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知处》almostoveru

5、凤舞

　　看着前方的凤舞猛击着沙袋, 冷易寒迷惑着.
　　做她师傅已经四个月了…
　　心血来潮中将她救起…仿若昨日…
　　那一幽冷然坚决的神情,若有似无的在脑中挥之不去.
　　再次遇见…
　　那夜色中奔跑的身影…那倔强咬牙的神情…那淡漠平静的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象个傻子似的喋喋不休…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和她多呆一阵子…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不问原因, 傻傻的答应教她…

　　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教她诗词时, 特意拿了一本 ‘夜兰集’风雅情趣的诗集. 谁知道她看了一下, 她却笑了. 指着一篇典故:
　　只为团头号不香，忍因得意弃糟糠，
　　天缘结发终难解，赢得人呼薄幸郎。
　　冷易寒不解, 诗中女子供夫考功名, 夫成名嫌弃糟糠之妻狠下毒手, 女子被救, 辗转多折又与夫修好合. ‘这故事? 好笑吗?’
　　‘不是吗?’凤舞挑唇角‘一群幼稚的人.’
　　‘哦?’冷易寒探寻着看着她.
　　‘这女子将自己的幸福这么随便寄予在男人身上, 本已无知. 被丈夫推下河还不清醒, 就是白痴. 救她的人和她都可笑, 将负心人毒打一顿就完了? 竟能以已经洞房过为由, 就这么和好幸福了?’凤舞蔑视地摇摇头. ‘原谅一个为了名利杀你的人, 相信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能给自己幸福, 只能说她太蠢, 这种故事只不过用来骗女人以男人为天而已. 荒天下之大稽.’
　　‘女人的世界不是只有男人的, 女人也不是只想感情的.’凤舞快速地翻着诗集, ‘这本不适合我, 我宁愿你教教历史明鉴,或韩非子的军法.’
　　冷易寒盯着眼前淡然的女子, 从小便阅人无数的他, 深深地感到自己看不透她, 她不该是娇宠纵惯的千金小姐吗?…

　　教她古铮, 她能没日没夜的练习,十指磨破竟毫无察觉.
　　冷易寒轻轻覆上琴弦, ‘等手指好了再练.’
　　她淡淡地说: ‘不必, 练多了磨出茧, 下次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是什么脾性!
　　以为她迷恋古铮, 但一星期后,
　　‘你这两首曲子已经弹的如火纯青了, 但声音里没有感情, 所以听起来美丽却不生动.’冷易寒指导着.
　　‘我弹的已经上的了台面了?’凤舞询问.
　　‘绝对.’
　　‘那就够了, 学它只是因为这是我应该会的.看来从今起我不用再练它了.’
　　冷易寒莫名地看着她.

　　教她画丹青, 她偏喜水墨, 说 ‘太细腻精致的笔法不适合我, 我宁愿感受水墨笔下那种大气磅礴.’

　　教她练剑, 她白析的手臂上被划了一到长痕.
　　她居然有些许开怀的说: ‘像不像勋章?’
　　冷易寒想帮她上药, 她却说: ‘不用, 每一道伤痕是一次教训, 留着可以提醒我,绝不能让同样的伤疤出现第二次’.

　　她吸引人并不是出色的外表, 而是那高高在上的气质, 不是千金小姐的娇纵看人低, 而是浑然天成的气势, 好象天山上开放的雪莲, 高雅迷魅, 傲气不驯, 却又冷漠孤寂, 想要保护其与心头, 却又折服其强韧.
　　只是这么个女人居然…居然…是入选的绣女…下个月就要进宫了…
　　不知道为何, 每次想到这, 心总好象扭转起来.

