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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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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黑的时候,祁叔匆匆来了。
进门看到夏枕流,也不多话,叹了口气,问道,“你是怎么惹了少爷?”
夏枕流只是低头,讷讷不语。
“唉,罢了罢了。卫府你是不能再待了,你可有别的去处?”
夏枕流摇了摇头,抬起脸哀伤地看着祁叔,同时肚子一阵咕咕叫。她从进了卫府至今,粒米未进。
祁叔又叹了口气,“跟着少爷,纵然委屈,总还能吃上一碗饭。如今世道不稳,生计难寻,你一个弱女子……”
夏枕流已经领会到卫无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两人谋划之事,这第一步,恐怕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能力生存了。如果连这本事都没有,她怎么为他办事?
她咬了咬牙,当即跪下,“祁叔可怜可怜我,救我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祁叔看了看她,踌躇不定。
“只求祁叔收留我几天,我一定努力自谋生路,不给祁叔多添麻烦。”
“罢了罢了,看你实在可怜,你随我来吧。”
夏枕流心里一喜,磕了个头,站起来跟着祁叔出了卫府。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瓦墙顶都蒙了一层淡淡的月光,一派温馨。初时还能听到卫府的人声和附近人家的狗吠,走得远了,就愈发静。
夏枕流心里烦乱不堪,反复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到卫无良给自己下毒,又不自禁摸了摸嘴唇,还略有些肿。如果……如果她今天从了他,是不是他就不会算计她,难为她,利用她,她就可以过低贱却安宁的日子了?
不,她摇了摇头。她想要的生活,不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都不是那样的。她要的生活,是……
她正想着,冷不防祁叔停了脚步,“到了。”
夏枕流抬头打量,自己现在置身于一条短巷里,淡淡的月光洒在石板上,泛着微白的光,屋檐投下厚重的影子,檐下隐隐有两扇木门。
“祁叔回来了?”门里一个稳重的男声传来,夏枕流不禁一愣,这声音在什么地方听过?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男子的身形露了出来。个子不高,面色和善,眉宇英挺,不是那天的岗哨沈天澄是谁?
卫无良知道么?他知道祁叔跟沈天澄住一个院子么?夏枕流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串问题。
沈天澄见到她也是一愣,觉得有些眼熟,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这是……”
“唉,公子……”祁叔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此事说来话长,她今日饿了一天,先吃饭罢。”
“他又……”沈天澄多年习武,眼神锐利,月光不甚明亮,却也看出夏枕流一脸委屈,身上遍是褶皱,再加上听见祁叔提及卫无良,心思一转,已经明白了大半。不过这种事的确不好明说,他忍了愤慨的话语,将两人让进门来,边带路边喊,“韵儿,祁叔回来了。赶紧开饭吧。”
就有一个穿黄衫的俏丽姑娘从正对门的小屋里推门走了出来,见多了一个人也是一愣,祁叔便介绍,“这是邢夏姑娘。”韵儿眼神一闪,似有迷惑之色,却不多言语,只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去烧火煮饭。
“我去帮忙。”夏枕流觉得祁叔大概是要跟沈天澄解释些什么的,就整了整衣衫,挽起袖子,跟韵儿攀谈起来。原来这女子姓杜,跟弟弟一道住在东屋里。夏枕流暗暗好奇她跟沈天澄的关系,却始终不好直接问出来,两人只就着吃食东一句西一句说话。
祁叔便跟沈天澄进了北屋,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沈天澄慨叹。
“嗯,是啊。”祁叔漫不经心地应着。
“就让她先在晴儿的屋里住几天吧,也多些生气。”沈天澄说着有些怅惘,他妹子沈晴嫁去西城已经有些日子了。
“我也是这么想,总觉得……”祁叔沉吟。
“什么?”
“说不出的古怪,这姑娘……”
沈天澄神色一动,皱了眉头,道,“我倒是觉得她有些眼熟,看她也有些难言之隐,不妨让她住着,慢慢就弄明白了。”
祁叔点了点头,听得韵儿叫人吃饭,两人便推门走到院里。
火光跳跃,炊烟渺渺,两个女子已经熟稔,说说笑笑,一派温馨,火光映在妙龄少女脸上,说不出的明媚娇俏。沈天澄就想起自己的妹妹,祁叔却慨叹自己老无所依。
几个人快速地吃了饭,夏枕流晚上就住在东屋,沈天澄胞妹沈晴原来的房间。她折腾了一天,头一挨枕头就昏睡了过去。梦里尽是电影里卖身葬父的情节。
次日起了一大早,还有些怔怔,对着陌生环境发半天呆,抓了抓脑袋,还是得从祁叔身上打主意。
她便从沈晴衣箱里挑了古代的衣服穿上,抹胸亵裤都较现代衣服宽松,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羞人,忸怩了半天才开门,头发却还是散得乱七八糟。
开门便看到了沈天澄,似乎刚打完拳,额角鬓头隐有汗迹,听得她开门出来,回头一看,也是一愣。
夏枕流生得不比沈晴,丝毫没有娇俏可人的感觉,却神采飞扬,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这么一愣,就有些呆,直到夏枕流冲他一笑,才回过神来。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燥,哪有正经姑娘这样直愣愣盯人!还冲人笑的!只有青楼里的娼妓……
“沈大哥好早。”夏枕流就像看到了早起打太极的老大爷一样,很自然地打了招呼,浑不知沈天澄心里想什么。
“刑姑娘早。”不不,这不是青楼的姑娘,她的眼神很自然很正经,没有丝毫的魅惑之色。沈天澄掩下内心的思绪,微笑了。
“祁叔和韵儿……”正说着,北屋门开了,祁叔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看到两人,也是一笑,“果然是年轻人。”
“祁叔老当益壮,比我有精神多了。”夏枕流打了个呵欠,她惯于熬夜,难得早起,偶尔一次,的确没什么精神。
祁叔笑着走到庭中,正要说些闲话,夏枕流却一把抓着他衣角,睁着大眼睛恳求,“祁叔,我有事情求你。”
祁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天澄,应道,“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
“我昨晚琢磨了半天,实在是害怕公子又想起我来。”想到卫无良,夏枕流不禁抖了一下,手抓得更紧,“我若仍是个孤女,是无法再反抗的,迟早被他凌辱了去,天涯海角,怕也逃不掉的。如今之计,我只能……卖身去别的大户人家,才能拖延时日,让公子找不到我,忘了我这个……这个……”她说到最后,是真的结巴起来,只觉得阵阵寒气从小腹升起,冻住了她的舌头。
祁叔心下了然,夏枕流说得没错,卫无良近可以调动京中部分禁军,远可以调动东军,如果真要找人,四处一发榜,夏枕流上天下地,无所遁形。只有逃到能护她的人家去!不过……能跟卫家对持的……
“你……想的是哪个大户人家?”
夏枕流只觉得心里一松,脱口而出,“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