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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搭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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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搭档
凌晨三点,计云初被电话铃声从浅眠中拽醒。
儿科半夜三点值夜班的同事声音急促:“计医生,急诊刚刚收了个四岁小男孩,高热惊厥,怀疑是化脓性脑膜炎。家长很激动,你能过来一趟吗?”
计云初瞬间清醒,掀开被子下床:“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他冲进儿科急诊室。走廊里回荡带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女人压抑的啜泣,几个护士围在抢救床边,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答声紧张的气氛中格外刺耳。
“情况怎么样?”计云初一边快步走向抢救床,一边从口袋里抽出皮筋,把睡得翘起的头发随意扎了个小揪。
夜班医生迅速汇报:“体温41.2度,反复惊厥发作三次,颈项强直阳性。已经给了安定、甘露醇,正准备做腰椎穿刺。”
计云初戴上手套,弯腰查看孩子的情况。小男孩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四肢还在轻微抽搐。他抬头看向孩子的母亲——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人,正死死抓着丈夫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宝宝别怕,医生叔叔在呢。”计云初的声音异常温和,与抢救室紧张的气氛形成奇妙反差。他伸手,没有去碰孩子,而是轻轻握住了孩子挥舞的小手,“我们给宝宝检查一下,找到让宝宝不舒服的坏东西,把它赶跑好不好?”
也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也许是药物开始生效,孩子的哭声稍微弱了些,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计云初。
“腰椎穿刺我来做。”计云初直起身,“准备穿刺包。家长请先在外面等,有情况我们会立刻通知。”
孩子的母亲还想说什么,被丈夫半扶半抱着带出了抢救室。
腰椎穿刺需要精细的操作和绝对的耐心,尤其在儿科,孩子的哭闹和不配合会让难度加倍。但计云初似乎有种奇特的天赋,他做穿刺时动作快而轻柔,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说着安抚的话,像是在讲睡前故事。
“宝宝看过《汽车总动员》吗?我们现在要派一辆小火车去宝宝的身体里探险……对,就是这样,轻轻的……”
五分钟后,穿刺完成,脑脊液顺利取出送去检验。
“初步看,脑脊液浑浊,化脓性脑膜炎的可能性很大。”计云初摘下手套,“等细菌培养和药敏结果出来才能确定具体用药,先经验性用上头孢曲松和万古霉素。联系神经内科和感染科会诊。”
他走出抢救室,对着立刻围上来的家长详细解释病情和治疗方案,声音平稳清晰,那种沉稳的气场和他平时温和爱笑的形象判若两人。
“所以……我儿子会……会有后遗症吗?”孩子的母亲声音颤抖。
计云初沉默了一瞬。他知道,这时候最应该说的是“我们会尽力”这类标准的安抚话术,但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我不能给您百分之百的保证,”他诚实地说,“但孩子送来得及时,我们使用的都是目前最有效的药物。最重要的是,接下来48小时是关键期,我会一直在这里。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不是空洞的安慰,也不是冰冷的专业术语,而是“我们一起努力”。
年轻母亲愣了两秒,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不是恐慌,而是某种紧绷后的释放。她用力点头,说不出话。
计云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回到抢救室。
窗外天色渐亮,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抢救室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细长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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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半,盛听澜走进医院食堂。这个时间点,夜班刚下、白班刚来的医生护士们挤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消毒水混合的奇妙气味。
他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靠窗的位置停住。
计云初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豆浆和一袋没拆封的小笼包。他一只手撑着头,眼睛半闭着,头发上的小揪已经歪到了一边,几缕碎发垂下来搭在额前。
显然是通宵未眠。
盛听澜的脚步顿了顿,走向取餐区,拿了两份早餐,然后径直走到计云初对面坐下。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让计云初猛地惊醒,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盛听澜时眨了眨眼,像是花了点时间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盛医生……早啊。”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吃完早餐再睡。”盛听澜把一份热腾腾的粥和茶叶蛋推到他面前,然后开始拆自己那份的包装,动作自然得像练习过无数次。
计云初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粥:“我……我吃过……”
“你面前的豆浆一口没动,包子也没拆。”盛听澜头也不抬,用勺子搅着粥,“夜班抢救那个脑膜炎患儿?”
