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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觉得容小姐愿嫁吗 ...

  •   事实上,楚清安临走特意讳莫如深地趴到她耳边说了薛侯斋舍的所在。

      楚清安从容子修处打探到,薛侯不在斋舍,且无人看守。

      容舒的心跳都要蹦出来了。

      她好想,好想去看看。

      果如楚清安所言。容舒一进门便看到堂屋桌子上摆着的熟悉饭盒,下面压着一封信,想必是署名和一些恭维之语。

      少女眼珠一转,忽然又有了坏心思——比起让薛展受点苦头后嫌弃容英,不如趁现在把食盒与信一起拿走,压根不让容英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可是很快又否决了。容子修在他手下做事,难保次次都没有机会亲自交到薛侯手上,不让他吃点苦头,下次容舒就未必能成功阻止了。

      容舒对着那食盒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迫不及待直奔内室。

      内室被褥叠得齐整,因是临时落脚并无太多物品。床尾衣架上的衣衫干净整洁,他果真如她所期待的那般,自律、慎独,还很香。

      床旁竖倚着龙仪军的佩刀,刀鞘纹路华丽。这刀不知削过多少贪官污吏,容舒碰一下刀柄只觉七月生寒,不敢再看。

      转身只管拢住衣衫深吸,是遥远熟悉的皂角味。她床下的那件狐裘,早在一年前味道就散尽了。

      做完这些容舒自觉猥琐羞惭,不由脸颊绯红。

      可是好想拿走,好想据为己有。

      不知为何,今天格外动情……

      容舒环视四周,见还有衣柜,又欲探寻。

      不想拉开衣柜装上一双通红欲裂的眼睛!

      络腮胡的男人满脸横肉,在她看到他的一瞬间凶相毕露,举起长刀冲出来。

      刀刃破空而下,划破了她伸出抵挡的手臂,一阵剧痛。

      “啊——!”容舒猛然后退被绊倒在地,眼见男人上前再次举刀,容舒瑟缩闭眼,一瞬间想到的竟是——他回来将看到她最丑的死状。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刀剑相接的刺耳声音。

      容舒小心翼翼眯眼回头,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竟如天神般忽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像两年前初见时那样。

      “曹天暖,曹宁义子,原来你在这。”
      男人声线清贵沉稳,带给容舒莫大的安全感。

      “薛展,你害死我奉都那么多兄弟,我要你的命!”

      “困兽之斗。”薛展不多废话旋即出剑,被曹天暖躲过,剑锋将衣柜门一劈为二。

      容舒忍着剧痛爬到床尾角落缩起来,她看不懂时局,只见二人打得有来有回,不多时缠斗至堂前,损毁不少陈设后又逼至庭院。

      正当容舒犹豫是躲起来还是出去瞧瞧,歹人又折返回来。

      曹天暖穷途之勇,堪堪挨住薛展这么多招,早已无心在容舒身上。眼看越打越发靠近床尾,曹天暖忽然动作停滞。

      “呃……”龙仪军削铁如泥的佩刀自后贯穿他的胸膛。

      薛展不多迟疑,一剑封喉。

      恶贼终于倒下,身后女子双手还作抱刀状,浑身颤抖,杏眼通红,纱巾被泪沾湿。

      一侧衣袖被划破,粉白玉臂上血液蔓延至指尖,与少女手上的水红色指甲交相辉映,触目惊心。半边衣衫被鲜血浸染。裙裾也有喷射状血滴,应不是她的。

      龙仪军姗姗来迟。

      薛展掀起衣架上他的外袍,上前拢到容舒身上,遮蔽住她破损的衣衫,少女顺势脱力倒在他怀中。

      薛展想扯下她血泪脏污的面纱,她却竭力扭头,“不……不要摘。”

      她不想,薛侯第一次见她是这样的情形。

      少女留下这句话便昏死过去。

      “曹贼业已伏诛,处理一下。”

      “是。”

      薛展打横抱起容舒,比他预想中还要轻:“寻一位女大夫来。”

      ——

      “舒儿四岁开蒙,六岁便能诗,只怕咱家要出个女状元。”

      “舒儿,你爹爹一个人在边关孤苦,娘亲得去守着他。你还小,等过年爹娘一块回来陪你,好不好?”

