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微夜(啸夜轩)》眉凉羽

11、10

　　“据说，她……来见过你了？”啸夜轩墨眸深深，一眼望不到尽头，就是一向惯于探察人心的自己也看不透他时时刻刻的心思，那么深，连同那只有啸夜轩自己才知道的痛苦与挣扎也一并敛在心底。
　　殊生还暗叹一口气。
　　连他也不知道他们算什么。知己？有知己会这样对待彼此的么？他软禁自己，而自己带给他的，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朋友？也不可能，他们同时对彼此有着深深的憎恨。敌人？接近却又不全然符合。有些话只有他和他能在一起说，有些记忆只有他和他能一起回味。即使再恨他，他也无法否认，对于啸夜轩，还有着更多的敬佩以及赞赏。
　　殊生还又忍不住想笑。
　　他们的关系还真复杂！
　　昨天萧皊霜刚来过，今天他就忍不住跑来了。不过他也不是那么诧异，从来也只有‘她’才能让他失去他那引以为傲的耐性。
　　殊生还只是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默认了。“她究竟……究竟是不是……茹夜？”平静的语气仍掩盖不了其中浓浓的希冀，就算是他知道萧皊霜对他的陌生是真的，就算是有了准备听到否定的答案，依旧忍不住开口。
　　“她应该是。”半晌，啸夜轩只给了这么一个模糊的回答。“可是，现在就连我也不敢肯定了。”
　　“怎么说？”闻言，殊生还眉头紧皱。
　　“世界上不可能如此巧合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有，那就是……”啸夜轩直直看向他的双眸，“如果有，那就是人为制造的巧合！”
　　“那为什么你还不敢肯定？”
　　沉默倏而降临，笼罩在两人周围。
　　“因为……我在她身上，没有看到茹夜的灵魂。”啸夜轩长叹一声，“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连灵魂都不一样了。你见到她的时候，从她身上可看到了丝毫茹夜的影子？”
　　“也许，是我们当年把她伤得太重了，她才成了今天这样，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了又想，考虑了再考虑，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了。前提是，萧皊霜真的是茹夜，是那个唯一见到他的脸没有恐惧和害怕，而是满心怜惜的精灵，是在他满是荒芜的世界里种下灿烂的花朵的人。
　　“是啊，我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所以我给你的答案是我还没有肯定，而不是全然的否定。”一丝痛恨杀意划过。啸夜轩眸子闪过一道嗜血的红光。
　　当初如果不是你，茹夜也不会离开我，如今我也不用徘徊在肯定和否定之中痛苦了！
　　殊生还则是习以为常，依旧故我的喝着水。只是心里也不免唏嘘一番，好像，啸夜轩在面对他的时候，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露骨得表现出对他的杀意了，还真是……怀念啊……
　　“我倒是好奇，要是她真的是茹夜，这巧合代表的是不怀好意的话，你要怎么做？”殊生还有些故意地问。
　　“不怀好意又怎么样？只要是茹夜，就什么都不重要。”啸夜轩修长的五指在胸前收拢，掌心隔着薄薄一层衣衫，感觉到手下那锦囊的小小轮廓，里面的丝缕安了他的心。
　　“如果她的目的是飘雪阁也不要紧？”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不想让啸夜轩好过，事实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他不管，他想确定的是，如果她是茹夜，那么无论她做了什么，至少啸夜轩不会再伤到她。

　　“不管当年是因为什么，我始终亏欠她太多。？！”
　　“这五年没有她的空虚，早教给了我，

　　殊生还屏息，因为啸夜轩突然的笑容。
　　认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也可以笑得那么温柔，那么轻松，宛如卸下了一切包袱一切顾虑的轻松，又是那么的满足，满足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也许，在经历了那么许多之后，就算得到了整个世界，他都不会如此这般的满足。
　　于是殊生还疑惑了，“如果对于你来说，她真的那样重要，那你当初，又何苦伤她至此？又何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啸夜轩莫测高深地瞄了他一眼，道，“殊生还，即使是你，当年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的事实。”
　　他站起身，眼眸一低，刹时冷芒流泄。
　　“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你可以置喙的余地！”