“你怎么知道?”
“早会说了。”盛听澜简短道,“情况怎么样?”
提到患儿,计云初精神了些:“稳定了,后半夜没再惊厥,体温降到38.5。药敏结果下午出来,应该可以调整到更精准的抗生素。”
“嗯。”盛听澜点点头,把一个剥好的茶叶蛋放到他粥碗旁,“你做腰椎穿刺的手法很稳,教科书级别。”
计云初的脸微微发热:“你……看过我操作?”
“昨晚去儿科会诊另一个病人,在门外看到了。”盛听澜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对孩子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这很难得。”
计云初低下头,用勺子舀起一口粥,热气氤氲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夸奖,从盛听澜嘴里说出来,却让他的心像被温热的潮水漫过,软得一塌糊涂。
“谢谢。”他小声说。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食堂里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直到程诺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计云初旁边。
“哟,咱们的‘甜心医生’通宵拯救世界回来了?”程诺笑嘻嘻地拍拍计云初的肩膀,然后看向盛听澜,“盛医生也在啊,稀客稀客,平时不都打包回办公室吃吗?”
盛听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想换换环境。”
“哦——”程诺拖长了音,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环境是不错哈。”
计云初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那个脑膜炎的孩子,家属后来没闹吧?”程诺识趣地转移话题。
“没有,挺配合的。”计云初说,“就是妈妈一直哭,我看得有点……难受。”
程诺叹了口气:“儿科就是这样,每次看到家长哭,我都觉得自己心脏要裂开。上个月那个白血病复发的小姑娘,她爸爸一个大男人,蹲在楼梯间哭得像孩子一样——我那天回家抱着我家的猫哭了半小时。”
他说话时,计云初注意到盛听澜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盛医生,”计云初突然问,“你们外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盛听澜沉默了几秒。
“会。”他说,“特别是儿童外科。手术成功,但预后不好的;或者家庭条件承担不起后续治疗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有一个小男孩,骨肉瘤,截肢手术是我做的。术后他醒来,第一句话是‘医生叔叔,我还能踢足球吗’。”
食堂里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退去。
计云初感觉喉咙发紧:“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等你康复了,我带你去装最好的假肢,然后教你用假肢踢球’。”盛听澜抬起眼,透过镜片看向窗外,“后来他康复了,但家庭条件不允许装运动假肢。我联系了几个慈善机构,最后帮他申请到了赞助。上个月他妈妈发来视频,他在用假肢练习颠球。”
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病例。
但计云初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你……从来没说过这些。”他轻声说。
盛听澜收回视线,重新拿起勺子:“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本职工作。”
“这哪里是本职工作!”程诺插嘴,“这是天使行为好吗!盛医生,我以前觉得你就是个行走的手术机器,现在看来是我眼瞎——”
话没说完,又被计云初踢了一脚。
盛听澜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那弧度微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让计云初心跳漏了一拍。
早餐吃完,计云初准备回值班室补觉。盛听澜叫住他:“下午我要做一台小儿疝气手术,三床的患儿。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跟台,了解外科视角对儿科协作有帮助。”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专业邀请。
但计云初的耳尖还是红了:“好……好啊。”
“两点,第三手术室。”盛听澜说完,端着餐盘起身离开,白大褂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
程诺凑到计云初耳边:“他约你诶。”
“那是工作!”计云初推开他,脸更红了。
“工作还需要专门邀请?全院谁不知道盛听澜的手术室是禁地,除了必要人员谁都不能进。”程诺挑眉,“去年有个实习生想观摩他手术,在门口站了十分钟,愣是被他的眼神冻出来了。”
