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记》夜寒凉九

2、第 2 章

　　自此一夜无话，待翌日东方鱼肚泛白，明璟悦便强打起一夜未眠的萎靡精神，连那村民也未知会一声便踏着积雪寻来路而去。

　　勉强走了一日，眼看天色发暗，明璟悦思忖片刻，暗道那代步的牲口也未取回来，反倒便宜了那户村夫。自己独自一人，昨日恐惧余威尚在，实在不敢孤身过夜，但放眼望去，根本不见一户人家。一时间明璟悦蹙眉不展，倒真是难办起来。

　　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连夜赶路。好在怀里还有干粮，粗粗掰了几口倒也免去口腹之苦。

　　如此一直走到傍晚，不想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一层薄雾，让眼前更加不辨东西。

　　明璟悦面上平静，心下却五内俱焚。双腿走的麻木发胀，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脚步。眼见夜色降临，茫然间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碾压着自己的脚步，匆匆追来。

　　就在他几乎慌不择路的时候，远处居然传来一阵驼铃的声音，由远及近，片刻间竟然来到身前！

　　明璟悦心如擂鼓，手中汗水淋漓，脊背发凉。不知这漫漫前路怎么有驼铃踢踏。

　　然而，马蹄哒哒，敲碎浓雾，临近了明璟悦才发现那居然是一队手持火把的商旅！

　　那队商旅人数并不多，却满载货物，队里领头人如同看见他凭空越出般瞪大眼睛，拉着马匹站住脚步。手中火把高举，照的明璟悦眼中恍然。

　　“前面是哪位朋友？”

　　明璟悦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觉得人声如此亲切动人，几乎热泪盈眶。

　　那火把分明是救星般到来，仔细一看，眼前哪有什么迷雾，不过是夜色苍茫，两边大路散生着一些矮小灌木，夜风里发出飒飒微响。而那队商旅也搓手跺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明璟悦恍然间自觉自己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山里，居然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我……在下明璟悦，乃琼州人士，探亲回来迷了路，敢问诸位朋友，如今，这大道是哪里？”

　　那领队人是个身材强壮匀称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皂衣，腰间别着银鞘短刀坠着玉佩，脚下一双薄底快靴。
　　只见他上下打量了明璟悦一番，心中算计，脸上却是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哦……明兄弟，这是漠北入关的大路，平常鲜少人迹，方圆百里也没有村庄，只有些过路的商贾，不知明兄弟孤身一人怎么竟迷路迷到这里来了……”

　　明璟悦听着那人暗藏奚落的口气有些不悦，但是此刻自己身单力薄，要走出这个地方，少不得跟着这队商人，只好厚着脸皮，佯装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

　　“不瞒各位，在下回老家为长辈料理后事，就在琼罗山的山脚上，可那村子着实古怪，我自己一人不愿久留才冒雪上路，路上遇到了大雾天气，也不知怎么走到这里，若不是与各位相遇，还不知要走到哪里去！在下遇到各位实属偶然，并无它意，还请多多包涵，带着在下一起走段路程，只要见了人烟，在下立刻离开保准不影响各位！”

　　“当家的，看他这个样子到不像匪徒，要不咱们带他一段？”

　　商队里有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为明璟悦说了话，那个领头人思忖片刻就也点点头。

　　“那好，你就跟着我们走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出什么乱子，否则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那人说完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刀，凶神恶煞的恐吓他一番。

　　明璟悦见状连忙鞠躬作揖，跟在那队商旅的后边行走，距离不远不近。那领头人见了似乎还算满意，朝他点点头，再次上路。

　　走了一个时辰路，明璟悦有些吃不消，眼见与商队渐渐拉开了距离，喉咙里却干得像是着了火怎么也叫不出声音，他双眉紧蹙，咬牙往前赶。奈何前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窘迫，只顾自己安安静静的前行。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明璟悦眼前一片昏暗，双腿肿胀，再也走不了半步时却看见前面商队终于停下脚步，似是要驻扎过夜时才重重出了口气放下心来。

　　那六七个人极为熟练的安顿好马匹，升起篝火，围坐一团掏出干粮来吃饭。

　　空气里飘来一阵酒肉香气，明璟悦咽了咽口水，却不想上前，只自己寻了块不远处的干净地方，脱了外衣铺在地下，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干巴巴的饼。

　　看着眼前的人气，昨夜里的惊魂未定总算压下大半，不再惊慌失措。

　　但他嘴里干渴，那饼咽下后噎得要死，可他脾气历来极为傲慢，先前不得不放下身段有求于人，此刻安下心来却犯了老毛病，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愿上前讨口水喝。生怕那领队的当家又说什么奚落人的嘲讽。

　　周围一马平川，篝火融融，一般的野兽不敢上前，夜里还算是安全的。

　　明璟悦虽然在城里帮工，却甚少出过远门，听那当家说这里是入关的地方，如此荒凉，也不知离琼罗山到底多远，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回到榕城县去，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掌柜那里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而且，摆在眼前的问题远不止这些，自己的干粮已经没了，更是没有水，来时身上带着的银钱也所剩无几，只有一块家传玉器挂在脖子上。

　　他思忖至此，食不下咽，思量着拿自己手里现有的银钱好言与商队里的人换些水粮以解燃眉之急。然而想是想，心里却不愿再求人家，一时间好像心里起了浪头上下翻覆拿不定主意。

　　这边明璟悦一言不发的坐着，那边商队的人却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

　　那领队的当家是关外人，生的高大矫健，鼻挺目深，姓周单名一个烨字，乃是一个商号的老板。他们赶路时明明前面什么都没有，却倏然间起了一阵薄雾，正心生疑惑时却不料那雾气居然渐渐逼近，却又在哗然间一下散去，迷雾中显出一个人影，正是自称明璟悦的那个年轻人。

　　他说自己从琼罗山来，可周烨知道，琼罗山离此有百里路程，看他孤身一人连行李都没有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看他气质又断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故此一时疑惑却也让他跟了上来。

　　周烨早年双亲亡故，几岁大的年纪便跟着舅舅的商队走南闯北，夜路走多了也会遇到各种麻烦事。其间不只劫匪路霸地方豪强，更是见过各种奇闻异事。因此，他也是对迷雾中现身的明璟悦产生了一丝兴趣，又观其面相，更觉他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不是自己当真遇到了麻烦是断不会人自己出言奚落的。

　　普通的商队最忌讳陌生人，但那周烨却偏偏不信邪不听劝，提着自己的水囊在伙计们的调笑声里就要去会会这位秀气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