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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就给你。” ...

  •   萧淮昀没再追问,他让助理去查了那个号码,第二天报告就放在他办公桌上——是个艺术经纪,正在帮谢长倦联系国外的画廊。
      萧淮昀把报告扔进碎纸机。
      晚上回家时,他带了一瓶新出的安眠药。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就在谢长倦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医生开的。”萧淮昀说,“副作用小一点。”
      谢长倦看了一眼药瓶,又看萧淮昀:“我最近睡得还好。”
      “备着。”萧淮昀脱掉外套,“总有需要的时候。”
      谢长倦没说话。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片,就着水吞下去。
      “你干什么?”萧淮昀皱眉。
      “你不是让我备着吗?”谢长倦把药瓶放回去,躺上床,“我吃了。”
      萧淮昀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躺下来。黑暗中,他伸手把谢长倦揽进怀里。
      “别跟我赌气。”萧淮昀说。
      “没有。”谢长倦的声音闷在他胸口。
      “那为什么吃?”
      “因为你想让我吃。”
      萧淮昀的手臂收紧:“长倦——”
      “我困了。”谢长倦打断他,“睡吧。”
      萧淮昀不说话了。他能感觉到谢长倦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体放松下来。药效上来了。
      但他自己睡不着。他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谢长倦吃药的动作,那么顺从。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谢长倦活着,有温度地活着,哪怕会反抗,会生气,会想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接受一切安排,然后一点点把自己掏空。
      第二天早上,萧淮昀把药瓶收走了。
      “以后别吃了。”他说,“睡不着就叫我。”
      谢长倦正在喝牛奶,闻言抬起眼睛:“叫你干什么?”
      “陪你聊天。”萧淮昀系领带的手顿了顿,“或者干点别的。”
      谢长倦脸色明显有了变化,但他很快就低下头继续喝牛奶了。
      那天晚上,萧淮昀凌晨一点被推醒了。
      谢长倦坐在床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做噩梦了?”萧淮昀坐起来。
      谢长倦摇头,但没转过来。萧淮昀伸手去碰他,摸到一手冷汗。
      “手疼?”萧淮昀打开床头灯。
      灯光下,谢长倦的脸色白得吓人。他左手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青。
      萧淮昀下床去拿止痛药和热水,鞋都没穿,回来时谢长倦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把药片喂到谢长倦嘴边,谢长倦就顺着张嘴吞下去,喝水时嘴唇都在抖。
      “多久了?”萧淮昀问。
      谢长倦摇头,不知道是表示没多久,还是不想说。
      吃完药,萧淮昀没关灯。他把谢长倦圈进怀里,一下下拍他的背,像哄小孩。
      谢长倦起初身体僵硬,后来慢慢软下来,额头抵着萧淮昀的肩膀。
      “我有时候会想,”谢长倦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轻飘飘,“如果当年那场车祸直接把手撞断了,会不会更好。”
      萧淮昀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别胡说。”
      “真的。”谢长倦说,“断了就彻底没指望了,可以理所当然地放弃。但现在这样,好像还能抢救一下,但又救不回来。每天都要面对差一点的事实,我好难受。”
      萧淮昀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破碎的东西重新拼凑起来。
      “萧淮昀。”谢长倦叫他的名字。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萧淮昀沉默了很长时间。
      “因为你需要。”
      谢长倦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听出什么笑意:“那你呢?你需要什么?”
      这次萧淮昀回答得很快:“我需要你。”
      谢长倦不笑了。他在萧淮昀怀里转了个身,面对面看着萧淮昀。灯光下,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层水汽。
      “你需要我什么?”谢长倦问,“这副身体?这点残存的才华?还是……只是需要有个东西属于你,好证明你什么都能拥有?”
