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阿酒Absinthe

4、第三章

　　睁开眼以后发现我们在一个山洞，四周冰冷得很，有露水从顶端不断地落下来。
　　我说：嬷嬷，生个火吧。
　　夏嬷嬷见我醒了，赶紧把我抱紧了些，说：小姐，现在还不行，他们正搜山呢。
　　我不说话，嬷嬷见我沉默，只好说：小姐再睡一下吧，天黑我们就走。
　　我摇摇头坐起身发呆，想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死了，父亲被抓了，亲人被处死了，哥哥失散了，放佛都发生在一夜之间的事。
　　我相处了七年的人啊，虽然我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但是他们是我最亲的人，我得到了我前世连奢望都不敢想的宠溺。如今什么都没了。
　　嬷嬷从包袱里拿了一件斗篷裹在我身上，说：小姐，这边寒气重，您当心点。
　　我还直直的盯着远方，说：婆婆，我还能见到爹爹么？
　　嬷嬷不说话，只把我的斗篷裹紧了些。
　　我说：婆婆，我们今后怎么办？
　　嬷嬷扯过包袱给我看：大人事先准备得好，这里有小姐四季的衣服和盘缠，郊外的地契还有钱庄的信物，不过这些现在肯定都有人盯着，咱们不能去。宇文大人府上怎么样？他们家老太君最喜欢你，总说要收你作曾孙媳妇的，说不定能收留咱们？
　　我摇摇头：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我们不要去为难人家了。
　　嬷嬷抱着我：小姐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些？
　　我隔着衣服扯着颈上的半个莲花项链，想着哥哥，你现在是否知道，季连家已遭灭门之灾？

　　皇宫。
　　皇后正在高高在上询问一个巫师：下好蛊了？
　　巫师颤巍巍的回答：回皇后娘娘，小皇子对之前发生过的任何事都不会记得了。
　　皇后娘娘点点头，说：大巫师辛苦了，来人！带大巫师下去饮茶领赏！
　　大巫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出门之前看了一眼里间床上的小男孩，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孩子你命不该如此，幸而蛊没有下得很深，若你遇到至亲之人应该会记起你的回忆。
　　大巫师出去不久，就又太监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大巫师饮过毒茶，已确定气绝身亡！
　　皇后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后扶着一个嬷嬷的手起身，说：走，我们去看看太子。
　　嬷嬷往床上一瞧，整个小孩子全身伤得看不清楚容貌，被药裹得严严实实。
　　嬷嬷问：娘娘，既然下了蛊又何必命人伤他？
　　皇后冷笑：从马上摔了下来还被拖着走了那么远，怎么可能身上没伤呢。
　　皇后坐在床边，说：这也就说明我们太子福大命大，可以一统天下。
　　嬷嬷低头，紧紧攥住手中用手帕包住的项链，看着身上没一块好肌肤的小孩回答：娘娘圣明。

　　夏嬷嬷找了个农家借住，靠接点绣活为生，三个月后就听到消息说季连大人即将被斩首示众。
　　我跟夏嬷嬷说我要去看，夏嬷嬷不准，她说：小姐，他们一定在找你的，大人好不容易把你保住一定不愿意让你冒这个险。
　　我没有停手中的针线：嬷嬷，他是我爹，再危险我也要去送他上路，没有出面承认我是季连家的女儿已经够窝囊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老天的安排。
　　嬷嬷还是不准我去，我抬起头看着她：嬷嬷，我相信上天让我活着留下来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一定会找到我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我要去见爹最后一面，我要让他知道他女儿不会辜负他的希望。
　　嬷嬷已经生气了：小姐！大人的希望是你好好活着！
　　我主意已定，没有再接话，嬷嬷很失望，一整天都在叹气。

　　来给季连大人送行的人很多，老百姓对季连家突然获罪感到十分不解。
　　主监刑的是宇文大人，还带了他们家的小少爷来。
　　我远远的看着一个一个熟悉的脸滚落在地，最开始嬷嬷还会帮我挡住眼睛，可到后来这么多人，谁都看得麻木了。
　　最后轮到我爹，我推开嬷嬷的手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去。
　　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可能有人来送行的。
　　宇文大人拉着他家公子走到前面去，给爹爹端了一碗酒：世兄……我来给你送行。
　　然后我听见宇文叔叔低声对爹爹说：世兄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令爱，把她当做自己女儿抚养成人，让她嫁给深儿，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爹爹抬起头，却看到站在宇文叔叔背后的我。我看见爹爹本来憔悴的脸突然绽放出光彩，爹爹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我点头，不舍得把目光离开我。
　　宇文叔叔发现爹爹盯着他的背后，转头看到我，大惊之余也发现这边拖得太久，宫里派来的监斩公公已经开始怀疑，起身往这边走了。
　　宇文大人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酒，对爹爹说：世兄，一路走好！
　　爹爹还是在看着我不住的点头，宇文叔叔低声嘱咐他家公子说：看见后面的那个妹妹了么，你带她租辆马车到我们家去，小心点别被别人看到了。
　　宇文少爷点点头反而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我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个少年真是聪明。
　　宇文大人又再看了一眼爹爹后，就向监斩台走去。爹爹还在盯着我，我也盯着爹爹，然后悄悄做了“爹爹”的口型。
　　爹爹冲我重重的点头，这时我的手被别人一拉，我回头看发现是宇文少爷，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爹爹之后，跟着他走了。
　　转身的时候我看到爹爹闭上了眼，眼泪纵横。我想爹爹现在看到我安全还有了归宿，终于可以放心的走。
　　转过身我就听到了令牌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刀起头落的声音，群众惋惜的叹气声，我没有再回头，跟着宇文少爷顺着散去的人群找到了夏嬷嬷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