      “以后爹爹不会再娶,也再不会有别的孩子,爹爹此生只你娘亲一人。”

      “舒儿,你娘……你娘是惨死的。”

      “舒儿,我娘亲也死了,我也没有娘了。”

      “舒儿不愧是京城最温婉多才的大家闺秀,全家仰仗你呢。”

      “舒儿……”

      好多人,不要吵了,不要说了!头好痛。

      往事历历如走马灯,喜,怒,哀,惧,竟有这么多故事。

      她要死了吗?匆匆十六载,竟不知为谁而活。

      刹那间天旋地转,光影归于一隅,是那年寒雪中高坐马上的男子,他又像无数次的梦里那样朝她伸出手。

      容舒好想握住,可是她动不了。耳边传来交谈的声音,似近似远。

      “手臂刀伤不深,结痂前注意饮食,不能碰水,待痂脱落后早晚涂抹此膏可保不留疤痕。”

      “何时能醒?”是那个人的声音吗。

      “说不准,但高烧已退,人是稳住了。”

      她没死,他是不是在她身边?他要走了吗。

      梦中骑马的男人眼看要收回手,又要第无数次纵马离去。

      “不要!”容舒拼尽全力冲破桎梏,猛然睁眼,天光大亮。

      “你醒了?”一位尼姑扮相的长者闻声凑到床前。

      容舒懵懵地转动眼珠。

      然后他出现在视野中,脸上看不出担心神色,却足够让她一生回想起来都感到自己被填满。

      忽然容舒想起什么,心悬起来,抬手摸了摸脸颊,心落回去。面纱还在。

      “哎哎姑娘,这只手血痂脱落前要少动。”

      “多谢,咳,”容舒再次出声才发觉声音喑哑,清了清嗓子,坐起来郑重拱手:“多些修者相救。”

      僧尼常年修行,神色慈悲,把方才对薛展嘱咐的对容舒本人又说了一遍后离开了。

      屋内只剩薛展和容舒二人。

      薛展站在床边打量着她,她也鼓起勇气与他对视,久久竟无人开口。

      “你……”薛展方一出声,门外传来太监特有声调的高喊:“圣旨到——!”

      依礼制,所有人都要去院中正跪接旨,但容舒浑身乏力,薛展也并没有强求她下床的意思。

      “薛展接旨!”

      容舒独自在床上,竖起耳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南将军之女容舒,姿容端丽,贤雅贞静,恭顺持家。朕躬闻甚悦,兹指婚于朕之肱股,龙仪军都督同知薛展,着礼部择吉日完婚,钦此。”

      谁?

      和谁?

      天大的馅饼砸下来,她竟然被赐婚给薛侯爷!

      可这馅饼怎么看都是有毒的。

      遥记五年前容舒还未到议亲年纪,就在宫宴上目睹过薛侯爷当众拒绝太皇太后赐婚。

      那时还没有曹宁之乱,没有英雄救美,没有迷恋。

      只有跟随容怀臻赴宴的容小小舒,她看不清侯爷的脸,却看清满座宾客对那位被拒婚的姐姐的嘲讽与同情。

      以他之权势地位、行事做派,今日圣旨来了也仍有说不的余地。

      万一她被拒婚怎么办?

      她会在满京无地自容。

      被他拒绝,她还会继续喜欢他吗?她还可能喜欢别人、同别人共度一生吗?

      大不了……和楚清安搭伴过日子,到了年纪就假孕,收养个孩子。

      遇到他之前,她真切这样设想过。遇到他以后,她……

      容舒心提到嗓子眼,薛展沉默的片刻仿佛死刑行刑前一样漫长。

      太监也出声催促,“薛都督,接旨吧。”

      容舒的心沉到海底。他迟疑这么久,是不是真的在想如何抗旨……

      “臣薛展领旨,谢主隆恩。”

      臣薛展领旨,谢主隆恩。

      薛展领旨。

      他愿意了。

      容舒呼吸停滞,眼眶不知不觉蓄满泪水。视线中再次出现那道拿着明黄色圣旨的黑色身影时,泪眼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她要嫁给薛展了。

      哇。

      容舒深呼吸几回,勉强平复。

      “薛……侯爷,您要娶妻了,恭喜啊。”想到他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他要娶的人,容舒还有点刺激兴奋。

      泪意消退后眼前清明起来,看清了薛展的脸。他在看她,万年不变的冷脸看上去很好奇。

      “恭喜?你认为,容小姐愿意嫁给我?”

