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微夜(啸夜轩)》眉凉羽

4、3

　　两人恍若无人地交谈着，宛若没有注意到耳边越来越大的议论声。
　　目送元夕六人离开之后，萧皊霜绽开一抹傲气十足的笑，旋身回座，准备应对飘雪阁一干人等接下来的问题。
　　楚天璇梦苍星望着浅笑盈盈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萧皊霜，又看了一眼搁至一边的剑，交换了一个彼此明白的默契的眼神。
　　“敢问副楼主，那……”梦苍星瞥过那把泛着寒气的剑，“可是闻名天下的沁月剑？”
　　“是。”萧皊霜噙笑大大方方地承认，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回答会如一粒石子投人平静的水面，荡起一波波涟漪。
　　议事厅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彼此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诧的表情。
　　他们惊讶，是因为沁月剑的那段不寻常的来历。
　　三十年前，已经金盆洗手多年，不再制剑铸剑的名师许正梁，在云山偶然得到一块上好的天山寒铁，这块寒铁终于激起他沉熄十几年的铸剑热情，在经过三年零两个月的精心打造下，沁月剑在武林群雄的期待之下终于诞生。
　　可是在铸剑过程中却搭上了一条人命。
　　一条如花似玉鲜活的人命，许正梁的亲生女儿许沁月的性命。
　　一把好剑，需要的是上等的材料，经验丰富的铸剑师，而想要造出一把绝世的好剑却还需要一件最重要最关键的东西——剑魂。在铸剑之后的炼剑中，炉火的温度升至顶端时，需要至纯至阴的人跳到铸剑炉里，以身炼剑。许正梁铸剑是铸的如痴如醉，理性尽失，竟然不顾家人反对把许沁月推到了铸剑炉里！这才铸出了沁月剑。待许正梁清醒时许沁月早已经香消玉殒了，他痛心之余就把剑命名为‘沁月剑’来纪念自己的女儿。而许正梁的妻子也因此抑郁成疾，没过多久就撒手离世，随着女儿一同走了。许家可以说是因沁月剑而家破人亡的。
　　虽然大家都不免唏嘘一番，但是沁月剑并不是因为造成许家家破人亡出名的，而是因为它确实是一把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剑。
　　确认一把剑是否是上等好剑的方法是什么？是所有的内行懂剑人士一眼就被它锐利的剑气所震慑，然后齐声赞叹就称的上是绝世之剑？这还不够，如果一个不懂剑不会武的文弱书生看一眼都为其折服，连声称赞动了想据为己有的心，才算是一把真正的无懈可击完美的好剑。沁月剑就是这样一把即便是心如止水的少林寺高僧也会不觉动了心思的好剑。
　　只见通体银亮的剑身散发着如火焰般青幽的光，剑锋更是锋利到了吹毛断发、削铁为泥的地步。这还不算，据说使用沁月剑之人的武功会随着用剑时间的增加而增长，也就是说，沁月剑有助人功力大增的神奇功效，武功越高的人功力增加的越快。
　　如果说上面所说只是让沁月剑更为抢手，那么它前几任主人在夺剑后的诡异经历则为沁月剑添上了几分诡秘与阴森。
　　沁月剑的第一任主人是年仅二十岁便闻名江湖的独孤断人，三年之后，死在沁月剑下的人无数。第二任主人是二十三岁年轻有为的高榆，在他拥有剑的三年内，沁月剑同样染血无数，而且江南刘家满门的性命也交待在他手上，连同刘氏夫人、刘姓孩童在内的三百六十三口人无一幸免！无论是独孤断人还是高榆，他们本来都是心肠柔软的厚道善良之人，却不约而同的在得剑后做出与他们脾气秉性大不相同的事，让人在羡慕他们好运的同时也不禁疑惑非常。
　　可以算得上是天妒英才吧，这两位才华横溢的武林后起之秀在用剑三年后，都很诡异的死了。人死不稀奇，毕竟身处武林中，几乎天天都有人死。纵是武功再高强，也免不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让你自卑的人层出不穷，他们会死只能说是技不如人，认了就是。
　　但很诡异的是他们的死因。
　　独孤断人用剑三年后失踪了一段时日，后被一名樵夫发现他被人弃尸荒野，全身没有丝毫伤痕，也没有发现有内伤，仵作检查后证明他也并非是因病而亡，最后给独孤家的交代仅是“死因不明”四个字。高榆的死和独孤断人有着惊人的相似。高家最后得到的，也是一个死因不明。这之后沁月剑的几位主人也是在用剑三年后离奇死亡，且，死因不明。久了，沁月剑便被传着血气太重，是把不祥之剑。
　　虽然如此，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想拥有它，为了争夺此剑，江湖上曾一度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许多人因为沁月剑家破人亡，凄惨不已。他们夺剑，不单是为了使自己的武功修为更上一层楼，更是为了沁月剑所代表的身份与地位。只因为在这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手握沁月剑就等于是江湖统领。
