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沉浮传》碧水流芳

13、凉风轩内

　　风灵搬到凉风轩也有好几个月了，曜灵一直放不下心。寒青院规矩甚严，幼徒地位卑下，多多少少会受到些许欺压。不知为什么，她独独很在意风灵，只是好几次想去探望最终都不成。
　　碧书深居简出就不用说了，那地方一望过去就是漫天的荆棘，就像一个漠然而又冷峻的人，让人提不起勇气与之交流。
　　“曜灵，在想什么？”紫浪突然说话让她一惊，：“还在担心风灵的事？”
　　曜灵点头：“你收她入门，一点本事都没传她。”话语中带着含蓄的幽怨。
　　“你很在意她？”紫浪扬了扬眉头，“依照碧书的造诣，传授本门的技艺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
　　“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好教授。”紫浪微微叹息，“我也不清楚他的深浅。”
　　“你说过，不会怠慢风灵。”曜灵争辩道，而紫浪望着她就像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当然，再过两个月就是考测的日子了，结果如何很快就有答案。这里是两瓶养神聚气的药，你若放不下，就替碧书送过去吧，也好探望一下她。”

　　凉风轩内大致还是老样子，经过了一个盛夏，荆棘长得更加肆无忌惮。曜灵不得不令银针拨开荆棘小心地走入。初秋的天气已经颇冷，地上零零散散是零落的叶，直到走至楹舍才能感到一丝暖意。碧书飘然站在门口，藜杖优雅地握在手中，直到曜灵走进才微微躬身施礼：“师娘。”
　　“风灵呢？她怎么样？”
　　“天赋很高，学得很好。”碧书引她进屋，“开始还常常沉迷在往事中，现在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伤感。”
　　“这许多荆棘，也该修剪修剪了，你以往一个人住也罢了，但是现在你要管教风灵……”
　　“我觉得没必要费这个力气，荆棘可以修剪去很多无聊的人的造访，她如今也不必出这轩堂。”
　　“你这是在限制她的自由。”曜灵有些生气，这时她看到风灵的房间，一间小小的耳房。
　　“凉风轩那么宽敞，你何必这样刻薄她……”进屋后所有人都不禁一呆，迎面看见的是一幅最最精致的床帐，屋内所有的家具都是上等的乌木，其余摆设小巧而精致，虽然整体略显狭小，但除此之外几乎无可挑剔。风灵只在窗边自弈，低着头并不理会众人。
　　“这是上次师父赐的青蝉翼纱”，金绣不禁羡慕地抚摸了一下床帐。
　　“都是她自己挑的。”碧书微微一笑，像是回忆起了很美好的事：“风灵，师娘来看你，休息会吧。”
　　“师娘。”她有些颤抖着下了案，原本低着的头微微抬起。
　　“风灵，这里还住得习惯么？”曜灵见此不由又是心酸又是爱怜，但风灵陌生的眼神又让她又有些失望。曜灵从手上褪下一只银戒指给她玩，问师兄待她如何。
　　风灵却很不爱说话，不置可否，把戒指还给了曜灵。孤独在她出生的一刻就已注定，那是她的天性。曜灵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同她交流，还以为是碧书将她同化了，不由叹息不已。
　　“碧书，我想让银针留在凉风轩侍奉半年，也可以教教她刺绣女红。”她抬头道，顺手把药递过去：“这是师父这几日得来的丹药，再过两个月就要考较你们了，不可懈怠。这两件衣服给风灵。”
　　碧书闻言望了望曜灵怀疑的眼神，不禁有些不屑，无奈道：“可是······”
　　“关于银针的事我已经决定了。”她严厉地驳回了异议，“银针，要好好照顾风灵，缺什么只管告诉我。”
　　“是。”银针是个极明事的丫鬟，比金绣要稳重很多，从小伴曜灵长大，是以很得信任。曜灵出身于裁缝的世家，自己身手更是不凡，在村落中有“针神”之称，银针自小跟随，手艺也非同小可。
　　晚上银针坐在风灵的床前，教她描花样。风灵一学就会，快得她都回不过神，但是很少说话，让银针有些不知所措。她尴尬得有些同情碧书，不知他如何和这样一个孩子交流。
　　碧书的个性则很古怪，似乎无论风灵做什么都态度漠然，风灵却格外信任他。尽管除了教学的时候两人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们之间有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默契。
　　而且看见碧书的时候风灵也不会总低着头，甚至会难得地笑一下。
　　有时候风灵的沉默会显得很无礼，银针忍受不住想要拿戒尺教训她一番，总是被碧书挡住。
　　“别这样对她，她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有些抵触你的言语。”碧书不无同情地道。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教她。”银针叹了口气，“好可惜的，她资质那么好，界线只看了一遍就会了，但似乎就是不愿……”
　　“不，她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说天赋异禀，只是她对事物的理解与常人不同，所以才那么孤独。”
　　“什么意思？”银针微微皱眉，“我并不在意她的看法和我不同，但她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不是么？”
　　“我也曾经试着去了解她，她对世间的理解单纯而理想。可能和她之前的隐居生活有关，所以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家中意外的劫难。师门中大多数人也并不和善，这让她的世界几乎摧毁。如今也就我这一片荆棘丛围起的地方让他略觉放松。她很聪明，尤其在她警觉的时候特别敏锐。所以尽管她没什么阅历，但是她能够清楚地感知人们的虚伪和敷衍。我这里开始也有一些师兄弟来拜访，有的甚至带来些礼物给她。但是她对此一直非常反感，举动也漠然无礼。后来她问我，‘他们明明对我很失望，为什么说这些谄媚的话？’，你可以想象当时我有多么震惊，她只是厌恶虚伪，所以她无法忍受你心里厌烦但勉强要和她说话。”
　　“所以后来你就刻意地培育那一片荆棘。”银针恍然。
　　“不错，后来我越发感到这些刺的好处。”就像是一层过滤网，将糟粕拒之门外。
　　“那我该怎么办？”银针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等待，尽量宽容，用心去了解她。她并不是小心眼的姑娘，大多数时候你不必刻意去教，她也能学得很好。稍稍看看乐谱，就能记住并流畅地弹奏；瞟一眼字帖就写得相差无几；看过一遍的书从来不会忘记。轻易地将每一件事做的近乎完美，但是她讨厌管教和催促。”
　　“她这样的性情，以后该如何是好？”
　　碧书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师父的恩情，我早就带她离开这儿到山里隐居。她原先的生活本是最适合她的。”

作者有话说

　　集中讲一些烈日的境况，接下来映月国的种种又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