      为什么不愿意?她可太愿意了。

      “侯爷说笑了,奴婢又不是容小姐,怎会知道她所想。”

      容舒觉得自己要被他视线穿透了,她心虚地抬起没受伤的手再次按了按脸颊,又确定了一下面纱的存在。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呢。

      顶多觉得她是楚清安带来的小奴婢吧。

      ……没漏馅吧。

      薛展还在盯着她看,这让容舒坐立难安,好在关键时刻楚清安人未到声音先到。

      “苏苏!苏苏!”楚清安换了身浅蓝直裰,一进门看到容舒缠着纱的手臂,心疼得眼泪夺眶而出,扑到床边,“你怎么受伤了?元宝公公说我家丫鬟杀敌有功,我还以为搞错了,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还能是你!”

      抬头见容舒一个劲朝她使眼色,顺势转头就看见薛展这个杀神直挺挺站在门边。

      薛展凶名在外,楚清安身为文官本身不爱和他打交道,强笑着拱手:“多谢薛都督搭救我家丫鬟,现在我可以带她回去了吗?”

      从楚清安进来,薛展姿势就没变过,就这么在原地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抱作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楚清安问,他咽了咽唾沫,神色莫名:“可以。”

      御前的大太监元宝竟也来了,元宝先对薛展做了个揖,然后用那独特的尖细嗓音道:“楚大人昨夜同圣上彻夜处理公务辛劳,圣上特赐轿辇送楚大人回相府。苏苏姑娘擒敌有功,赐黄金百两。”

      容、楚二人连忙跪到床前:“谢圣上恩典。”

      容舒从小娇生惯养,磕磕碰碰都没有过,遑论胳膊上划了一道,说是白玉生瑕也不为过。

      楚清安吓坏了,一进轿辇就掀容舒的衣袖,“苏苏,你怎么样啊,怎么会牵扯到擒贼这种事情里去!”

      “苏苏什么呀苏苏,像大舌头哈哈哈哈。”楚清安人前乱叫的谐音,容舒心情开朗,轻易被逗笑。

      “舒舒,舒舒行了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楚清安却像是心事重重。

      “别担心,也是我活该,昨日循着你说的摸去薛侯住处,情不自禁四处摸索……总之那贼人亦守在那里,就遇上了。多亏侯爷相救。”容舒说罢羞赧低头。

      楚清安听得胆战心惊,忽而捕捉到关键词,上前抓住容舒没有受伤的手臂,“情不自禁?”

      容舒没想到她追问的是这个,昨日种种妄念,她的确不知如何启齿。
      “你知道的呀,我好喜欢他,一进寝房,便不知怎的心浮气躁,恨不能偷偷带回他的衣裳。”

      “后来呢?”

      “后来,便遭遇了那贼人,被砍了一道,什么绮念都无了。”

      楚清安听罢,良久,如同想通了什么关窍,冷笑几声,脸色阴沉下去。

      沉浸在痛并幸福中的容小舒终于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凑近打量楚清安的神色:“清安,你怎么了?可是连夜谈论政务累了?”
      凑近一看她脖颈处满布红痕,“你穿蓝色甚是好看,但你是不是对这料子过敏,脖子都红了。”

      楚清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猛然捂住自己的领口:“没什么!可能是吧,衣服是圣上随手赏的。”

      “你紧张什么呀。”

      楚清安抱住容舒,郑重其事地说:“舒儿,你听我说,你堂哥一那家子不是什么好人,心思邪门得很,她们的糕点……”

      楚清安终于发现了!容舒简直热泪盈眶,抢话道:“是吧,是吧!一向我说你还不信!这些年见我‘高嫁’与你便丑态百出……好在没机会了。你还不知道,圣上今早为我与谢侯爷赐婚了!天啊,圣上如何能想到我,竟然是我。”

      赐婚?

      楚清安竟一时失语了,想说的也憋回肚子里,嘴唇嗫嚅半晌,低声挤出一句:“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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