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3.关于本院天才苗子误入歧途以及疑似被隔壁丫头带歪的观察与痛心疾首 ...
-
3.关于本院天才苗子误入歧途以及疑似被隔壁丫头带歪的观察与痛心疾首
清源仙宗器修院,掌院洞府。
欧冶长老,人称“欧冶子”,此刻正对着面前水镜中投射出的、气修院今日晨课的场景,捏碎了他本月第三个心爱的黄铜镇纸。
水镜焦点,牢牢锁定在一个穿着淡青色气修院袍服的少年身上——沈星河。
“暴殄天物!明珠暗投!冥顽不灵!”欧冶子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手指头戳着水镜里沈星河那看似专注、实则魂游天外的侧脸,“天品金灵根!‘观物入微,巧思天成’!看看这评语!再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打坐!吸风!感受那劳什子虚无缥缈的‘气’!他那灵根是拿来干这个的吗?!是拿来沟通金石、洞彻灵纹、铸造妙器的!”
水镜里,沈星河端坐蒲团,眉眼低垂,一副标准的气修弟子做派。但以欧冶子活了三百多年、淬炼过无数法器、看透不知多少弟子灵力本质的毒辣眼光,一眼就看出这小子灵力流转滞涩,与周围天地灵气的共鸣微弱得可怜,反倒是他自身金灵根那精纯犀利的特质,被死死压抑着,像把宝刀锁在棉花堆里,憋屈!
更让欧冶子心塞的是,这小子时不时,那眼珠子就忍不住往器修院方向瞟!虽然动作极其隐蔽,但在欧冶子的水镜术下无所遁形。那眼神,渴望里带着点心虚,灼热里掺着点委屈,活像只被关在栅栏外、眼巴巴瞅着肉骨头的小狗!
“想去就去啊!老夫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偏偏要挤在那群神棍堆里装模作样!”欧冶子捶胸顿足。他打听过了,沈星河家里是开法器铺的,从小浸淫此道,考核时展现出的天赋和基础扎实得惊人。这样一棵注定要在器修大道上参天的好苗子,怎么就一头栽进气修那坑里了?他私下找过执事堂,甚至委婉问过沈星河是否愿意“转院”,得到的都是礼貌而坚定的拒绝。
“必有隐情!”欧冶子断定。他欧冶子看中的苗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毁前程。
于是,他开始“关注”。
这一关注,就发现了更有趣,或者说让他更心梗的事情。
他器修院里那个活力过头、时不时搞点小破坏但也确实灵性十足的丫头苏淼,最近,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以前这丫头炸了展台、弄废材料,要么是吐吐舌头溜走,要么是梗着脖子跟他辩论“创新总要有代价”。最近嘛,炸还是偶尔炸,但炸完之后,那眼神总忍不住往某个方向飘——正是气修院弟子常路过的那片星烁花小径方向。有时候对着个半成品发呆,会莫名其妙笑起来,鼻尖的油污都显得傻气。
欧冶子何等人物?炼器宗师!观察力入微!他很快发现,苏淼那些“小幸运”和“福至心灵”,出现得有点过于规律和……“巧妙”了。
比如那次灵光梭转角刻纹。欧冶子当时神识恰好扫过,清清楚楚“看”到一颗被灌注了极其精妙力道、带着微弱金灵气息的石子,如何精准命中音簧,引发那恰到好处的共振。那手法,那对时机和角度的把握,绝非巧合,分明是极高明的微操!气修院那帮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种精细控制外物、且带着明显“器修辅助思维”的路子了?
还有寒雾阵的“故障”、库房废料筐的“自然倾倒”、藏书馆书本的“意外”掉落……一次两次罢了,次次都精准解决苏淼的卡点,还都巧妙地掩饰成意外?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欧冶子捋着胡子,眯起了眼。他顺着那些微小灵力波动的残留痕迹,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很快就“捉”到了源头——那片该死的、总是恰到好处提供遮蔽的竹林里,那个穿着淡青色袍子、假装“路过”或“打坐”的沈星河!
