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缉[赛博]》星火尞原

2、传说级插件

　　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什么都变了。

　　当年光辉闪耀的微·林局长成了一坨垃圾，只会偶然刊登在社会怀旧版面上的那种，而新生的热点事件每分每秒都在发生。

　　民众会愤怒、会谴责，但最后，他们总会遗忘——如果不是犯罪者微·林的大名至今挂在联邦头号通缉犯的文件上，居高不下的话。

　　「3亿联邦币」

　　这在赫利孔建立有史以来都是个天文数字，足以购买上堆满整个弗吉尼亚岛的石油，或是乘火箭飞上太空，去往月球空间站，最重要的是，让所有急红眼的疯子变成闻见腥味的鬣狗，追在她的屁股后。

　　可这一切和此时此刻，正走在渊井44号排污管，第三大街的林微本人都没什么关系。

　　毕竟她不可能丧心病狂到真去拿自己的脑袋换那该死的、莫须有的赏金。

　　四年前，她从私人手术台上醒来（主刀人是她警校时救过的人脉之一。然而在庆幸自己急中生智、在爆炸的最后一秒跳海逃生之余，并没多大空去哀悼自己逝去的眼睛和右半边肢体。

　　飞车爆炸的残骸仍旧击中了她，是的。

　　如果不是她作为安全局局长时留下的些许后手和人脉，她此刻只会是一具尸体——面容肿胀、泡在东海岸零下温度的冰水里，最后被哪艘倒霉的水手尖叫着打捞上岸，和腥臭腐败的渔网裹缠在一起。

　　但她没有。

　　所以她花了四年时间从那场爆炸中恢复，一边和新培养的生物义肢作斗争，改头换面，一边找寻任何一个导致她当年惨状的原因。

　　那可能成为她翻案的机会。

　　但很不幸。对方做得很绝，甚至以林微的眼光来看，都有些太过“完美”。

　　可疑的狙击手当场就死了，从没给警方审讯他的机会。没有薄弱的证人、系统性的漏洞，有的只是冰冷的监控，和不可反驳的铁证——DNA、指纹、甚至录音录像。在她彻底从重伤濒死中恢复以前，对方已经不遗余力，将所有脏水泼了上来。

　　这其中最不可辩驳的，也是林微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份监控。

　　当她看见画面里，那个同她“一模一样”的家伙出卖信息、和疑似狙击手的罪犯做交易时，就连她自己都有一刻感到了些许动摇。

　　难不成她真的梦游、被精神控制、或是干脆突然发了疯，将重要的花车安保排布泄露出去吗？

　　又或是她其实一直有个同父同母同卵同产道的双胞胎姊妹？

　　但何况还有张？还有柯维呢？

　　那么多人，那么紧密连串的算计，那么突如其来的阴谋。
　　不可能都是她在梦游！

　　于是，在私下里无数遍验证过那份监控的真伪后，林微怀着万分疑惑又复杂的心情，只得暂时蛰伏。

　　她换了个身份，躲进了高耸的排污管底部，联邦最底层，有名的三不管之地——渊井。

　　真可笑。当年在安全局令她头疼欲裂的安全隐患、没办法插手的毒瘤，最后竟成了她的庇护。

　　如今，趁着异维纪念日的来临。她也逐渐将几年间查到的线索一一归拢——他们不约而同，最终都指回了一个地方：

　　「异维OL」

　　如今风靡全球的大型全息虚拟世界游戏，占据了全部网络空间的庞然大物。

　　一切都是从它开始的，从那场花车游行，甚至更早以前，从她当年第一次签署的某份卷宗……

　　林微紧了紧拳头，想到自己最近得到的那样东西，突然咧开嘴。

　　是时候了。

　　··

　　返回暂住的二手售卖店，林微轻抚着右手手腕上的冰冷钢环，在黑暗里默数着时间。

　　终于、后半夜，替代太阳的紫外线灯还没亮透。

　　“刺啦！”

　　铁门被热熔斧一把劈开，一瞬间，林微被债务环钉在墙上，手腕上滚烫的钢环不断收紧，神经脉冲“滋啦”一声窜上臂骨，比浇了桶热油还要带劲。

　　靠！

　　林微张开嘴，痛到大张的颌骨都在扭曲。下一秒却咬紧了牙关，只留一句闷哼咽进肚里。

　　“砰！”

　　面前落下最后一斧，暴徒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铁门，踏火而入。

　　来的是渊井最狗屎的收债人——

　　「鬣狗」。

　　“林岱小鬼，欠债还钱，认不认？”

　　瘦高的男人尖嘴猴腮，比起鬣狗，更像只马猴。他一马当先走到她面前，手里的计时器“哒、哒、哒”跳得比林微自己腕子上这个还准。

　　似是还怕她不信，他抬手——全息投屏炸开，玻璃屏幕上，猩红24小时倒计时每分每秒都在向下跳动，23:59:43、23:57:12……一秒两秒。
　　手腕上的债务环同步，不断向内箍紧。

　　林微抽搐了一下，面色僵硬。

　　林岱，是她这个假身份的名字。

　　鬣狗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从改造过的金属喉管里滚出来，
　　“医疗贷，三年，利滚利，一共89万零两千。嘿嘿，老子大发慈悲，给你抹个零——算你100万整。”

　　“小鬼，你不会不认吧？”