　　凤舞奋力的击打着悬在树上特制的沙袋, 缠着布条的手已经开始渗透血迹.她却不觉,不停息的击拳,找寻熟悉的充满力量的感觉.
　　风中摆动的沙袋稳稳地停住…一只手轻扶在上边. 凤舞抬头, 看见冷易寒双眉紧皱盯着自己的双手.
　　‘你不知道你在流血吗?’ 冷易寒生气却又无奈道.
　　‘小伤而已.’凤舞看都没看正在流血的伤口, 扬起右拳勾向沙袋, 只是还没碰到沙袋, 手腕就被冷易寒擒住,拉向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 上边粘糊这
　　血迹, 砂土和细小的碎石粒. 手背上已被磨开一大片皮, 多处都已经裂开血肉.
　　‘疼吗?’冷易寒压抑地问.
　　‘还好.’凤舞不太在意地想抽回手, 但手腕被紧紧地箍住.
　　‘哎…’冷易寒长叹地摇摇头, 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倔强, 每次练武就象不要命般不爱惜自己‘你知道不知道女儿家不可以留疤?’要是江湖上的人听到他现在做的事情,说的话,一定不能相信他就是那个冷傲不言,从不理他人之事, 手段绝狠的冷易寒…
　　‘是吗? 我不觉的, 伤疤而已, 你不觉的是荣耀吗? 那证明着经验和实力的累积.’凤舞顿了顿, 她就是讨厌现在的这一身的冰肌雪滑嫩白, ‘而且, 手上有伤, 小秋她们就不用一天到晚逼着我拿绣花针.’
　　冷易寒不语, 拿出随身携带地玉凝脂, , 细心地为凤舞处理伤口.
　　凤舞看着药膏: ‘你精通药理?’
　　‘还好.’冷易寒简单地回答.相处后, 凤舞知道冷易寒并不多话,与山坡那日判若两人. 但她愿意相信这个在这里唯一能算的上朋友的人.
　　‘那可以不可以帮我准备几种药?’凤舞沉吟着.
　　‘好.’一口答应. 没问是什么, 没问什么原因.
　　…
　　玉凝脂那一股淡淡的樱花幽香弥散…
　　‘如果是奇药,可以去问我一位朋友, 他擅长此道.’冷易寒轻问.
　　‘你有朋友?’凤舞扬眉, 这几个月的相处, 看他都是独来独往, 没见他和谁多说过一句话.
　　‘总还是有一二.’冷易寒淡笑. ‘好’.

　　越漾楼, 普天道, 京城最热闹的酒楼, 京城最热闹的街.

