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潇潇》冷艳贵族

2、2：九制青绍，赎二三贼首

　　2：九制青绍，赎二三贼首

　　戚少商进入小雷门的地头，算来已有七八日了。
　　当他将名字报出来时，雷家庄的人倒是很痛快的把他放进去了，并安置在客房内休息，但是，他梳洗完毕还换了身衣服后，找来雷门子弟询问其门主时，得到了很干脆的回答：“卷哥不在。”
　　“不在？”戚少商迷惑起来。
　　他清亮的眼神一旦搀上些微迷惘之色，整个人都有些忧郁。
　　虽然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忧伤的感情，但是沉思之间，却有忧郁的气质。
　　他今年二十岁。年纪还轻，志大才高。他游历江湖的时间并不算早，有些人在二十岁时已名动江湖。但是他不着急，依旧游山玩水，喝最烈的酒，交最会打的朋友，顺便打发一些欺压良善地痞混混。
　　他为什么不着急呢？原因也很简单。虽然他并不追求名声，但是在江湖上走动以来，他的剑，还未败过。他想出名，只要高兴，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人生苦短，又有几个二十岁可以虚度？
　　可是他还是找上了雷卷。
　　雷卷之名，非但丁家界方圆数百里之内人人敬畏，就算放眼江湖，也没有几人不买帐。没见过雷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与人谈论英雄。
　　戚少商对自己的剑很自信，但他仍脱不了少年人的好奇，也想见见真正的好汉。所以他一旦定了目标，就再无顾虑，战帖当即就托最快的驿站火速传到小雷门，他的人也随即准时出现，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雷卷居然会不在！
　　他居然这么看不起我吗？
　　戚少商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为什么他会不在？”
　　接待他的人高高瘦瘦，一副精悍模样，正是雷家五虎将之一的雷远。这人总是一副爱搭不理，有气无力的样子：“卷哥为什么一定要在？”
　　戚少商略带不甘的道：“我下了帖子，雷门主也接了帖子，今天就是决战的日子，他——为什么不在？”
　　雷远瞥了他一眼，“你下了帖子不假，卷哥也确实收到了，可是，卷哥又没有应你的战，也找不到你的人，帖子上连你的地址也没有写，他为什么要等你？”
　　——说的……似乎……满有道理的。
　　戚少商理屈词穷。其实就算他想写仔细了，也没个固定的地址可以报上去。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有固定地址，他战书一发，人也立即赶来，有回信又能如何？但他仍小声抗议了一下：“可是，他还是知道我要来，然后出门了。”
　　雷远这才发现眼前这形神飒然的年轻剑客一旦执着起来，也相当难缠：“卷哥说，你们这些初入江湖的傻小子，虽然经常会把他当作对手、假象敌，但是选择对手或朋友，却是他自己的事。”虽然看戚少商的样子，和一般傻小子有很大不同，但雷远还是面无表情的把雷卷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我等他。”
　　说了这句话的戚少商，在雷家庄内足足等了八天。这八天内穷极无聊。他喜欢烈酒，雷家庄自雷卷以下推尚饮茶；他喜欢佳人，可是雷家庄的家眷从不在庄里走动，而且也都称不上‘佳人’；他还喜欢纠集一群说的来的朋友谈天说地，可雷家庄的弟子大都严肃过剩……对戚少商来说，这八天之长，度日如年。
　　“雷卷还没回来吗？”
　　“没有。”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重复十七八次，直到第九天上，戚少商三招两式把马万豪带来的一群虾兵蟹将打发之后，终于起身告辞。