      萧淮昀的呼吸滞了滞。
      “都有。”他诚实地说,“长倦啊,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我就是要你属于我,完完全全的。”
      谢长倦看了他很久,然后凑过来,很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好。”谢长倦说,“那就给你。”
      那之后,很多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谢长倦不再抗萧淮昀的掌控,甚至在某些方面主动配合。他会按时汇报行程,主动问萧淮昀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会在萧淮昀加班时发消息提醒他记得吃饭。
      萧淮昀起初很满意。他觉得谢长倦终于接受了这个关系,接受了他们之间不对等的权力结构。
      直到有天晚上,他提前回家,发现谢长倦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敲门没人应,萧淮昀直接拧开门。浴室里水汽弥漫,谢长倦穿着睡衣坐在马桶盖上,右手握着一把美术刀。
      刀刃压在左手腕上,已经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萧淮昀冲过去夺下刀扔进洗手池。刀刃磕在陶瓷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干什么?”萧淮昀的声音在发抖。
      谢长倦抬起头,笑容轻轻的,声音也轻轻的:“试试看。”
      “试什么?!”
      “试试如果我真的毁了这只手,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萧淮昀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抓住谢长倦的肩膀,到底是不敢太用力,只虚虚握着。
      “你疯了?”萧淮昀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只手?”
      “那你在乎什么?”谢长倦问,“萧淮昀,你告诉我,除了这幅还算好看的皮囊和这点勉强能看的画技,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在乎的?”
      萧淮昀答不上来,以前没人教过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最后他只是把谢长倦紧紧抱进怀里,抱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
      “我在乎你。”萧淮昀说,一遍又一遍,“我在乎的是你,谢长倦。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谢长倦没说话。他在萧淮昀怀里安静地流泪,没有声音,只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萧烬的衬衫。
      那天之后,萧淮昀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里总是同一个场景:谢长倦站在高楼边缘,回头对他笑了笑,然后向后倒去。他想冲过去抓住,但身体像被钉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醒来时总是满身冷汗,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身边,谢长倦还在,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萧淮昀不敢再睡了。他就着夜灯的光看谢长倦的睡颜,一遍遍确认这个人还在。
      他开始带谢长倦去看更好的医生,国内国外的专家都约了个遍。复健方案换了好几种,昂贵的进口药成箱地往家里搬。
      但效果也就那样。有个老医生很直白就很直白了:“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奇迹了。接受现实吧。”
      萧淮昀不接受。他怎么可能接受?谢长倦才二十六岁,他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应该画出更多像先前那样震撼人心的作品,应该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掌声和鲜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天天枯萎下去。
      “我们出国吧。”有天吃早饭时,萧淮昀忽然说,“去欧洲,那边有几个神经科专家很不错。顺便你可以采风,画点新东西。”
      谢长倦正在剥水煮蛋,闻言动作停了停。
      “你公司怎么办?”
      “可以远程。”
      “这边的联系呢?你不是在谈一个合作项目吗?”
      “推迟几个月没关系。”
      谢长倦把剥好的蛋放进萧淮昀碗里:“不用这么麻烦。我的手就这样了,治不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淮昀的语气有点急,“谢长倦,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没有放弃。”谢长倦说,“我只是接受现实。”
      萧淮昀不说话了。他盯着碗里那个剥得干干净净的水煮蛋,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接受现实,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他想起第一次在画廊见到谢长倦的时候——那个坐在角落里,安静得像要消失的青年,却画出了那么有震撼力的作品。
      现在呢?现在谢长倦还会画画,但画的都是些灰蒙蒙的风景,没有人物,没有故事,只有大片的留白和模糊的轮廓。
      有一次萧淮昀忍不住了,就问:“为什么不画人了?”
      谢长倦当时正在调色,闻言顿了顿笔。
      “画不好。”他说,“手抖,抓不住细节。”
      但萧淮昀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他曾看过谢长倦的草稿本,里面有人物速写,线条流畅准确,根本不像手抖的人画的。
      谢长倦只是……不想画了。
      转折发生在初秋。
      萧淮昀的公司遇到点麻烦,一个合作多年的项目被竞争对手挖了墙角。对方来势汹汹,不仅抢生意,还在背后搞小动作,试图挖走萧淮昀的核心团队。
      那段时间萧淮昀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半夜才回家,天不亮又出门。
      谢长倦有时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一面,只能从新闻里看到萧淮昀公司的消息,反正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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