是沈墨琛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
　　“她也是设计师？”她轻声问。
　　“室内设计师。不是很出名，但很有才华。”沈墨琛的目光投向远方，像是看到了什么，“她常说，巴黎的美在于矛盾——古老与现代，浪漫与冷漠，辉煌与颓败。就像最好的设计，总是在对立中寻找平衡。”
　　“那套翡翠，”林未晞想起拍卖会上的事，“是她设计的？”
　　“最后一套作品。”沈墨琛点头，“那时她已经病得很重，但还是坚持完成。可惜后来被人改坏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林未晞听出了深藏的痛楚。
　　“所以你要拿回来。”
　　“嗯。不只是因为那是她的遗作，也因为...”沈墨琛顿了顿，“那是她教我的最后一课：有些东西，即使破碎了，也要守护到底。”
　　林未晞的心轻轻一颤。
　　她想起那晚在书房，他说“你值得被保护”。
　　也许对他来说，保护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加珍惜还在身边的人。
　　“沈墨琛，”她轻声说，“你失眠的事...和你母亲有关吗？”
　　这个问题很大胆。
　　但沈墨琛没有生气。他只是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未晞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她走的那天，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他最终说，声音很轻，“之后，就再也睡不好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但我觉得...是我潜意识里不想睡。因为睡着就会做梦，梦里她还在，醒来却要面对她不在的现实。”
　　林未晞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
　　“对不起，”她说，“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沈墨琛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贴，“你应该知道。”
　　雾渐渐散了，阳光洒进房间，将一切都染上金色。
　　“该准备出门了。”沈墨琛松开手，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峰会在下午两点，但上午有个小型沙龙，Marguerite Dubois会参加。我帮你争取到了邀请函。”
　　林未晞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沈墨琛唇角微扬，“所以，去换衣服吧。穿那件雾霾蓝的套装，很适合你。”
　　上午十点，两人抵达位于玛黑区的一栋老建筑。这里原是十八世纪的私人府邸，现在被改造成高级会所，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会员。
　　沙龙在二楼的沙龙厅举行。不大的空间里，只坐了二十几个人，但每一位都是在珠宝设计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林未晞看到了好几位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面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深呼吸。”沈墨琛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只是人，和你一样。”
　　林未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Marguerite Dubois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里，已经八十二岁高龄，但依然优雅从容。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羊绒衫，颈间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银白，梳得一丝不苟。
　　看到林未晞进来，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微微颔首。
　　沙龙的形式很随意，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咖啡，随意交谈。话题从最新的设计趋势，到传统工艺的保护，再到可持续材料的使用。
　　林未晞起初只是安静地听，直到有人提到“东方美学在现代设计中的表达”。
　　“关于这一点，”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想分享一些我的思考。”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在东方美学中，尤其是中国传统美学，强调的是‘留白’和‘意境’。”林未晞缓缓说道。
　　“不是把空间填满，而是用最少的元素，表达最丰富的内涵。比如我的‘月蚀’系列，用月光石和黑钻的对比，表现光明与阴影的共存。不是非此即彼，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位法国设计师挑眉：“很抽象的概念。如何在具体设计中实现？”
　　“比如这条项链。”林未晞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她带来的一件样品，一条极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未经打磨的天然水晶，内部有天然的包裹体，在光线下泛出奇异的光彩。
　　“水晶没有经过切割，保留了最原始的形态。镶嵌做得几乎隐形，让人感觉水晶是自然悬浮在空中。”她解释道，“我想表达的，是尊重材料本身的美，而不是用工艺去征服它。”
　　Marguerite Dubois忽然开口：“能给我看看吗？”
　　林未晞将首饰盒递过去。
　　老人接过，对着光仔细端详。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但眼神依然锐利。
　　“很勇敢的设计。”她最终说，“大多数设计师不敢用未经打磨的材料，怕不够‘完美’。但你拥抱了这种不完美。”
　　她将项链还给林未晞，深深看了她一眼。
　　“年轻的设计师，你叫什么名字？”
　　“林未晞。‘繁星’的设计师。”
　　“我记得‘繁星’。”Marguerite Dubois点点头，“三年前在巴黎设计周上，我看到过你们的第一个系列。很有灵性，但也有些...稚嫩。现在看，你成长了很多。”
　　这是极高的评价。
　　林未晞感到眼眶发热：“谢谢您。”
　　沙龙结束后，Marguerite Dubois的助理特意走过来，递给林未晞一张手写的便条。
　　上面是优雅的法文花体字：“如果你有时间，明天下午三点，来我的工作室喝杯茶。——M. Dubois”
　　林未晞握着那张便条，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无数设计师梦寐以求的邀请。
　　“她很少邀请人去她的私人工作室。”沈墨琛低声说，“这是对你极大的认可。”
　　“我知道。”林未晞抬头看他，眼中闪着光，“沈墨琛，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沈墨琛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心中某个角落柔软下来。
　　“这是你自己的才华赢得的。”他说，“我只是...为你打开了门。”
　　下午的峰会在巴黎大皇宫举行。当林未晞走上台时，台下五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聚光灯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沈墨琛。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坐姿挺拔，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评估，只有纯粹的...支持。
　　林未晞忽然就不紧张了。
　　“各位下午好，我是林未晞，‘繁星’的设计师。”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清晰而平稳，“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的主题是：在裂缝中寻找光。”
　　她按下遥控器，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出现第一张图片，云南山区，一个彝族女孩蹲在泥地上，用树枝画画。
　　“这个女孩叫阿依，今年十岁。我认识她时，她最大的梦想是有一支真正的画笔。但她买不起，只能用树枝在泥土上画画。”
　　下一张图片，是阿依的画。稚嫩的笔触，却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后来，通过我创办的基金会，阿依得到了学习艺术的机会。这是她现在的画。”
　　屏幕上出现一幅水彩画：夜空，繁星，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仰望着星空。
　　“阿依在画旁边写了一句话：‘林姐姐说，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我想找到我的光。’”
　　台下很安静。
　　“我做设计，创建‘繁星’，不只是为了创造美丽的饰品。”林未晞继续说，“更是为了传递一个理念：美，不是奢侈品，不是少数人的特权。美，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权利。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我们表达自己的语言。”
　　她切换图片，展示“繁星”的作品。从最初的“晨曦”系列，到最新的“月蚀”。
　　“这些作品，很多灵感都来自那些像阿依一样的孩子。来自他们眼中的光，心中的希望。所以对我来说，设计不是高高在上的艺术，而是连接人与人的桥梁。”
　　演讲进行了二十分钟。结束时，掌声雷动。
　　林未晞鞠躬下台，手心全是汗，但心中满是充实。
　　回到座位时，沈墨琛递给她一瓶水。
　　“讲得很好。”他低声说。
　　“真的吗？”
　　“真的。”沈墨琛看着她，眼神认真，“林未晞，你正在改变一些东西。我能感觉到。”
　　接下来的环节是交流酒会。林未晞被媒体和同行团团围住，询问、赞美、交换名片。
　　她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沈墨琛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今天穿了那件雾霾蓝色的套装，头发挽成低髻，露出优美的颈线。说话时，她会微微侧头，专注地倾听对方的话。
　　偶尔微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