计云初不说话了,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但他心里那点小小的、甜丝丝的雀跃,像春天的藤蔓一样,悄悄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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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五十,计云初站在第三手术室的刷手区,认真刷着手臂。
透过玻璃,他能看到手术室里已经准备就绪。盛听澜站在手术台旁,正在和麻醉医师低声交流。他穿着绿色的手术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专注的眼睛。
但计云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种沉稳的、掌控一切的气场,整个医院独一份。
“紧张?”旁边传来带笑的声音。
计云初转头,看到霍禧医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霍禧是盛听澜在外科的带教老师,也是医院里少数几个敢跟盛听澜开玩笑的人。
“霍老师。”计云初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跟外科手术台。”
“放松,听澜不会吃人。”霍禧挤了挤眼睛,“虽然他看起来像会。”
计云初被逗笑了。
刷完手,他走进手术室。盛听澜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继续专注于术前准备。
手术开始。这是一台常规的小儿腹股沟疝修补术,患儿是个五岁男孩,已经全麻入睡。
计云初站在稍远的位置观察。他看过很多手术视频,但亲临现场还是第一次。无影灯下,盛听澜的手稳定而精准,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电刀。”盛听澜伸手,器械护士将器械拍进他掌心。
手术室里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偶尔简洁的指令。盛听澜工作时几乎不说话,但每个眼神、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传达着明确的信息。整个团队在他无声的指挥下,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计云初看着那双在无影灯下稳定操作的手,忽然想起这双手曾经在食堂为他剥过茶叶蛋,曾经在病历单上写下锋利的字迹,曾经在深夜的出租车里,与他只有一寸之隔。
他的心跳忽然有些乱。
“计医生。”
盛听澜的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计云初抬起头,发现手术室里的人都在看他——原来手术已经进行到关键步骤,盛听澜需要一个人帮忙牵引组织。
“过来。”盛听澜说,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模糊。
计云初走上前,在盛听澜的指示下,用拉钩小心地牵引开组织。他的手很稳——儿科医生经常要做精细操作,这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盛听澜只需要一个眼神或一句简短的指令,计云初就能立刻做出正确的反应。
“很好。”在某个间隙,盛听澜低声说。
只有两个字,却让计云初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小时后,最后一针缝皮结束,盛听澜剪断缝线,直起身。
“手术结束时间,下午三点零七分。”麻醉医师宣布。
盛听澜脱下手术衣,摘下手套,走向计云初:“感觉怎么样?”
“很……震撼。”计云初诚实地说,“你操作太快了,我差点跟不上。”
“你跟上了。”盛听澜说,“而且做得很好。”
两人一起走出手术室。在走廊里,盛听澜突然说:“你适合外科。”
计云初愣了一下:“啊?”
“手稳,心理素质好,学习能力强。”盛听澜侧头看他,“考虑过转外科吗?”
计云初摇头:“我喜欢儿科。虽然累,但看到孩子们好起来,那种成就感……说不出来。”
盛听澜沉默了几秒,点点头:“也是。儿科需要你这样的人。”
他说“需要你”,而不是“需要这样的医生”。
计云初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烫。
他们走到电梯口,等待时,盛听澜突然说:“周末……我要回家吃饭。”
“哦,挺好的啊。”计云初不明所以。
“我母亲安排了……相亲。”盛听澜说这话时,眼睛盯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数字,“一个Alpha,林阿姨的女儿。”
电梯“叮”一声到达,门打开。
但两个人都没动。
计云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祝你顺利。”
盛听澜转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深得像井:“你希望我顺利?”
“当然啊。”计云初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盛医生这么好的人,应该……应该有个好伴侣。”
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
盛听澜伸手挡住门,走了进去。在门完全合拢前,他说:“我不打算去。”
计云初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电梯数字开始下降。
……不打算去?