　　二楼雅阁.
　　凤舞冷眼看着对面的男子, 剑眉, 电眼, 亮晶晶的闪烁灼人.长的俊美却满脸嘻哈, 玩世不恭的样子, 实在不能想象他怎么能和冷易寒这么冷淡沉默的人为友.
　　‘韩七, 这几种药,三日内给我.’冷易寒直道.
　　‘好说好说, 到是你,’ 韩七一脸揶揄, ‘前些时候江湖谣传鼎鼎大名的冷玉公子去给女娃做老师了, 我还不信来的, 现在看来…’他凑近冷易寒故意压低声音说: ‘怎么开窍了, 以前给你介绍那么多美女都不动心, 还以为你龙阳呢.’
　　冷易寒狠狠瞪了韩七一眼, 没说话.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解释的好.
　　‘风姑娘, 早耳闻你精通书画乐理, 名响京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韩七转头看向凤舞, 玩味地说.
　　凤舞皱了下眉, ‘韩公子果然好眼力, 只这么一看就能看出小女子我琴技绝妙, 才高八斗呀.’平淡的语气不似挖苦.
　　韩七一怔, 随即说: ‘在下见姑娘长相脱俗, 想必才华也一定出众而已.’
　　‘公子客气了,容貌原来可以决定才华,我受教了.’凤舞嘴角扬起, 但没到达眼底.
　　韩七饶有兴味地答道: ‘如此美丽的脸庞, 实在不该配上这么张利嘴.’
　　凤舞幽幽地开口: ‘如此仪表堂堂的男子, 实在不该配上这么肤浅的头脑.’
　　韩七闻言,楞了下,没动怒, 反而郎声大笑. ‘易寒, 你的徒儿好生厉害.’接着看向凤舞, ‘你要的药, 三日内在下一定准备妥当.’
　　‘谢过.’
　　‘易寒, 你有没有听说江南河堤贪污一案?’韩七话峰一转.
　　‘略有耳闻.’冷易寒思索着. ‘据说是当地的吴知县勾结一伙官员挪用了那笔银子, 以至堤坝用劣等石材修建, 所以年前决口, 造成水患. 当今圣上几个月前才亲自视察监督.’
　　‘话虽如此, 但朝廷里有人怀疑吴知县是冤枉的, 幕后主谋是三朝元老李智全,毕竟几百万的白银不是小小的地方知县敢随便动的.’韩七道. ‘李智全仗着自己身份高, 地位重, 又有德妃撑腰,在朝廷上作威作福, 吴知县像是掌握了他什么证据, 所以做了替罪羊, 证据也不从查找.’
　　‘要是真有什么证据, 也早被李智全消灭了.’冷易寒附声道. ‘狡猾如他怎么可能留下祸患.’
　　‘但那吴知县好象藏了什么东西对他不利, 就不是知道藏哪里了, 所以朝中现在有三股人在查找, 一是李智全那帮, 还有是大学士关海关大人…’韩七顿了顿,‘听说关大人为人刚直不阿, 变卖自己的田地救济江南百姓, 誓要揭发李智全恶行?’
　　‘关大人是不可多地的良臣, 但这第三帮人呢?...莫不是…?’冷易寒怀疑的看着韩七.
　　‘对了, 我就是受那第三帮人所托,反正现在闲来无事, 活动下筋骨也好, 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呀? 我七日后就要动身了.’
　　‘你确实太闲了…, 愿意和宫廷扯上…’冷易寒不置可否的说.
　　‘是不是朋友? 一起来了, 好久没有下江南,’ 韩七一脸向往的表情, 不知道向往的是江南的风景…还是美女…. ‘哎…等下他们来商谈此事的.’
　　‘韩七, 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有这第三股人呢?’冷易寒沉吟道. ‘李智全为了消灭证据, 关大人为了找到证据, 那这第三路人为了什么? 他们是为了帮李智全?
　　还是关大人?’
　　‘他们谁也不帮, 只让我帮他们找到证据, 谁让我原来欠过那家伙人情. 他找上门,我就没有多问.’韩七皮皮拉拉地说.
　　‘但又为什么?’冷易寒沉思着.
　　‘一定是皇室.’凤舞眼看着窗外, 清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韩七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猜的.’凤舞轻描淡写地瞟了眼韩七一脸的不置信.
　　冷易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轻声问, ‘为何呢?’
　　‘关大人为百姓为朝廷鞠躬尽瘁, 正直,算的上是忠臣.’凤舞在冷易寒询问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但太过刚正,不懂圆滑的人不见的是贤臣. 他们不明白这世间有灰色地带, 更不明白一位好的政治家要懂的平衡各种不同的力量. 只有这样, 才能平衡掌握朝中不同势力. 对与错在领导者眼里从来就不是绝对的, 而是看时机而定,朝廷需要不同的人才来互相牵扯, 互相压制. 自然李智全中饱私囊有目共睹,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而眼下一旦李智全找到证据, 皇帝就少了日后对付他的筹码, 一旦关大人找到证据, 公布出来, 不治罪不能平众人之口, 治罪,皇上才登基不过三载, 李智全却是三朝元老,地位巩固眼线势力根深,怎是一朝一夕可以铲除的了. 所以这第三帮人一定为皇室之人, 找到证据并隐藏到时机成熟之日, 才用来将李智全的军.其实像关大人虽忠诚,但这种人太硬气, 不知变通识时务,只会一味逼着皇上去破坏这种势力平衡,实在堪称为贤臣.’
　　一席话让韩七和冷易寒楞楞地盯着凤舞看, 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
　　啪啪啪…一阵拍掌声在门外响起.
　　雅阁内三人齐齐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前边一男子, 俊朗卓越, 气宇不凡的神态, 威武的气势. 后边站着的男子一身劲装, 神色严谨, 看的出对前边这男子一副恭敬之色.
　　韩七和冷易寒起身, 微一敛,道 ‘七王爷.’
　　这七王爷只是一摆手, ‘韩七, 怎么多礼起来了.’眼睛却一直盯着凤舞, 郎声道,‘姑娘刚才一番话分析的实在妙, 让本王都觉汗颜.’
　　原来是王爷…刚才没说什么不敬皇室的话…吧?
　　‘见过王爷,’凤舞轻敛下身, ‘过奖了.’
　　七王爷兴致盎然, 奇特的女子…‘哪里, 姑娘那番权利平衡的道理,就连宫中许多皇子都不能理解运用, 姑娘却能将道理解释的头头是道. 其中利益关系看的透彻又远见, 实在不简单. 本王敢问姑娘姓氏?’
　　…哎…好象刚才…太多话了…
　　‘风岂烟.’