　　谁拥有了沁月剑，谁就是武林盟主！
　　直到任悠然接任武林盟主之后又失踪，沁月剑随他一同不见，盟主必有沁月剑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才废止。却没想到在今天，在众人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沁月剑重现江湖！
　　只是……
　　楚天璇和梦苍星望了一眼主座上思绪深沉得连亲近如他们也看不出端倪的啸夜轩。
　　只是，不知沁月剑出现在飘雪阁对飘雪阁来说是福是祸，再一回想方才萧皊霜舞的那一套剑法，两人只能将喉咙里那最深沉的叹息咽回肚子里去。
　　但愿是福不是祸！
　　“请问副楼主，是如何得到沁月剑的？”得知出现在面前的真的是消失已久的沁月剑，底下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出声询问。
　　“干卿底事！”傲气十足的回答堵住了十二门主之一林风雨的嘴，他面带讪讪之色偏头。
　　“那……敢问楼主，是否因为萧……姑娘拥有沁月剑才认她为副楼主？”十二门主之末，向来与林风雨关系最铁的杨穆见他被辱坐不住了，连副楼主也不叫直接称为萧姑娘了，更有甚者当场质疑萧皊霜的能力，隐晦的说她是因为沁月剑才坐上副楼主之位的。
　　萧皊霜轻抚胳膊上因他一声“萧姑娘”而起的鸡皮疙瘩，含笑不语。虽说话语中满满的尽是指向她的，可到底人家问的啸夜轩，她干嘛上赶着去回答人家的话。再说，虽然杨穆本意是质疑她想让她难堪，可是别忘了，让她当副楼主的是他们最尊敬的啸楼主，说她没能力只是因为沁月剑的威名才担当如此重任，这不就是在质疑啸夜轩说他识人不清么！
　　呵呵，这下可好玩了！
　　“你觉得……我像是这种人么？”啸夜轩轻描淡写的一个反问当下让杨穆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属下……属下一时口快，冒犯楼主了请楼主责罚！”杨穆连忙离座，单膝跪下，抱拳垂头。
　　“楼主……”眼见林风雨也要站起为杨穆说情，啸夜轩大掌潇洒地一挥。
　　“行了起来吧，这么点小事至于的么。”他一扫将底下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几不可闻地一叹，“本来没想和你们说的，当时我和皊霜切磋的时候，她在我手下过了二百三十五招，如此……”他利眸逐个和他们的对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问么？”
　　二百三十五招？
　　二百三十五招。
　　二百三十五招！
　　她竟然在啸夜轩手下过了二百多招？他们飘雪阁的楼主，那个深不可测的啸夜轩？
　　没有！就是有也什么都不想说了！
　　要知道，以啸夜轩现今的功力，能在他手下过二百招的人寥寥无几，就说在百晓生武功排名里前十的两位堂主恐怕强撑也撑不到二百招。就这实力，他们还能有什么脸面再多说一句！
　　“请副楼主恕属下方才冒犯之罪！”杨穆又是抱拳垂头，江湖儿女没那么多有的没的，知错就改是美德啊！杨穆虽然大大咧咧莽撞极了，可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好说。”萧皊霜唇线飞扬，对刚刚啸夜轩口中的“皊霜”有些悸动。
　　还真是亲昵的让她……恶心呀！
　　“属下们十分好奇，副楼主是否知道前任武林盟主任悠然的下落？”梦苍星开口问道。
　　萧皊霜柳眉单挑，“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属下只是好奇而已。”
　　萧皊霜定定地看他半晌，梦苍星也坦荡地回视。这个问题往简单里说确实没什么，可深想一层，如果说知道就证明她是从任悠然手里接过的剑，说不知道那未免显得来路有些不正，这么一问与林风雨的问题意义一样，可又比他高明许多。他这是在维护属下？萧皊霜在心底摇头，飘雪阁这群人精啊！
　　“任盟主成名的时候我还未在江湖上走动，就算见着碰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盟主本人啊。”萧皊霜巧笑言兮，回答的滴水不漏。
　　“那……”
　　“苍星何时对任盟主这么关心了？”见梦苍星还想说什么，啸夜轩开口打断，“好奇无妨，等私下再问皊霜吧，时辰不早了，此次商议结果已出，五日后出兵碧云庄，散会。”
　　萧皊霜眸光一闪，此举明显是回护梦苍星，他知道惹火了她她才不管什么男人的面子，让他丢脸啸夜轩才舍不得。
　　众人行礼，齐道“恭送楼主——”，心里却念着，楼主果然重视这位新来的副楼主，见她不想继续回答梦堂主的话便早早结束月会。
　　梦苍星面色平静，楚天璇眉目深沉，萧皊霜是么？总有办法能把你的真实身份找出来曝到阳光之下！
　　于是，萧皊霜出席的第一个飘雪阁月会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沉寂中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