　　林微强忍疼痛，扯开嘴角。

　　“认……认。”
　　哪儿敢不认？
　　要是倒计时归零，债务环能立马把她炸上天去！

　　她陪着笑，掩住嘴角扯开的嘲讽、语气几乎要卑微到地底：

　　“一定还，一定还。鬣狗大哥，求求您…再宽限些时日……”

　　鬣狗很满意，金属义指一弹，空中投影的债务合同骤然关闭，只留下视网膜里一抹残存的签名——上面清楚地写着：

　　贷款人：岱·林
　　委托服务：44号排污管医疗保障中心-躯体无害化处理。
　　委托时间：新历262年11月7日

　　手腕骤然一松，身体砸落在地。

　　这时，鬣狗的讨债大业也终于露出了他的主要目的：“嘿，不是我说，林岱小鬼…你这家店不错嘛。”

　　男人招招手，眸光贪婪，背后的手下蠢蠢欲动。

　　“不介意我讨些利息吧？”

　　“当…当然。”

　　林微伸手，从嘴角扯出一抹真实的笑。

　　上钩了。

　　很快，二手店铺的铁门被热熔斧第二次劈开，这一次，是向外猛拉，整张门板彻底消失了。

　　一道阴影投下，四名壮硕的打手一起大步跨进房间，高度义体化改造的身躯直顶到门框。

　　林微仰着脖子，却没看清这些家伙的脸，只瞥见那嵌进胸腔的金属散热器嗡嗡作响，在辐射雨里冒着丝丝白烟。

　　「啧，安全局淘汰下来的尖货」

　　冷雨灌入屋子，店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温度也瞬间抽干。只有钉着钢钉的靴底，踩上碎玻璃，发出“喀拉、喀拉”的骨裂声。

　　“老样子，五分钟，搬空这里。”

　　鬣狗的金属嗓子又开始狗叫了，口气里透着股胲辐射的铁腥。

　　“货架、柜台、冷柜……喏，还有别忘了——”

　　他指指点点，掌心光脑投影出一道薄薄的蓝色光屏，扫描过身后的店面，物件清单逐项清晰。

　　“保险箱。”

　　命令落地，队员立即四散。最新型号的热熔切割斧红光狂闪，重新塞满屋子，间或夹杂着大量刺耳的破碎音。

　　“刺啦。”

　　“刺啦！”

　　“刺啦——！”

　　这声音越发密集，像小弹簧一样直往人脑壳里面钻。

　　林微感到自己右眼靠近眼窝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的隐痛，但还没等她反应。

　　「糟了！」

　　最后一次切割刃狂闪，尖锐的疼痛自眼眶炸响，尖锥一样从眼角的缝隙里刺进去。

　　世界消失了，意识短暂空白，等林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已砸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眼罩下的旧伤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

　　鬣狗尖锐的嘲讽声炸响：

　　“哈哈哈哈，瞧啊，这小鬼又来啦！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你才没被安全局选上？”

　　口腔里传来熟悉的铁锈味，林微咬牙，死死摁住伤眼。颠倒的视野里，左墙的货架被整个拽倒，积年零件叮呤咣啷砸了满地。

　　这些狗屎抬脚，玻璃柜台踹得粉碎……冷藏保险仓也被整个剖开了，冷气“呼哧”全泄了出来，最前方的手下干脆连看都不看，戴着手套把冷藏抽屉整盒抽出，倾倒——码放整齐的胲能电池“哗啦啦”进入防辐射合金箱——

　　有人吹了声口哨，像食腐的秃鹰叼到了鲜肉……

　　「妈的，谁想得破计划！」

　　「哦，我自己！」

　　林微牙齿咬得嘎嘣作响，但热熔斧就垂在颈前，炽烈的热感几乎能烧掉块皮。斧刃滴落的铁水落在金属地板，一滴、一滴……在脚下嗤出一缕白烟。

　　她握紧拳头，克制住出手的冲动。

　　鬣狗目光戏谑，还在犬吠：“哟，小鬼还想亮亮拳头？怎么，凭你亚种人的小身板？还是凭你的‘昨日辉煌’？”

　　林微抿紧嘴唇，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思绪开始强制转移向别处，她想起这个假身份履历伤的“好时候”，那些荣耀与制服一并加身的光辉时刻——她作为最年轻的预备成员，差点被选入联邦安全局的时刻……

　　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林微的目光瞥往临街，那里，黑蓝色的铁门一片漆黑，熟悉的联邦警徽闪闪发光——却对眼前的黑暗视而不见……

　　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这时，

　　“哟，这是什么娇贵玩意？”

　　柜台后，前天刚淘来的转基因盆栽还闪着青翠的微光——在辐射遍地的今天，这可是个稀罕玩意。

　　“别动它……”

　　林微如计划一般开口了，果然看到鬣狗恶劣地嘲讽着，单手提起来五指一攥——

　　“咔嚓！”

　　合金花盆被义体指节捏成碎块，盆土飞溅，铁壳寸寸崩碎。一抹微光从破碎成段的根茎里顺势飞出，合着泥土，掉落在地，砸在男人脚边。

　　「终于!」

　　林微眸光一闪，扫向地面——冰冷、小巧、银亮，芯片质地，侧方赫然激光雕刻着一行激光雕刻的小字：

　　「Quicky-β7」

　　序列号「β」——异维传说级插件、市值200万起。有了它，再还几次贷款都绰绰有余！

　　这时，

　　“咦……”

　　正沉溺在暴虐情绪中的鬣狗也察觉到了不对，拍干净手里的辐射泥渣就低下头去——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