　　这一走，也就没有了方向。
　　戚少商想到的事绝等不到半盏茶的时分就要施行，但是现在，一贯的懒散又开始在情绪里抬头。
　　这几年里，他曾在雪山绝顶舞剑畅饮，也曾为不平之气万里追杀不相识的人，他浏览过南国旖旎风光，也享受过边塞的苦寒，只是，待的都不怎么长久。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要么，是他没遇见高手，要么，就是高手见了他都绕道而行。
　　相对来说，还是前者的可能性较大。戚少商有些无聊的想。也罢，既然见不着雷卷，就去会会比他更有名的豪杰。我去京城。
　　京城一向卧虎藏龙，也正是各大势力斗到白热化的时候，如果戚少商这一进去，估计就掉进是非窝里，以后的故事全得重写。
　　人的际遇，有时真的很奇妙。
　　他出了雷家庄，过九条栈、小石山，径直北上，连夜越过连云寨地头，一路到了青田镇上，才感到一阵倦意，这才挑了家客栈稍做休息，哪想这一睡便是一天，起身看看天色，再问店伴，方知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这也难怪。起初，向雷卷发了战帖后，戚少商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别说他艺成后到现在还未和雷卷这样的高手做过生死之战，就是成名数十载的老江湖，一旦给雷卷下了帖子，也难免会以十二万分的精神郑重以待。如今雷卷变相推了此战，虽然有些意外，但难免轻松，于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大头觉，感觉特别清爽。
　　他结了宿钱，边走边考虑要不要买匹好马代步，否则这样一路走去，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京城，他一边想一边走，还啃着随身带的干粮，嚼了两口，反而更觉腹内空空，恰好这时随风送来一阵香气，转头望时，身边就是一家酒楼。
　　被饭菜香气一勾，酒瘾也一并发作，戚少商捏捏身边并不充裕的钱袋，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春风一醉楼。
　　青田镇规模不小，这酒楼与之前乡村野店完全不同，楼名不俗，楼子建的也很是气派，戚少商一袭白布袍子，与店内食客的锦衣华服形成强烈对比。在店里吃饭的客人大多都是富豪模样，偶尔几个书生打扮的，身上也莫不是绫罗绸缎，乱摇着一把画满山水的扇子附庸风雅。
　　戚少商微微皱眉，选了二楼临窗的偏僻位置坐下，“小二，来两个热菜，再上壶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小二见他斯斯文文的模样，却指名要最烈的酒，不禁狐疑的看了一眼。不过瞟到他腰边挂着的宝剑后，很识相的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酒菜上的很快，菜炒的正到火候，酒也确实够味，戚少商刚喝出点味道，想唤小二再来两壶时，却见周遭的人全挤在了窗边，从他们兴奋的私语中得知，原来是青田镇的首富吴占魁到了。
　　说话间，一个全身用上等丝绸包起来的白胖男人鸭子似的摇晃上来，身前身后紧随着八九个护院之流的汉子，这胖鸭子笑的和气，颇有富态，想必便是吴占魁了。只见方才那些聚窗观望的客人纷纷拥上前，争先恐后打招呼，从双方的场面话听出，这吴占魁不仅是镇中首富，也是不日就要赴京上任的从五品大员。
　　难怪有这等排场。
　　戚少商看了一会，再没兴趣，正待唤小儿上酒时，‘嘭’的一声，眼前已多了个粗可环抱的大酒坛子。他抬眼看去，马万豪正咧着嘴嘿笑着：“戚大哥怎的不说一声就走，让兄弟找的好生辛苦。”
　　“马兄别来无恙。”戚少商乍听这粗豪汉子如此客气的说话，明显不适应：“论年纪，这声大哥叫得人实在折寿。”
　　“戚大哥仪表堂堂，剑法超绝，小弟佩服的紧！”马万豪笑得更是开怀：“兄弟寻到这一坛九制青绍，想起戚大哥酒量堪豪，特来请大哥一品！”
　　“九制青绍又称神仙五步醉，是绍酒里的极品，得来不易。”戚少商嗅着酒香，已然垂涎：“只是戚某无功不受碌，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戚大哥当真快人快语！”马万豪凑近低声道：“那日在雷家庄与戚兄……那个……约战，兄弟败的心服口服，只是……咳咳，小弟走后，未出雷家地界，几个不成器的部下不知规矩，劫了过路的客商，因此开罪了雷家，雷远放出话来，要小弟连同二十三名手下在三日内自断两指，上雷家庄赔罪，否则定斩不饶……戚大哥既然在雷家庄暂住，想必与雷家有些交情，还请戚大哥出面调停……”
　　戚少商一面听着他说话，一面环顾四周，吴占魁还在和一大票人闲谈，只有最角落里那削瘦汉子仍八风不动，只低头吃菜，戚少商本没有注意到他，但当马万豪说到他兄弟犯了小雷门的忌讳时，那汉子也不知有意无意，迅速往这边瞟了两眼，这两眼利如冷电，使戚少商暗自留了心，但见那汉子披发拢袖，暮春时分仍裹着厚厚毛裘，侧面看去，只觉下巴尖细，脸色青白，若非方才眼光如电，活脱脱便是一介病鬼。
　　戚少商的位子与那病夫相距甚远，他也拿不准那两道电光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记在心里，口中问道：“你们劫了雷家庄地面的客商，有无杀伤人命？”
　　马万豪愣了一下，支吾两声，但见戚少商神色严厉，只得老实道：“咱们囤乌岭的人打家劫舍惯了，从来不留活口。”
　　戚少商只听那冷脸病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无动静，也觉马万豪此举太过残虐，不禁摇头叹道：“马当家的，如今时局混乱，你们落草本无可厚非，但盗亦有道，如此罔顾人命，别说戚某去雷家庄本是求战，就算和小雷门有什么交情，也难以伸手相助。我看，你还是带着手下上门赔罪，或可使雷远网开一面……”
　　马万豪闻言呆了一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憋红了脸，忽地起身，那坛九制青绍被他狠狠往地下一摜，坛子碎裂，登时酒香四溢，马万豪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羞辱，粗声粗气的道：“求战？说的倒好听！姓戚的，老子本以为你和小雷门有点交情，才巴巴的跑来相求，没想到你也是去送死的。还一副圣人模样说些废话！”
　　他嗓音本就高亢，这下怒极咆哮，直如晴天霹雳，使得四周嘈杂的声响一并静下，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