什么意思?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儿科。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理不出头绪。
下午的工作心不在焉,差点开错医嘱,被护士提醒后才慌忙改正。程诺来查房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计云初犹豫了一下,把电梯口的事简单说了。
程诺听完,眼睛瞪得老大:“然后呢?他就说了一句‘不打算去’?没了?”
“没了。”
“我靠!”程诺拍了下大腿,“这是暗示啊兄弟!赤裸裸的暗示!他是在告诉你,他对相亲没兴趣,因为心里有人了!”
“也许他只是……单纯不想相亲。”计云初小声说。
“盛听澜?那个永远按计划行事、连喝咖啡都要精确到毫升的盛听澜?他会因为‘单纯不想’就违背母亲的安排?”程诺翻了个白眼,“你用你儿科医生的专业素养分析一下,这符合他的行为模式吗?”
计云初不说话了。
程诺拍拍他的肩膀:“初啊,有时候你得勇敢一点。你看那些生病的孩子,那么小都知道要勇敢面对打针吃药。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怕这个?”
“不是怕……”计云初低下头,“是怕万一。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以后连搭档都做不成……”
“搭档?”程诺挑眉,“你俩什么时候成搭档了?”
计云初一愣。
是啊,他们分属不同科室,除了偶尔的会诊,其实很少有工作交集。
但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像是认识了很多年,像是……本该并肩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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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计云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一条微信消息。
盛听澜:「患儿术后情况稳定,已转回儿科病房。」
计云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回复:「收到,我明早去查房。」
对方正在输入……
又停止。
又输入。
最后发来两个字:「晚安。」
和昨晚一样。
计云初把手机贴在胸口,感觉到它在掌心里微微发烫。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手术室里那双专注的眼睛,食堂里推过来的热粥,电梯口那句“不打算去”。
还有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是在三年前的医院迎新会上。计云初作为新入职的儿科医生,被程诺拉着到处打招呼。他端着果汁,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果汁洒了对方一身。
他慌忙道歉,抬起头,看到一双冷冽的眼睛。
那是盛听澜,比他早一年入职,却已经是外科的新星。白衬衫上染了一大片橙色的污渍,看起来有些滑稽。
“对不起对不起!”计云初手忙脚乱地掏纸巾。
盛听澜低头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他,然后说:“没事。”
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计云初当时想,这个人好冷啊,像冰块。
后来,他们在医院的走廊里擦肩而过很多次,偶尔点头致意,从未有过深入交流。直到半年前,儿科和外科合作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的治疗项目,他们被分在同一个小组。
那时计云初才发现,盛听澜不是冰块。
他只是把所有的温度,都藏在了冰层之下。
那些深夜讨论方案时的耐心讲解,那些在他低血糖时“刚好”出现的糖果,那些在会议上不动声色地帮他挡掉刁难问题的话语……
点点滴滴,汇成一条温柔的河,悄无声息地漫过他的心防。
计云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程诺说得对,孩子们都知道要勇敢。
可勇敢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像在悬崖边迈步,你不知道下一步是坚实的土地,还是万丈深渊。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
盛听澜发来一张照片,是今晚的夜空,一颗星星格外明亮。
下面附了一行字:「北极星。迷路的时候,看它就能找到方向。」
计云初盯着那张照片,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他打字回复:「你也会迷路吗?」
几秒后,消息回来。
「会。」
「而且已经迷路很久了。」
计云初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他盯着那两行字,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颤抖,却迟迟按不下去。
该说什么?
怎么回?
他该勇敢一次吗?像孩子们面对针头那样,闭上眼睛,伸出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自动暗了下去。
他又按亮。
盛听澜没有再发消息,头像旁也没有“正在输入”的提示。
像是在等待。
又像是在给他逃跑的时间。
计云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
他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
最后,他只发了一句话:
「那……要一起找路吗?」
发送。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蹦出来。
一分钟后,手机亮了。
盛听澜回复:「好。」
只有一个字。
但计云初却在那个字里,听到了冰雪消融的声音。
窗外,夜色正浓。
但对于迷路很久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