好啊!原来根子在这儿!
欧冶子看着水镜里,沈星河如何紧张地弹出石子,如何小心翼翼地引动一缕寒风,如何用灵力丝线般操控一片落叶去拨动筐子,又如何屏息凝神、用指尖灵力在竹叶上灼刻小字……那全神贯注、如临大敌的模样,比他当年炼制本命法宝时还认真!
再看看苏淼那丫头,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怀疑,再到如今眼角眉梢藏不住的、自以为发现秘密的小得意和窃喜……
欧冶子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的怒气,诡异地消散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他堂堂器修院掌院,清源仙宗有数的炼器大宗师,居然在这里用水镜术偷看两个小弟子之间蹩脚又幼稚的“眉来眼去”和“技术性暗恋”?
沈星河这小子!为了接近苏淼这丫头,竟然宁可自废天赋,跑去气修院受苦?哎,不对,为什么想接近这丫头不来我器修院,非得去气修院呢?算了,这小子脑回路不正常。可要说他脑子不正常,偏偏还无师自通能搞出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助攻”手段,这心思要是用在正途上,早该在器修院大放异彩了!
等等……欧冶子盯着水镜里沈星河那些“小手段”,眼神渐渐变了。
那石子飞行的轨迹计算……对材料共振频率的瞬间判断和利用……寒雾阵灵力泄流的精准引导……甚至包括用灵力在竹叶上灼刻出工整小字的微观操控力……
虽然都是小打小闹,虽然目的不纯,但这里面展现出的,是对灵力与物质交互的深刻理解,是对“器”之辅助功能的灵活运用,是那种将复杂问题拆解为可执行步骤的、天生的器修思维!甚至比他院里一些埋头苦练多年的弟子还要灵光!
这他妈就是天赋啊!藏都藏不住的天赋!哪怕他穿着气修院的皮,干着暗恋的勾当,这天赋就像夜里的萤火虫,屁股一亮一亮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欧冶子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痛心疾首,这么好的人才不去打铁刻阵,玩什么深情暗恋。另一方面,又有点莫名的……欣慰?就好像看见一块绝世好胚子,虽然被傻小子自己胡乱雕琢,但底子太好了,怎么糟蹋都透着一股灵性。
“罢了罢了,”欧冶子挥散水镜,揉了揉眉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蠢材自有蠢材路。”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那点惜才之心和恶趣味,却悄悄冒了头。
几天后,器修院发布了一个面向所有弟子的“趣味挑战任务”:修复并优化藏书馆角落里那台年久失修、结构复杂的“自动寻书傀儡”。任务奖励丰厚,但注明“鼓励跨院协作,思路新颖者酌情加分”。
欧冶子亲自把任务玉简, “随手”放在了苏淼常待的工作台上最显眼的位置。
果然,苏淼一看就来了兴趣,尤其是“跨院协作”和“思路新颖”几个字,让她眼睛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向了窗外竹林方向。
下午,欧冶子“恰好”在藏书馆附近“散步”,神识却笼罩着那台待修的寻书傀儡。
没多久,他就“看”到苏淼蹦蹦跳跳过来了,身后不远处,果然跟着个努力保持“飘逸”步伐、却总忍不住同手同脚的淡青色影子。
苏淼对着傀儡研究了半天,眉头紧锁。这傀儡坏得挺彻底,传动核心锈死,导航符文磨损,灵力回路多处断裂。
她尝试了几种常规思路,效果寥寥。下意识地,她转过头,对着空气(但在欧冶子看来,分明是对着某个隐形人)小声嘟囔:“核心锈死,强拆可能损坏内壁符文……要是能有‘温和除锈’还带点润滑效果的法子就好了……”
竹林方向,一片安静。
但欧冶子的神识捕捉到,沈星河的手指,在袖子里极其轻微地动了几下,几缕细微到极点的金灵力渗入地下,顺着石缝,悄无声息地蔓延到藏书馆地基某处。那里,埋着一根废弃的、连接着地脉微弱水灵气的旧管道残端。
片刻后,藏书馆角落里,一个原本干涸的、装饰用的铜质小喷泉口,忽然“咕嘟”冒出了一小股清澈的、带着淡淡清甜气和微弱灵光的泉水——这是地底水灵气被引导上来,混合了某种特定的矿物溶解液(欧冶子认出那是附近一种常见苔藓的萃取物,有温和的清洁和润滑作用)。
苏淼:“!!!”