　　出了门，啸夜轩不想再回想殊生还那怔愣的双眸，步下阶梯，他那双幽深的湛眸却在低头时幽幽漫开了什么，他的思绪不觉又回到了昨天。

　　“皊霜——”在离木屋不远处的林子里，啸夜轩将她唤住。萧皊霜转身，唇边的笑涡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这样落入啸夜轩的眼中。
　　“楼主……有事？”见他久久不说话，萧皊霜扬眉笑问。
　　啸夜轩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在没确定她就是茹夜之前说什么好像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看见她从困着殊生还的屋子里走出来，还有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什么都不说不问的话，他……忍不住！
　　啸夜轩不觉自嘲一笑，他竟然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你可知道，这里……是飘雪阁的禁地，没有我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沉默许久之后冒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啸夜轩懊恼至极，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楼主特地在这叫住我，只是为了兴师问罪么？”萧皊霜好笑地挑起眉。
　　听出了她话语中浓浓的嘲讽之意，啸夜轩的眉渐渐笼了起来。似乎是不满意两人着间太过疏远的距离，他向前几步，直到与她只有一臂之遥。萧皊霜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随着他的靠近心下提起了几分警惕。
　　这样近的距离，他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揽入怀中。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的后果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只能将想抱她的欲望生生压下去。啸夜轩痛恨他的理智！
　　“你知道他是谁么？”啸夜轩沉声问道。
　　“当然知道啊，”萧皊霜眸子半眯，“不就是楼主的妹夫吗。”
　　啸夜轩好似被这一句打在了心窝上，五指瞬间收拢，青筋暴起，那疼痛像是瞬间剥夺了他呼吸的能力，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想做，如果这是她的惩罚，那么他甘之如饴的承受！
　　“哦，对，不是妹夫，是差一点成为楼主妹夫的殊家三少——殊生还。”像是觉得还不够似的，萧皊霜状似无心的补充。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啸夜轩话不成句，当年那痛那悔深入骨髓，现在全从语句里流泻出来。他原本什么都不想解释，可那种撕心裂肺地疼痛却让他无法再沉默什么都不解释，哪怕在眼前站着的她根本不屑他的解释。
　　“不是我想的那样……恐怕事实比我想的还要不堪吧！江湖上谁不知道当年啸楼主不惜以美女换江山！不过……”厉声的控诉转眼归为平静，“这关我什么事？所以楼主不需要对我说什么，有什么想辩解的还不如和当事人说比较好，是吧。”话落，萧皊霜转身就要走。
　　啸夜轩大掌一探紧紧扣住她的双肩强迫她转过身，他的眼睛里含有太过复杂的感情，挣扎、痛苦、无奈……种种种种几乎将他撕裂，也让她的胸口紧了一下，察觉到这刹那的动摇，一股浓浓的无力和自我厌恶缠上她的心头。
　　“放开！”萧皊霜面罩寒霜，冷冷地开口，这是她到飘雪阁后第一次没有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真正的感情，那种自厌又多了一点，为什么，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她就不像自己？为什么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就让她多年努力的伪装打破！
　　“茹夜，你听我说……”
　　“我不是冉茹夜！”听到这个名字，久违的怒气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在理智之前她的情感控制了她，她用尽力气双手打开了他的大掌挣脱了他。
　　“我和她就那么像么？像到你们一个个都对着我叫她的名字？！如果你们都对她心存内疚的话，那当初把她往绝路上逼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要手下留情点？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再对着我表示愧疚和悔恨，虚伪！不仅虚伪而且还恶心！告诉你啸夜轩，我是萧皊霜，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萧皊霜，冉茹夜，已经死了。这点你最好记住！”
　　“否则，我就没有再呆在飘雪阁的理由了。”她直视着他，清楚地警告他，随后旋身离开。
　　啸夜轩愣了一瞬，千万种感受浮上心头，首先出口的竟是这么一句。
　　“你说……没有再呆在飘雪阁的理由……是什么意思？”是在被揭开真实的身份后才不得不离开的意思么？
　　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萧皊霜笑了一声，仿佛是在笑他的愚蠢，在笑他的异想天开。“如果每一个人看的我时候看到的都不是我，都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女人，你认为，我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吗？啸夜轩，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冉茹夜，她已经死了！而我，是萧皊霜！”惟我独尊的霸气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笼罩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没有随着萧皊霜的转身而消失，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