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龙凤）琴心剑魄》指尖的咏叹调

9、千山万水·悭臾

　　赤水女子献说，世上已无太子长琴。
　　起初我不信。
　　我始终觉得，像这样惊鸿一般的人，即使再过多少年如歌岁月，也还是一如当初的。

　　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没有变过。
　　我以为那一别之后，总能再见。想不到我营营汲汲向天争权了多年，踏遍天涯海角又追寻了那么多年，依旧找不到他。
　　和人间的故事差这么多，我们之间只有一个开头，只有一个约定，就已经没有下文了。
　　长琴，你……还是爽约了。

　　江山也依旧，岁月也依旧。
　　我却在等待里老去了。
　　从当年掐着指头算还有几天化蛟的小水虺，变成现在待在幻境榣山里掐着指头算还有几天能等待的老黑龙。
　　我看到那把封印着长琴一半魂魄的焚寂剑，却找不到长琴了。
　　后来有个少年，带着这一半魂魄来寻我。他说他有长琴太古时代的记忆，他说与此地风景一模一样的山水土木，还有悭臾。
　　我一瞬间痛得几乎支撑不住。
　　但我到底还是忍住了，我知道他不是长琴。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龙了……我分辨得出谁是我的故友，也已经不再满怀着希望等待了……
　　这一场漫长无归路的等待，已经是我的习惯。
　　我永远等不回来，却还在虚耗我的生命。

　　我看到另一半的魂魄，不甘消散于天地之间，便强行渡魂夺舍，寄生于凡人躯体之上，倒行逆施、违抗天命，荼毒生灵、玩弄人心……
　　他质问苍天，好一个上天存好生之德！上天为何却不顾念太子长琴？
　　我闭上眼，心里翻涌着难以言状悲哀。
　　我可以制止他，也可以帮助他，我却什么也没有选择……
　　然而我想知道……倘若这不是长琴只余一半的残魂，而是真正完整的长琴，他的心里是不是也有如此的无奈与不甘……如果真的是……即便天地不容，我也一定会帮助他逆天改命！
　　然而却终于是迟了……是我迟了。
　　长琴已经消失……在悭臾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缕魂魄终于败了，就败在那个少年手里，然后消失在漫天的大火中。
　　我的心里来来回回地被他的那句话揭开旧伤疤。
　　【怎能……甘心……永生永世……被命运……所束缚…… 】
　　永生永世……真的太漫长。
　　长琴……我已经老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你，放过我吧……

　　我载着他们腾上长空，飞向遥远的龙冢。
　　我让他们坐在我的龙角旁。
　　我的心里很清楚，那只是长琴的命魂四魄罢了，但是我依旧这么做了……
　　因为我即将老死了……恐怕再也等不到太子长琴回来，完成我们的那个约定……也许就算我有永恒的生命，也等不回他吧……
　　就当作是，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吧……让我临死之际，可以骗一骗自己，当作长琴已经回来……

　　万载的生命，无比漫长……
　　但是我终于没有等到一个想见的人，再长的生命，也只是讽刺。
　　放下他们，我孑然在龙冢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盘着，等待死亡。
　　我已经强撑了那么多年威严而充满气势的动作，死的时候，我想顺应自己的心意，用我最舒服的蜷缩成一团取暖的姿势。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应龙，我是知道的。
　　当年蜕化的时候我还傻傻地担心过。
　　我怕长琴来找我的时候认不出我了。
　　现在我依然害怕……说不定有一天，长琴真的能回来，来找我的时候，认不出我来……

　　……我果然还是老了……又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我觉得我听到了长琴的曲子，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是那么熟悉与温柔……
　　他回来完成我们的约定了。
　　我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了么？

　　应龙的精魂可以选择轮回转世，或是镇守一方，永葆太平。
　　我什么也没有选择。
　　天上人间，万载春秋，我悭臾只眷恋过一人。
　　但他哪儿也不属于，也许在几日之前，也许在我死之后，他的三魂七魄都将化为荒魂，永远地消失在天地之间。
　　我唯一眷恋的人回不去天庭，回不到过去，也回不到榣山。从此以后，即便我的魂魄走遍红尘浮海、千山万水，也见不到他了。
　　悭臾已无所恋，只有三个微小的祈盼。
　　望那个姓风的小姑娘能救回百里屠苏。望忘川藁里的痴魂都忘却过往，彼世重逢。
　　望我死后，灵魂哪儿也不去，寻不到长琴，也遥远地，陪着他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