她惊喜地跑过去,接了点泉水,滴在锈死的核心部件上。只见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剥离,却没有损伤下面的符文丝毫!
“太神了!”苏淼欢呼,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竹林,虽然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欧冶子在水镜另一端,差点笑出声。好小子,连地质结构和植物特性都利用上了!这举一反三、就地取材的能力,绝了!
接下来的几天,欧冶子就靠着这“现场直播”,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两个小的“隔空合作”。
苏淼提出模糊需求:“导航符文缺了一块,补上的话灵力流会不平顺……”
不久,她窗台上就多了一小包混合均匀的、闪着微光的特殊金属粉末,旁边竹叶上写着:“掺三成‘星尘砂’,可自适应调节灵力粘度。”
苏淼抱怨:“传动齿轮组噪音太大,吱嘎响。”
第二天,她发现傀儡关节缝隙里,被人用极其精巧的手法,注入了一层薄如蝉翼、弹性极佳的透明凝胶状物质(欧冶子认出那是某种罕见树胶和灵力固化剂的混合物),噪音顿消。
沈星河始终没有真正露面,但每个难题都在苏淼“自言自语”后不久,以某种意外或“自然”的方式得到解决。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和奇怪的通信渠道。
欧冶子看着水镜里,苏淼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干活越来越有劲头;沈星河虽然依旧躲躲藏藏,但眼神里那种压抑的渴望和帮忙成功后的瞬间光亮,也越来越明显。
“啧,年轻真好啊。”欧冶子摸了摸胡子,语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谈个恋爱都要搞得像联手破解上古遗迹似的。”
最后,寻书傀儡被成功修复,不仅恢复了功能,运行起来甚至比原版更顺畅安静。苏淼交任务时,特意提到了“一些偶然的灵感和跨学科的启发”。
欧冶子看着她上交的报告,里面虽未明言,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雀跃和感激。他大笔一挥,给了最高评价和额外奖励。
然后,他慢悠悠地踱步到器修院与气修院交界处,那片星烁花盛开、竹林掩映的小径。
果然,远远就看见那抹淡青色,正假装欣赏一株长得特别歪的竹子。
欧冶子走过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沈星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转身,行礼:“见、见过欧冶长老!” 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欧冶子上下打量他,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他袖口不经意沾上的一点金属碎屑,和他身上那件与气质格格不入的淡青袍子。
“小子,”欧冶子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下月初,‘百炼堂’有个针对复杂灵力回路稳定性的研讨会,主讲是老夫。虽是我器修院的内部交流,但鉴于某些问题涉及灵力基础理论……特许气修院选派两名悟性佳、基础好的弟子旁听。”
他顿了顿,看着沈星河骤然亮起又强行压抑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补充:“老夫瞧着你……嗯,理论考核榜首,根基还算扎实。回去跟你们传功长老说,就说是老夫点名要的。”
说完,他也不看沈星河瞬间呆滞、随即狂喜又强行克制的复杂表情,背负双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边走,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哼道:“臭小子,给你搭个台子,看你还怎么躲!那点心思,趁早给老夫转到正道上!至于成不成……哼,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阳光穿过竹叶,在欧冶子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上跳跃。老人家心里那点因为天才“误入歧途”而产生的郁结,似乎也随着这步棋的落下,消散了不少。
甚至,隐隐还有点期待,下次研讨会,会是怎样的光景?
至少,比看他一个人对着一群榆木疙瘩讲课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